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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岁结

第十三章 虚梦

暮岁结 白鹿为腹 3571 2023-07-05 21:43:20

  不知是从那边传来的声音将岑衎惊醒,她睁眼,发现自己身处无边黑暗之中。她四处张望,想要寻个出口逃离这令人窒息的黑暗,终是无果。低头丧气之际,岑衎竟然听见一声一声轻轻柔柔的“姐姐”,这声音由远及近,从虚无缥缈变得清晰可辨。

  “是谁,到底是谁?”岑衎过惯了钩心斗角的日子,对任何来历不明的人和事物都十分警惕。

  “是我,姐姐。”

  在岑衎的高声质问下,声音的主人突然从黑黑暗泛起,凭空现身。

  “云念姐姐,是我,岑衎。”

  “岑衎?”她疑惑着,当她看清来人后,惊讶地连瞳孔都在微微哆嗦。

  这女子确实是岑衎的模样,笑容辉煌光耀如丛花,眼波温柔似流水,是真正的岑衎。

  “云念姐姐,衎儿未经姐姐允许,便这般冒昧突入姐姐梦墟中,还请姐姐原谅。”

  “无,无妨,只是,你是岑衎?可你不是……哦对,你说这是我的梦,我现在占着你的身子,能梦到你,倒也不算稀奇吧。”苍云念倒算是清醒,已逝之人突然泛起在眼前,几多照旧有些让人不寒而栗的。

  “不是姐姐梦到我,而是衎儿想借姐姐的梦同姐姐见这一面。衎儿已经是一缕灵魂,本不应与姐姐相见,却没想到姐姐竟有此番机缘,能入我身得以延续,衎儿这才气进入姐姐梦中。”

  “既如此,那即是因我强行占据了你的肉身,才使得你无法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只能被困在此处。”

  思及此,苍云念心头忽而生出丝丝愧疚,虽然能够继续在世很美好,但是若因此害了这样好的女人,她也不愿苟活于世。

  “不不,正相反,恰是因为姐姐进入了我的身体,我才气有时机同姐姐相见,若不是有姐姐,这世上早无岑衎一人,所以姐姐千万莫有任何愧疚之意,倒是我,觉得很对不起姐姐,让姐姐困在我这不争气的身子里,往后也只能顶着岑衎这个名字度此一生,衎儿很是自责。”

  岑衎确实是个十分良善的好女人,岑濂将她教养的很好,只可惜,天妒英才,小小年纪,便香消玉殒。

  “我很乐意与你共用一名,看来岑相是希望你一生都快快乐乐,无欲无虑,才给你取名为衎吧;另有,你这般容貌谁不喜爱,才不是什么不争气的身子,这可是相府千金的身子,金贵着呢!”

  岑衎被苍云念逗笑,她笑起来真真是悦目,令人看了便移不开眼睛,叫人痴迷醉心。她笑着,周身似是散发出幽幽金光,像是踏着祥云而来的神灵一般。

  看的苍云念情不自禁地惊叹:“你该是天上的仙子!”

  “姐姐说笑了,衎儿哪有这样好的福气,只求下辈子投胎能去个普通人家,平平安安渡过一生。”

  “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的死另有蹊跷?”苍云念听出岑衎话外之音,想来也是,到底是怎样放肆的土匪,竟敢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对堂堂丞相夫人和丞相之女动手。

  “实不相瞒,衎儿来见姐姐,确有一事想请姐姐资助,还请姐姐千万允许衎儿!”

  “何事,你且说。”

  “我和母亲遇刺那日,遭到了两次匪徒袭击。第一次那群匪徒虽说张牙舞爪,声势浩荡,看起来凶神恶煞,可最后也只是劫走了我们身上的钱财和值钱的工具;可第二次来的一众匪徒,身着黑衣,面带黑纱,手里拿着刀剑,未说一句话,便拔刀开剑,明白就是想要我与母亲性命,衎儿觉得此事定有离奇,所以想请姐姐资助查清真相。”

  “好,此事我应下了,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为你讨回公正,绝不会让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地没了!”

  苍云念心中早将岑衎当做自己的一部门,故而现在也能与岑衎共情,是为了帮岑衎,也是为了帮自己。

  “衎儿在此多谢姐姐!”岑衎亦是大喜,连连向苍云念行礼谢恩。

  “嗯……我也有一事,需求得你原谅,”苍云念有些犹豫,但照旧坦诚于岑衎,“我为了一己之私,将你嫁进了皇室之中,也许会卷入朝野纷争,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你可会怪我?”

  “姐姐也是迫不得已,若非如此,我与姐姐早就是两具枯骨,既然姐姐另有时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虽家里痛爱着养大的,性子却温顺软弱,不似姐姐这般快意潇洒,我也想看看果决勇敢,万夫莫敌的岑衎。”

  岑衎看向苍云念的目光中,尽是羡慕,苍云念身上这股子睥睨天下,为我之大的英气是她这辈子学不来也得不到的,苍云念对她而言,更像是她内心另一个性情的岑衎,一个从来没有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岑衎,现在,苍云念也算实现了她的一个梦。

  “王妃,王妃……”黑暗之中,传来如佛塔檐铃一般空灵的召唤,苍云念识得,是涂钦捷的声音。

  岑衎嘴角笑意越发浓烈,身子却越来越单薄,“姐姐你听,可是你我的新婚良人来寻了,姐姐眼光是不错的,良煊王是个顶好的人,定能将姐姐照顾的很好。姐姐,我要走了,衎儿的事就托付姐姐了。”

  岑衎另有些不舍,她对苍云念一见如故,如若她们是亲生的姐妹,那该有多好。

  “你要走了,回去你所说的黑暗里吗,照旧你要离开这世间了,你我还能再见吗?”

