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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唳十里血妆

第三章 清明安宁

鹤唳十里血妆 工具偷余生 5679 2020-03-23 09:58:55

  陈朝当朝太子名为钟明鹤,我叫云清明,天子说我顶嘴了太子的名讳,于是替我改了名字。

  他说:“既然你是从遥远的巴克草原而来,那你就叫云瑶吧。”

  我以为他说的“瑶”是“遥远”的“遥”,可是他说是“瑶池”的“瑶”。

  我真心不喜欢这个名字,照旧云清明听着更好些,但这是天子的旨意,按理来说我不仅不能体现出不情愿,还要冒充对天子万分感恩。

  我来到阳康城已经有一年了。

  我离开巴克草原时,阿爹和年老哥去了苏奇部落,没能赶回来,中原的使臣催得紧,所以我连阿爹都没见到,是阿娘带着我的弟弟们送我离开的。

  他们说中原天子欲与楼秦王结秦晋之好,而中原太子正好到了婚配的年纪,因此愿迎娶阿爹的嫡公主入中原,以促进两国文化交流和巴克草原的安宁兴盛。

  阿爹的嫡公主只有我一小我私家,阿娘只生了我一个女儿,所以凭据中原天子的意思,我要嫁去中原。

  我就知道阿玛又在骗我了,阿爹迫于形势,没有将我嫁给草原上的英雄,而是将我送到了中原。

  其实我不着急嫁人的,我总觉得自己年纪还小。

  那时我问阿爹能不能拒绝中原天子,可阿爹说不能。

  阿娘虽然不乐意我离开,却没说什么话,只是我临走的那天夜里,她不厌其烦的嘱咐我,去了中原要韬光养晦,凡事不要强出头,要敬爱自己的丈夫,对丈夫忠心,不能反驳忤逆丈夫说的话。

  到了阳康城,进了太子的府邸,我才明白,阿娘所讲的什么举案齐眉基础是不行能的。

  我与那钟明鹤结婚已有半年,却只见过他三次,一次是刚来觐见天子时见到的,一次是半年前大婚时见到的,另有一次是前些时日在皇宫家宴上看到的。

  第一次觐见天子时,他穿着一身墨色宫服,穿着甚是整洁,不外我以为他身边那个穿鹅黄色宫服的人才是太子,厥后我才知道那小我私家是荣王殿下。

  我去的时候那些人似乎正在商讨什么大事,天子身边的内侍将我引进去时,我才觉察去的不是时候。

  其时钟明鹤瞪了我一眼,我就觉得他好嚣张,真是太仗势欺人了,我又不是自己眼巴巴跑去见天子的,那天子召我去宣德殿谢恩,我敢不去吗?他瞪什么瞪啊。

  第二次见到他时,是他掀掉我的红盖头之后。

  他打落了我发髻上的步摇珠花,宫人们被吓坏了,我也不明白他在做什么,钟明鹤却挖苦我,说我身份低贱,不配佩戴那价值千金的步摇珠花,他说我只是楼秦王的女儿,做东宫的良娣已是攀附,低贱之人就该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我立马就来气了,想与他理论一番,难道我情愿嫁给他吗?要不是天子指定了人选,我才不要跑来中原看别人的脸色。

  他不就是天子的儿子吗?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谁会对他恭顺重敬?

  那日我虽生气的很,却觉得这些话不能对他说,否则以他的脾气,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他走的时候将房门摔得巨响,我生了一通闷气,想通了之后,便又不觉得有什么好气的了。

  我想我是以太子妃大婚的礼制嫁到东宫的,说明天子是看重我们楼秦的。

  我来中原本就不是为了寻个好丈夫,然后与他白首偕老。

  只要天子记挂着阿爹,记挂着巴克草原,我的处境如何,我一点也不担忧。

  这件事情已往很久,我才从染姑姑那里得知,因为这件事情,皇后厉声斥责了太子。

  染姑姑是皇后派来伺候我的人,大婚后第一日,我便被她早早催起沐浴易服,梳妆妆扮,她说新妇要见公婆,怎么能有迟到的原理。

  我穿着一身红色宫服进了宫,那颜色可真喜庆,我敢保证那日整个宫里只有我穿的最显眼。

  我拜了皇后,她只说:“赐座”,我便坐在一旁,听她讲些文邹邹的话。

  她的话无非是伉俪要和气啊,我要伺候好太子啊,我要打点好东宫上下巨细一切事务啊,等等等等。其实按理来说这些事情原来不归我管,可是东宫没有女主人,只有我一个良娣,照旧刚进去不久。

