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郎才女貌。
想必任谁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都市情不自禁发出这样的叹息。
但顾昕昕觉得照旧用“郎貌女貌”四字来形容才更为贴切。
那边顾伞和唐筠道的组合可以说就是一场视觉盛宴。
顾伞自不必说，而唐筠道的样貌虽为女子中的佼佼者，却依旧远不及顾伞，但难得可贵的照旧她身上那种难以言喻的气质：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不言片语、静茹童贞，就给身旁之人一种孤身立于青烟缭绕的佛堂的宁静感受，叫人望着就不由得沉气凝神，对她又敬又爱，心生接近之意又不敢擅自冒犯。
像极了顾伞。
只不外有所区此外是，顾伞给人的感受更像是与这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遗世独立之感，而唐筠道身上只是那种拒人于外的抵触排他之感——
就好比受惊了的鹌鹑，一味的潜藏在坚硬的蛋壳下，不愿再接触外界半点。
相似也好，区别也罢。顾昕昕心里泛酸，不管怎样，顾伞和唐筠道之间怎么说也是有了配合点了，而她很清楚，异性交往中最隐讳的就是有配合点——
因为配合点，正灵魂相吸的起点。
坐在春笔端来的小板凳上，顾昕昕借品茗的行动拿眼警惕地在二人之间来回转悠，一会看看顾伞，一会看看唐筠道，想看出什么又怕看出什么。
所以说这大公主到底是奔自己来的照旧着顾伞来的？
她到底是敌是友啊？
却殊不知自己的这些小行动全都被唐筠道看在眼中。
一下子就领会到顾昕昕眼神中的探究意味，唐筠道心中半喜半忧，可细想下去，就连她自己也不知这喜和忧是从何而来，为何而去。
我于顾令郎完全无意，她大可放心。
逾矩的话险些要脱口而出，但根深蒂固的规则教养照旧叫唐筠道悬崖勒马。
她说这些胡话干什么？唐筠道微微蹙眉，只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简直像是魔怔了一般——
为什么只要看上顾昕昕一眼，自己向来清醒冷静的头脑就会乱成一锅浆糊？为什么自己就会变得不知说什么，说什么也不知……
“顾令郎，不知昕儿女人可有婚配？”
这就是说什么也不知了。
悬崖勒马只能勒住一次，冒昧之话已经出口，唐筠道只能努力假笑来拉近距离，好让自己这话显得不那么冒犯。
感应有些意外，顾伞放下书道，“尚无。”
“尚无就好。”松了一口气，浮现在唐筠道脸上的笑容险些可以算得上是辉煌光耀明媚了。
然而这莫名的感人笑容却叫顾伞和顾昕昕二人具是脸色一变——
唐筠道她……
想给顾昕昕做媒/想把老娘嫁出去？
绝对不行/绝对不行！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啊……]
眼看明请不行就要和自己走裙带关系了吗？
顾伞心中轻笑。
【什么叫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江红袖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大尾巴，【我尾巴一直露着的啊】
[……]
【喂，在想什么呢？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狐狸家族有你这么一个同胞算不算是家门不幸]
【……】听出顾伞这是在含血喷人骂自己蠢，江红袖气得跳脚道，【老子这叫大智若愚好吗！】
?[自信点，把“智若”去了]
【大愚……治水？】
[……真智慧！]
【那虽然！你也不看看是谁！】江红袖自得地仰起了小脑袋。
顾伞宠溺地揉了揉江红袖的猪脑袋。
她能怎么办呢？遇到这种技术点满但智商欠费的队友，除了宠着捧着她还能怎么办？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顾昕昕还在那咳个不停，小脸涨得通红，春笔过来在后面贴心地帮她拍背顺气。
要知道当唐筠道说出“尚无就好”四个字后，正在品茗的顾昕昕差点没一口茶把自己原地呛死。
她没婚配就好？什么意思？自己没婚配所以唐筠道就要给自己部署一个婚配是吗？
唐筠道她不是堂堂京国大公主吗？这话说得怎么和上门媒婆似的？
再看那边的顾伞，竟然还真是一副认真考虑的模样，顾昕昕心下猛地一惊。
如今自己还未来得及大展拳脚、施展魅力，而顾伞别说上钩了，连鱼桶都给自己踢翻过一回……
顾昕昕心里清楚，作为封建腐朽的昔人，顾伞自然没有现代人那种自由恋爱观，俗话说长嫂为母，长兄为父，而又有怙恃之命，媒妁之言——
万一顾伞真被唐筠道说动了，那自己岂不是真要嫁与旁人？
她才不要随便嫁人呢！
这下顾昕昕是彻底坐不住了，饿虎扑食一般地就扑向那边的顾伞，“噗通！”一声硬邦邦地跪在地上，顾昕昕扯着顾伞的衣角，“咳咳…哥哥咳咳咳……昕儿不想…咳咳咳……不想嫁人！”
穿插着剧烈的咳嗽声，再加上通红的小脸和咳出来的生理泪水，顾昕昕现在的这副模样认真是我见犹怜，不知道的人都要以为顾伞和唐筠道二人是在做什么迫良为娼、丧尽天良的坏事了呢。