  苍云念有许多疑问想要获得一个答案,但涂钦捷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似乎战鼓一般,非要将她从睡梦中叫醒才算罢休一般。

  “我也不知道,我会到哪里去,亦不知是否还能再和姐姐相见,我想,若有缘,我与姐姐应会再见吧!”

  说完这句话,岑衎便化作点点星光,徐徐散去,只余丝丝回声萦绕在苍云念耳边。

  “岑衎!”苍云念只见岑衎从自己眼前消失,她伸手去抓,却未曾捉住分毫,终于,苍云念受不住涂钦捷一声声的召唤,身体极重起来,似乎有座山压在她身上,累得她倒地不起。

  而使她突然惊醒的除了涂钦捷的声音,另有马车的颠簸。她艰辛地睁开双眼,就看见她的良人,涂钦捷正皱着眉头,似乎是有些担忧。岑衎心中怅然:怎么这涂钦捷皱眉也这般俊美悦目,惹人怜爱呢。幸亏我还曾见过不输于此人容貌的美男子,否则我也能叫他勾了魂去,看来这美人在怀,君王不朝的故事并非夸大,乃是事实啊!

  “王妃可是醒了?”

  嗯,声音也是悦耳好听的,岑衎心想。

  “王妃刚刚大叫自己的名字,可是做噩梦了。”

  岑衎现在才真正从半真本虚的梦中醒过神来,她刚刚竟与岑衎的灵魂相见了,甚至还你来我往的攀谈了许多,这究竟是她梦中的臆想,照旧认真发生过的,是她累到模糊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照旧这世上果真有神灵故意为之。

  “马车,我们在马车上!”岑衎惊坐而起,警惕地看着涂钦捷,她记得她明白是晕倒在那酷严寒的石台旁边,怎么醒来就已经出宫的马车上,到底是谁发现了她,有没有看到涂钦质藏起来的苍云念的尸身。

  “是在马车上,该回府了。”涂钦捷刚刚那点担忧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我似乎昏厥了,是你……”

  “有什么话我们回府再说。”

  涂钦捷打断了岑衎小心翼翼地试探。

  “可是……”

  “此非说话之地,我们才刚离开宫门。”

  言下之意即是此处尚有皇上或是太后的线人监视,不行多言。

  岑衎只好作罢,心里想着快些回府,同涂钦捷问个清楚明白,这样也好早做计划。

  马车一路颠簸,在路疾驰,不似去皇宫那般徐徐前进,但岑衎仍旧觉得这马车跑得太慢,她虽面无声色,可是心如急焚,梦墟中的恍惑使她不能专注于眼前事物,不能完全保持清醒。

  终于,车夫拉紧了缰绳,马车停在良煊王府门口。

  涂钦捷先下了车,候在车外,瞧见岑衎掀起车帘探头出来,他便伸手去接。岑衎周身疲乏,确实想借个力下车,却没想到双腿酸软竟致她难以站立,还未下车,岑衎整小我私家便向涂钦捷那方扑倒。幸而涂钦捷身手敏捷,将扑倒在他身上的新婚妻子横抱于怀中,便要进府。

  “你,你放我下来!”岑衎从未被人这样抱过,有些欠美意思。

  “你连车都下不了,另有力气走路,若一会进去了见到母妃,你再倒地不起,岂非越发尴尬失礼。”

  涂钦捷不由岑衎分说,就这样抱着她走进府门,府里的下人见了纷纷低头,装作未曾看见的样子,有几个话多胆大的小女婢细声议论:“你瞧你瞧,咱们家王爷和王妃可真恩爱呀!王爷定是舍不得王妃走路受累,这才抱着咱们王妃回来!”

  “就是就是,咱们王爷与王妃多般配呀,真是叫人羡慕!”

  康宜姝听说儿子和儿媳妇回来了,也从雁茶轩走去前院迎接,正巧看见涂钦捷抱着岑衎。

  岑衎与康宜姝对视了一眼,羞愧至极,她还从未在尊长面前有过如此无礼之举,于是将头转向涂钦捷怀中,小声跟涂钦捷说:“你快放我下来,母妃看见了会责怪你我不成体统的。”

  涂钦捷却并未理会岑衎,“母妃,王妃进宫谢恩有些疲累,又受了惊,身子有些虚弱,晚膳怕是不能陪母妃共进,还请母妃见谅。”

  岑衎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解释,无奈之下,也只得顺着接话:“母妃,都怪儿媳这没用的身子骨,母妃切莫迁怒于殿下。”

  康宜姝瞧着这小两口这般亲密恩爱,有些忍俊不禁,“哀家何时动怒,说要责罚你们啦!”

  “可是母妃,儿媳这般没有礼数……”

  “礼数本是用以约束人之言行,见长着尊之,待幼者善之,却不是为了阻止你们伉俪亲密恩爱,再说了,母妃看到你们如此很是欣慰,你二人结婚前从未见过,母妃还怕你们日后相处不来,现在看来,是母妃多虑了。”

  康宜姝笑意难掩,她可太喜欢岑衎这个儿媳妇啦,又漂亮又懂事又知书达理,京城贵女,无人能敌。

  “多谢母妃体谅,那儿臣先送王妃回去歇息。”

  “去吧去吧,好好歇歇,捷儿,你也不必与我共进晚膳了,多多陪陪王妃,好好照顾人家。”

  “儿臣知道了,母妃也快些回去,外面冷,您也多注意些。”

  涂钦捷嘱咐完,便抱着岑衎离开了,康宜姝看着这两人的背影笑得合不拢嘴,也恋恋不舍地回了雁茶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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