  我听的无聊,心里便想,钟明鹤不如娶个太子妃更好,这样一来我也用不着这么麻烦。

  皇后约莫是看我走神了,她她说茶水有醒神的功效,就叫人给我倒杯茶水,我可以多喝点。

  我一听就知道她一定看见我瞌睡了,立马正了正身子。

  我坐着好难受,腿都麻了,可皇后却仍然正襟危坐,甚是端庄。

  不外皇后宫里的茶水是真的好喝,我便多喝了两口。

  我们巴克草原没有这种工具,茶叶在楼秦也是个稀罕物,我以前只在几本茶经中看过一点。

  我从皇后那里回来,染姑姑才告诉我,以后岂论去谁的宫中,见到自己喜欢的工具,也要体现的矜持一些,我说,可那人是皇后啊,

  她说,若良娣在皇后宫中都敢大吃大喝,那您在其他人宫里就更没有礼数了。

  我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对,以后再去参见皇后,无论她拿出多悦目的点心,多清甜的茶水,我也不吃了。

  前些时日的除夕宴会,我原来不用去凑热闹的,可是东宫没有太子妃。

  那日被染姑姑叫起来沐浴时,我心里一万个不情愿,我甚至发牢骚说东宫什么时候才气有个太子妃,真是太烦人了。

  宴席上觥筹交织,十分热闹,那日来了许多人,许多我从没见过的人,他们各个身穿宫服,染姑姑说坐在天子左边的第一位就是当朝丞相李宗嗣,天子十分器重他,他的女儿李映月与太子自幼相识,未来最有可能会成为东宫的太子妃。

  我听见太子妃三个字,立马来了精神,便不由得多瞧了那丞相几眼。

  可他坐的远,我瞧了频频,都没有看清他长什么样子。

  我左顾右盼无以为乐,虽听着雅乐,却倍感无聊。

  我想,阿爹他们今夜也需守岁吧,小时候每年守岁,只有我和年老哥一直陪着阿爹,年年如此。

  阿爹说守岁是为了向天神体现敬意,只要人的心意足够真诚,天神就会听到他的心声,就会满足他的心愿。

  我曾问阿爹,他的心愿是什么,我记得他说过,要巴克草原的子女平安康健,要他的家人快乐无忧。

  我问他,阿爹自己呢?

  他拍了拍我的脑袋,慈祥的笑了。

  我想起阿爹的眼睛来,他笑的时候眼睛很悦目,我不禁随着他笑了起来。

  我这一笑没关系,倒是吓到了染娘,她抓着我的手,说我喝醉了,不让我再喝酒。

  我觉得晕晕的,眼前的染娘酿成了两个。

  我满身热得难受,偏偏那歌舞一直不停,惹的人心烦气躁。

  我便悄悄起身出了交湘楼,染娘随着我,我们两人一前一后在花灯下走。

  那花灯真漂亮,照的人心里暖和的很。

  走了一阵,我突然有些冷了,便让染娘去取我的狐裘来,染娘不放心我一小我私家,她担忧有刺客。

  我知道她想多了,她向来将我照顾的十分周到,却总是理想有人会杀我。

  皇宫里这么多守卫,金吾卫将军还亲自带兵在交湘楼外面守着,这里连只鸟都飞不进来,怎么会有刺客呢?

  要真的有,那刺客得有多大的胆子才敢跑到皇宫里来啊。

  她要我站在原地不要乱跑,我颔首,她便快速上了交湘楼。

  我抬头看着花灯下的雪,那雪在灯下飘飘荡荡,似乎比空荡荡的落在草原上要悦目些。

  我想起顾庭芳了。

  我记得每年年关时他家院子里总有几盏灯,那灯也是中原的灯,很精致很悦目。

  我曾经在他家院子里堆过一个雪人,我堆得可丑了,那晚他也破天荒的陪我一起堆了个雪人,他的雪人和他一样悦目。

  他那冻得通红的双手从雪地里捧着一把雪,将雪堆在雪人圆鼓鼓的肚子上,那样一来,那雪人就不像他自己了,他可没有那么胖。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手,心想难怪他是个书生,他的手可真悦目啊。

  我问他冷不冷,他说不冷。

  我说你的手都冻红了,还不冷吗?我给你暖暖吧。

  我将他的双手握在我的手里,可是他的手有些大,我握不住,便将他的手心贴在我的脸颊上给他取暖,心想这样一来他就不会冷了。

  他捏了捏我的脸,说他不冷。

  于是我又想,也许他真的不冷,便将他的手松开了。

  顾庭芳现在会干些什么呢?会不会和我一样无聊?