伸手拉起了情绪激动的顾昕昕，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顾伞扭头望向唐筠道，心情是难得一见的不悦和严肃，“大公主，昕儿年纪还小，现在谈论这些事恐怕不妥。”
小是不小了，嫁人是不行能嫁人的。顾昕昕拿春笔递过来的手怕擦了擦眼泪，心中不禁赞美顾伞的给力。
想通过把她嫁出去的方式把自己挤出顾伞身边？你这个女人照旧死了这条心吧！
再说了……
顾昕昕昂起头，泛着水光的眼眸看起来亮亮的，绝不避忌的直视唐筠道，再没有那些故作天真、那些虚情冒充，顾昕昕一字一句都说得极为清楚，说得极为真挚：
“我，顾昕昕，要么不嫁，要嫁就要嫁给最合心的人，我不求他豪富大贵、台甫大利，只盼他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相爱、相伴、相守、直至白首，不相离。”
“究竟，我之所以到来这个世上，就是为了期待这么一小我私家。”
“一辈子，就为这么一小我私家。”
说罢，顾昕昕回首望向顾伞，眸中期待的亮光像是燃起的火苗，又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只待东风拂过，便可绚烂盛开。
闻言见状，顾伞不禁微微愣神，停顿了片刻，默然垂眸。
轻轻摇了摇头——
我非良人。
看出来顾伞的婉拒，顾昕昕眸中的光马上黯淡了下来，心中翻涌出来的失落感让她发生了一种类似于溺水的窒息感。
那小我私家不是你吗……
我等的不是你吗……
……也罢。
顾昕昕吸了吸红红的鼻子，你既非我良人，本女人另寻就是了！
这世界这么大，这生命这么漫长……本女人还不信我寻不到了！
等我寻到了，你有的哭的！
忍住即将瓦解的眼泪，顾昕昕倔强地撇过头去，却正巧浸入了一双同样含泪的美眸。
她怎么哭了？
哎呀别哭啊……
“直至白首……不相离？”
唐筠道险些是用一种掉臂一切的执拗眼神注视着顾昕昕。
就恰似久旱盼甘霖的人，在近乎虔诚地祈祷上天。
顾昕昕愣住了。
我之所以到来这个世上，就是为了期待这么一小我私家……
眼角的泪水就此滑落，顾昕昕却突然笑了。
如东风拂过，火燃花开。
“不相离。”
*
*
*
?三台戏最终照旧演成了一台戏。
一台前途渺茫的戏。
政府者迷，旁观者清。
跳出戏外的顾伞终于看清了这一切——这大公主哪里是为了二皇子之事而来的啊，她明白是为……
哎。
唐筠道起驾回宫了，顾昕昕也称自己身体不适回房休息去了，顾伞在院子里绕来绕去后照旧回到了客房，叫春笔在外守着，独自一人抱着江红袖坐在那张小板凳上，低头看着《治论》。
孽缘？
究竟作甚孽缘？
天知道。
【顾伞，好好的怎么她们俩都哭了？】追念起刚刚那相对垂泪的场景，江红袖不禁又是一阵唏嘘。
[因为她们是女人]再没有看书的兴致，顾伞合上书，纤长低垂的睫羽压得她莫名喘不外气来。
[拥有世上最柔软、最脆弱，也最勇敢、最痴情的心]
最痴情的心……
江红袖缄默沉静了，那时顾昕昕说的那番话确实叫他既受惊又感伤。
究竟在他的印象中，顾昕昕只不外是一个自私自利、撩完就跑渣女而已。
一来不能感同身受，二来时时谨记他们另有任务在身，江红袖实时拉扯回了他饱含同情的思绪，【那你不脱手吗？就任由她们这样？】
[我怎么脱手？]顾伞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从中作梗啊、挑拨关系啊、横插一脚啊，电视剧中的恶毒男女配不都这样吗？】江红袖绞尽脑汁出田主意道。
[哦……]随口应了一声，顾伞明显是心不在焉。
【你……】江红袖仰首望着顾伞，突然叹了一口气，【你不忍心？】
[也许吧……]顾伞的声音听起来闷得很，[只是有时候我常想，要是那些穿越者再坏一点、再太过一点就好了，要是他们都是些杀人纵火、罪该万死的坏人就好了]
重又低下头，江红袖不说话了，只是把自己温热的爪子轻轻放在了顾伞的手背上。
[红袖］回握住江红袖，顾伞勉强笑了一下，［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自私？只想着他们要都是坏人的话我的良心就不会那么痛了，却不去想他们也是人，有血有肉、亦善亦恶的人]
【所以他们才越发应该赶忙回到自己的世界，回到那个属于他们的世界——越早，对他们，对我们，对这个世界的人，都越好】
[嗯……]
动了动耳朵，江红袖想抬起头来却被顾伞伸手给拦住，微凉的掌心笼罩住了那双大海似的蓝眸。
【你……哭了？】
[我没哭]顾伞回覆得很快。
……
一语落音，整个心灵连同着整个房间都平静了下来，平静到像是万物静止，时间凝固，岁月的指针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
许久许久，江红袖才听得一道如青烟般渺茫的声音在心中幽然升起。
[我只是在想……]
[情为何物]
竟能叫世人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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