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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督军

第三十五章 东风

大督军 海令君 2255 2020-04-30 23:03:21

  “徐广陵!你什么意思!你是来砸场子的?”许荣华按着桌子一声怒吼,吓得首席上诸位大儒噤若寒蝉。

  坐在许荣华身边的叶参,伸手玩弄着桌上的一只镶金玉如意,指节微微发白,脸上却露出略带一丝讥笑的笑容。

  眼看着许荣华怒发冲冠,座中的金陵士子们都难免缩了缩脖子:金陵城中,敢招惹徐家的猛士或许不是没有,但敢捋许家虎须的,最后简陋都没什么好下场——据说祖辈靠占山为王起家的许家,没有徐家那种文人特有的矜持,对于对头一向睚眦必报。

  徐广陵看着席上神态各异的金陵儒生、纨绔士子,突然间没来由的有些唏嘘:前世的徐广陵,泰半辈子打交道的都是在北国御马拼杀的豪爽武夫、在帷幄之中呕心沥血的绝代军师,再不济也是裴元吉、赵越这等权门大族的风雅名士。

  像是叶家、许家这种金陵城的地头蛇,原本既入不了幽州道大督军徐广陵的高眼,也得不到那个日益壮盛的金陵徐家的重视,或许最后的结局,也就是在女真下江南时投降了异族蛮子。

  谁知世事幻化,重生之后,这等宵小之辈,居然也开始大着胆子、觊觎起徐家家业。

  徐广陵忍不住扶着额头无奈笑笑:想不到,我杀一个呼延轮台,连锁反映居然这么严重啊……

  “徐广陵!”许荣华拍着桌子道,“你不说话,是不是瞧不起在座的先生才子们?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许家、叶家?你一个杀人害命的案犯、糟践笔墨的莠民!连你们徐家都不要你了,你还敢在我们面前作威作福?”

  徐广陵抬起头,玩味地看着脸红脖子粗的许荣华。

  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这些当地的豪族到底是愚蠢更多照旧狂妄更多——即便徐广陵在前世频频落职下野时,朝廷百官和裴家赵家,一样对失业在家的前任大督军礼数有加,只因这群混迹政界的老狐狸心里门儿清,庙堂起落不外是过眼烟云,没人能说清,今日免职核办的落魄者,明朝会不会推枰出山、封侯拜相。

  只可惜,许家、叶家这样的暴发户,或许是离那波诡云谲的大汉朝廷太远太远,以至于不知道,痛打落水狗乃是为人大忌,只要看见对手稍微失势,便要蹬鼻子上脸飞扬跋扈……

  徐广陵想起年少时和呼延轮台的闲谈、想起那个女真天才对金陵豪族们不屑一顾的评价,不禁摇头暗道:

  轮台啊轮台,你也真是小我私家才,明明胸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宁愿宁可将自己束缚在金陵这种狭隘之地二十年、宁愿宁可做一只不言碧海的井底之蛙、宁愿宁可忍受着这群金陵纨绔的愚昧和怠懈,这能屈能伸、动心忍性的本事,我徐广陵是真比不外你啊……

  眼看着许荣华心情愈发急躁,似乎马上就要发作,「铁竹翁」胡岩连忙出来打了个圆场:

  “呃……那个,徐令郎,你如要加入诗社,还请以「东风」为题,作出诗词来方好;若是只想在此扰乱诗社,老夫恐怕不得不将你请下画舫……”

  徐广陵展颜笑道:

  “不了不了,徐某造访贵社,只是为了跟这位叶令郎、许令郎说两句话,至于什么吟诗作对的就算了,不瞒先生说,徐某……不善诗词。”

  画舫上所有人眼皮一跳:徐广陵自称不善诗词?

  险些是紧接着,就有低低的议论声在人群中响起:

  “你看你看,要我说,他的什么才子名头都是假的……”

  “就是,这姓徐的离了他们徐家,还算个屁!”

  “想不到台甫鼎鼎的徐广陵,也是个抄袭代笔的假才子……”

  “唉,我金陵文坛出了这等莠民,真是让我辈心生担忧啊……”

  徐广陵悠然自得地背着手,似乎基础听不见这些议论之声;反倒是站在白衣令郎身后的小丫鬟碧桃,暗地里紧咬银牙,气得小手发抖。

  端坐在诗社首席上的叶参,隐蔽地审察了一下众人心情,这才徐徐道:

  “既然你有话要跟我和许令郎说,那就说吧。”

  徐广陵浅笑颔首,直勾勾看着眼神庞大的叶参,微笑道:

  “徐某,想给叶令郎一句忠告:无论是这玄武湖的水,照旧金陵的水、大汉的水,可能都比您心里想的,要深上那么一点儿。请叶令郎记着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想要傲立潮头不是坏事,可别不小心溺死了自己……”

  叶参死死攥着桌上的玉如意,冷笑道:

  “徐广陵,你是在威胁我吗?”

  徐广陵摇头道:

  “徐某没有那种本事。我这辈子见过不少人,也看过不少事,如果说有什么心得的话,那或许就是,能将人逼入险境的,就只有他们自己。”

  叶参冷笑一声,并不答话;他身边的许荣华却再也忍受不住,狰狞笑道:

  “徐广陵,你个被赶出家门的丧家犬,也敢在我们面前嚣张?你知不知道,就连你那个原先的未婚妻、这位叶令郎的亲妹妹,未来也要上我许荣华的床啦!丢了家门丢了老婆,你算什么狗屁才子,哈哈、哈哈!”

  站在徐广陵身后的碧桃,心中一惊,悄悄伸手从背后拉住徐广陵。

  可徐广陵并没有任何过激反映,只是转头看向许荣华,淡然微笑道:

  “徐某适才那番话,是对叶令郎说的;对于你许令郎,徐某却没什么好说——因为有些人,劝上一劝,或许另有幡然醒悟的时机、或许另有一线生机;而有些人,在死路上横冲直撞,徐某不能、不想、也不会拦着。”

  许荣华横眉怒目:“你!”

  可那个风姿潇洒的白衣令郎,早已背转身躯,带着小丫鬟向外走去。临出门前,那白衣背影突然停下脚步、歪了歪头,轻笑道:

  “究竟是来了诗社,没留下首作品,似乎有点丢人啊……”

  只见那白衣令郎,伸出右手在腰间一抹,一柄冷光璀璨的精钢利剑,竟然就这么在所有人眼前悍然出鞘!在场的金陵士子们这才想起,眼前可是个手上沾过鲜血的杀人犯,骇得齐齐退却一步。

  不外,徐广陵并没有拿那柄「鸿鹄血」把谁捅出血窟窿,而是将长剑拖在身后,一边向外走,一边用锐利剑尖在画舫的木地板上,划出一道龙蛇狂舞般的寸深剑痕。

  直到徐广陵彻底消失在玄武湖岸边,才有士子上前几步,高声读出了徐广陵以剑刻薄下、诗不像诗、词不像词的一句离奇狂草;在场自然没有一小我私家能想到,那位前世大督军在临走时未尝没有一丝遗憾:如果在那年的徐家军诗社上,也能想出这么精彩的句子、打肿柳长春的臭脸,那可该有多好——

  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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