  他或许不会,他和我纷歧样,他总能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我想着想着,便在地上写了顾庭芳三个字,我是用中原字写的。

  他曾在雪地里用中原字写过我的名字,龙清明,于是我又在旁边写了我的名字。

  我的中原字是从他那里学来的,虽然比不得他的强劲有力,却也能看得过眼,我觉得写得还不错。

  可我现在不叫龙清明了,我到了阳康城才得知,阿爹将龙部楼秦的姓氏改为“云”了。

  据说这个“云”是有来历的,天子命人在焕山建了一座行宫,工程初成,天子亲笔为行宫中最巍峨堂皇的楼题名“云楼”。

  因云楼面朝巴克草原的偏向,天子便命人去巴克草原将此事见告阿爹,为显皇恩浩荡,阿爹将龙氏改成了云氏。

  这些都是厥后染娘告诉我的。

  我蹲在地上看那两个写得端规则正的名字,听见身后的踏雪声时没有起身,心想染娘回来了。

  我问她:“染娘你说,雪落在枯枝上真的如同梨花一样吗?我想等明日清晨推开房门时,院子里的枯枝上便积满了雪,那也是很好的,不外为什么非要像梨花一样呢,像棉花那样也不错啊,你说是不是啊?”

  “染娘”不说话,我转过脸,那人却不是染娘。

  那人背着光站着,我把头扬的高高的,只看见那人盯着雪地上的字,我细想差池劲,急遽用手将雪地上的字搅乱了,慌张皇张的站起来,这才看清那人是太子。

  我的脸有些发烫,像是小时候做了坏事被阿娘发现,只好期待阿娘责罚,心里忐忑不安。

  可是我又想了想,我不外是随意写了几个字而已,钟明鹤不至于为此治我的罪吧。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我愣是不敢抬头,我不知道我在畏惧什么,或许是怕他生气,或许是怕他又挖苦我,他不说话,我便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雪和他的脚尖。

  待他转身走了,染娘才慌张皇张跑来,替我披上狐裘,对我说:“良娣又惹殿下不兴奋了?殿下刚刚的脸色难看的要命。”

  我回覆她:“他都没跟我说话,我怎么会惹他生气呢?”

  我也不知道钟明鹤为什么脸色难看,我真的没有惹他生气啊。他生气可跟我没关系。

  我整日待在东宫,什么事都做不了,甚是无聊,我想骑着马儿和阿西合去找顾庭芳,去找轻枫。

  阿娘要是知道我去找轻枫了,一定会生气的,她生气了总要打骂下人。

  我突然想起来我已经离开巴克草原了,在中原,女子是不能轻易抛头露面的,要是我还像在草原上一样厮闹,皇后会罚我抄《女戒》,算了算了,我照旧不去骑马了。

  之前我从染娘那里弄来一身男装,我穿过一次,那身衣裳是红色的,可漂亮了。

  也不知那是从哪里做出来的衣服,做工很精细,绣法不像宫里的绣娘绣的,只是染娘没说,我也就没问。

  一日趁着染娘去集市上收罗货物,东宫里没人监视我,我便想乘隙准备出门去放天灯。

  我早就计划去放天灯了,甚至连天灯上写的字,我也早想好了。

  东宫守卫森严,我若是穿着男装果真出门,肯定是不行的,这时我便摆出良娣的身份,叫了几个侍女侍卫,冒充要去东市买些胭脂水粉。

  守卫们没有拦我,我欢欢喜喜的出了门,外面的阳光真好,外面的空气也好,外面的一切都好。

  这些人跟的紧,我倒也不急,横竖现在时辰尚早,我先填饱肚子再说。

  我进了一家酒楼,上了三楼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几个菜,那几个婢女跟柱子一样杵在我跟前,怪别扭的。

  我问她们要不要坐下一起吃点,她们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我又叫她们将门口那几个侍卫也叫进来用饭,她们的头摇的更厉害了。

  我便起身去邀她们入座,她们都吓坏了,急遽往退却,我又将目光向她们身后望去,装作受惊的模样,说道:“太子殿下?”

