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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梁者

第二十八章 恼怒

强梁者 高甜无虐 2210 2020-05-26 18:00:00

  “我要杀了他!”安庆绪甫一回到帐中,之前唯唯诺诺、战战兢兢、透着几分惊慌和灵巧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赶跑了小心翼翼围绕在周围的下人,面色狰狞的将一只精美的陶器掷在地上,正准备继续对着这里的种种易碎品泄愤的安庆绪便看见了从帐外徐徐走进来的严庄,和他身侧走来的张心陶。

  “无能狂怒。”严庄撇了撇嘴,合上门木,拂着衣角,从地上的碎瓷片边上绕已往,才站在了安庆绪面前。

  现在的严庄,比起几年前的他,从颜色看上去要苍老了几分。整宿整宿的熬夜,为上将军安禄山出谋划策,谋断形势让他的发丝了多了零星的霜白。但从精气神上看,如今获得了权力的他,却精神了百倍。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袭士子衣衫取代了之前的缀身甲胄,平添了三分阴柔和潇洒。

  而在他身侧的张心陶,变化也不小。几年衣食无忧的生活,让她之前受尽伤害的身体恢复了完全,因营养缺失而发育不良的身体也有了明显的提升,变得越发高挑莹润。

  只是,那双眼眸里,却失掉了颜色。与一旁龙行虎步的严庄一比,就显得冷寂了不少。

  现在的她,身份上,是安庆绪的夫人。但周围的人,都隐约的感受到,这个女子和整日里舞弄脂粉,期待安庆绪怜爱的女子并纷歧样。她的住所是独立的,安庆绪却从来没有进去过一次,反倒是每次见到女子的时候,都带着莫名的敬意。甚至,当安禄山攻略下来一些城池时,她还会去抚慰那些受惊的黎民。

  “我要杀了他!”安庆绪被严庄的话吓了一下,气势便弱了三分,但胸口堵着的一口火气却始终没有落下来,紧盯着面色从容的严庄,他再一次重复了刚刚的话。

  “为什么?”

  “他起兵,呆在京城的安庆宗就被杀了,他...他一点都不伤心。说这本就是他去遮掩玄宗线人的棋子。还说我怎么回来了,要是我也在那里,那么玄宗还能被再蒙蔽一段时间,他也不至于如此匆促的举义。”安庆绪的回覆有些语无伦次。他想要直接用暴力的方式表达他的怒气,但在这两人的面前,他却不得不压制住怒火。

  “那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安庆绪愣了一下,似乎是不明白严庄为什么会问这样的一个答案如此明显的问题。

  “我原来也会被杀的。”

  “但,那只是‘原来’,而现在,安庆宗死了,但你安庆绪还在世。”

  “所以呢,因为我自己的侥幸逃生,我就可以不去憎恨他了吗?”

  “虽然不是。”严庄笑了笑,将脸凑到了安庆绪的面前:“你该憎恨他,只是不应该为这样一个原因去憎恨。”

  “那为什么,他是我的父亲,却把儿子往火坑里头推,儿子难道不应该去憎恨吗?”

  “不要让自己的思维被儒家给搞坏了。陈平为了更辽阔的舞台,害的兄嫂反目;汉高祖刘邦为了逃命,在飞驰的马车上,将自己的全家老小都往车下推。这些人你能说他们错了吗?”

  看着安庆绪因为不学无术而有些茫然的眼神,严庄继续娓娓道:“他们虽然没错,因为他们厥后成事了。而上将军正在成事的路上,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外是成事路上的‘全家老小’而已。为了最后的大业,牺牲一些工具又有何问题呢?”

  “那...我到底该恼怒、该憎恨什么?”安庆绪问道。他听不明白严庄话里的那些典故,但能感受到严庄似乎对于自己这样的恼怒而觉得遗憾。

  严庄的眼睛忽地眯了起来,没有立刻回覆安庆绪的话,反倒是走到了帐边,寻了扫帚,将地上的碎瓷片都扫开后,才面对着有些焦躁的安庆绪道:“该憎恨你现在作为上将军的嫡子,照旧目前在世的嫡子中最年长的,为什么还没有将你的父亲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杀了他,因为恼怒而弑父,只不外是最低等的匹夫行径。这样做只会彻底葬送你的前程。你愿意在杀了他之后,就跟他一起完蛋吗?”

  严庄的话没有停顿,直接替安庆绪说出了答案:“你自然不愿意。所以你要在杀了他之后,还将他的所有力量都握在手上,让自己酿成他一样的存在,整个军队没有因为失去了他而分崩离析,这,才叫‘取而代之’。”

  看着目光变得越发茫然的安庆绪,严庄眼中的鄙夷和庆幸一闪而过。

  鄙夷在于,这样的一个只会恼怒,只有兔死狐悲的家伙,竟然现在只想着要抨击他的父亲,而基础没有对现在数十万雄师控制权、甚至未来皇位的理想和渴望。

  庆幸在于,这几年的时间,他不仅通过张心陶的几条重要战略,获得了安禄山的信任,同时酿成了安庆绪心里的一根主心骨,把这个愚夫的思想牢牢地掌握在了手中。甚至,当他面对安庆绪的礼仪越来越随意,称谓也直接酿成了“你”时,安庆绪都没有体现出抗拒的行动。

  “在困惑于自己该怎么办?”

  “嗯,我不想去管那么多庞大的军权之类的工具,但我要杀了他。”安庆绪脸上的厌烦和杀意来回交替着,率直性情的纨绔面貌一目了然。

  “这个你自然不用担忧,我是你最忠实的谋士不是吗?”严庄手中变戏法似的多出了一柄折扇,随手打开又在安庆绪面前“啪”的一声合拢,脸上带着成竹在胸的心情:“不外是向着几位军中的将军,和安禄山的心腹发送一些简朴的信号而已,这并不会延长你几多的时间。至于那些剩下来的恼人的谈判,在下自然会去帮你完成。”

  不等安庆绪说话,严庄便继续道:“上将军现在开始接近中原要地,遇到的防守也愈发紧急。情绪也变得急躁起来,动辄笞打内侍,我听说他的贴身太监李猪儿现在的日子过得并欠好。同时,上将军的说话也很失条理,我经常看见军中的几位军官摇头叹气的从中军大帐里走出来。只要你能够联络好这些人,完成你的目标,不外是探囊取物而已。”

  “那...好!”安庆绪动摇着,他本能的感受到这番话里头有些离奇,但严庄的最后一句话,却像是钉子一样戳在了他的心头,引发了他那不值钱的恼怒,停止了思索,咬着牙应了下来。

  只是,他的眼睛余光扫过严庄身后,却忽地呆了呆。

  “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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