  趁着她们一齐转身低头行礼,我急遽跃出窗户,窗户外有一棵老槐树,我借着槐树下到地上,最后那一跳震的我脚跟疼。

  我站在地上跺了跺脚,然后向她们招手。

  她们知道被我骗了,一个个面露惊慌之色,却又无可奈何。

  从我进入这家酒楼之时,我便知道若我逃走,即即是门口那几个侍卫也轻易抓不到我。

  我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兴奋来形容了,我简直兴奋的能窜上天了。

  我转过身就跑,因为跑的慌忙,一路上撞了不少人。

  我一边跑一边致歉,街道上的人可真多啊,街道也实在太长,我跑的气喘吁吁也不见个尽头。

  厥后实在跑不动了,我便停下来朝四周看,四周都是人,我想,他们一时半会儿是追不上来的。

  黄昏我如愿的放了一盏天灯,放天灯的人不止我一个,千千万万只天灯纷纷飘向天空,我只觉得悦目,真的太悦目了。

  我的天灯飞的越来越远,直到它消失在夜空中,我的鼻子莫名发酸,我莫名的感受很惆怅,我不知道为什么惆怅,或许是我想家了,我想我的马儿了,我想回到巴克草原了。

  从东市走回东宫,累的我半条命都快没了。

  途中好频频心想,下一次出门一定要骑马,我不想再走那么长的路了,要是下回运气差,遇上宵禁,我可就没地方去了。

  几日后的一天,药藏局的人来请平安脉时,染娘不在。

  那个医士很面生,我以前没有见过,于是问他:“为何我以前从未见过你。”

  那人说他是新来的,因为之前为我请脉的医士家中遭了些变故,他便替了那位医士的职位。

  临走时,他问我以前头部有没有受伤,我心里不解,告诉他我一直很康健,头部更没有受过伤,他迟疑了片刻,便告退了。

  待染娘回来,我问染娘道:“今日来的一位医士真奇怪,他好端端的为什么问我以前头部有没有受过伤,染娘你说我会不会因为以前头部受过伤,所以有时会做些奇奇怪怪的梦,可是我不记得我受过什么伤啊,我从小到大一直生动的像只兔子,那人为什么这样问我呢?”

  染娘笑道:“良娣您多虑了,自从您来到上京,一直都是婢子在服侍您,这些您都是记得的,肯定是那医士胡言乱语,您别听他的就是了。”

  我细细回忆了一番,以前许多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可是也有些事情我忘得干洁净净的了,好比阿爹曾经说过我小的时候骑马,从马上摔下来过,可我不记得这些事情,似乎我的影象是有选择的一样。

  染娘告诉我,人都是这样,当一小我私家酿成大人之后,他所记挂的事情太多,基础不行能将每天经历的每件事情都详细的记下来,我也没有须要为了一小我私家随意一句话就费心思去追念以前的事情,那些事情太繁杂了,再说那都是已往的事情了,人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将目光投向远处,而不是顽强的往回看。

  我赞成她说的话,可是我执着的不是这些,而是另外一些事情。

  我总将所见到的许多局面汇合成一个属于自己的影象,就似乎我的影象不是一小我私家的,而是混杂着许多人的往事。

  好比其实离开巴克草原时,阿娘说的一番话究竟是说给卓玲赫尔听的,照旧说给我听的,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我甚至怀疑阿娘是否真的对我说过那番话,我也不知道离开楼秦前,我究竟有没有见到阿爹。

  我想我忘了许多事情,又或者我记得别人的往事,却唯独记不清自己的往事。

  我想了一会儿,心里很烦闷,爽性不想了,又将那本李太白的诗集拿出来,随意翻了起来。

  以往我看书时,染娘绝不会杵在我身边,可最近她越来越跟得紧了,连我看书也要陪着我,也许她担忧我又偷偷跑出去连累她们受罚,所以将我盯得格外紧些,我也不甚在意,由她陪着也好。

  我提起笔随意写了其中的几句诗,又想起了顾庭芳,我很懊恼,心想我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总是想起顾庭芳呢?难道我是想他了吗?怎么可能呢,我才不要想那个奇怪的人呢。

  我在纸上用草书写下“忽如一夜东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忽又料想顾廷芳出生时,他们家的庭院里一定开满了各样的花,所以他阿爹阿娘替他取名为庭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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