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驻守东南的冯老将军病逝。
格斯塔德部落新珂达继位。
那新珂达年轻气盛、狂妄自大，近日来招兵买马、调兵遣将行动不休，大有准备进犯我国朝土之意。
太子与二皇子之争愈见猛烈，你来我往之下，就连朝堂官员也掉臂政务，纷纷站队相争，整日明争暗斗。
……
将手中折成小船的信纸放入湖中，顾伞静静地看着平静的湖面又轻又稳地托起小船，然后——
瞬间吞噬。
恢复如常的湖面甚至未曾泛起一丝涟漪，平滑平整的像是面镜子，恰似那载着重重阴谋阳谋的小船从未泛起过。
外有异族来犯，内有朝堂争斗。
外不安，内不稳。
顾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狠不得把胸中的郁气全部叹出来——
她……
好想去宫斗啊！
凭她的美貌，成为一代祸水妖妃、祸国殃民还不是抬抬眼皮，勾勾手指的功夫？
她为什么要在这里为了什么家国大事想秃噜脑袋？
简直是暴殄天物。
俯视着湖中的绝美倒影，顾伞不禁从嘴边流下了除了美貌和智慧一无所有的伤心泪水。
一旁的江红袖：“……”
虽然内外不安的隐患已经埋下，不外在其破土发芽之前，终究只被少部门政客文人体贴考虑，而那些寻常黎民家却丝绝不受影响，城里乡外、工商农艺一片和和美美，大有一种盛世富贵之态。
明日即是五月五，在现代正好是立夏时节，而在这个朝代，这五月五也是一个特此外日子——
花灯节。
顾名思义，花灯节赏花灯。在这一日，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男女老少万人空巷，制灯、挂灯、赏灯、猜灯谜不亦乐乎。
通过夏墨小喇叭的科普，顾伞知道这个花灯节其实另有另一个名字：
情悦节。
情悦情悦，两情相悦。
换句话说，这个情悦节就相当于现代的情人节。
不外与普通的情人节差异的是，这个情悦节另有一个特别而浪漫的习俗：
到了五月五那天晚上，无论是深闺小姐照旧田间农女，都市盛装妆扮，提着自己亲手制作的灯笼上街，如遇到心慕的男子，便将手中的灯笼递给他，男子接过灯笼则为两情相悦，不接灯笼便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夜幕降临，皎洁月色笼罩之下便只有灯光烛火掩映，若是男子不接灯笼，这熙来攘往间也不易惹人注意，这样不仅顾全了女儿家的颜面，还不使得男儿家为难，可谓是两全其美。
若是男子接过灯笼，那即是皆大欢喜，不久男子家便会上门提亲，喜上加喜，今后结成一番韵事。
想象一下，头顶星月交辉，眼前是心仪之人，橘黄色的烛火在相互眼中闪烁，直叫两颗温热的心脏怦然跳动。
浪漫、情动、美好、纯洁、感人……
想必那日的晚风也是极迷人、极温柔的吧。
顾伞不禁勾起嘴角。
这样既蕴藉又开放的节日习俗在京国已经延续了数百年，这简直是叫顾伞完全没有想到的——
虽然怙恃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未曾改变，可在五月五这一天，在朝廷、世人的默许下，许许多多自由恋爱的美好花朵照旧竞相开放。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政治清明、阶级包容、思想开放、民心向善……
这个在顾伞心目中封建腐朽的国家，再次用行动证明了它的特别魅力。
这个国家，它有着切适时代和历史的落后，又有着特立独行的个性。
就似乎一个严肃死板的守礼妇人，时不时也会对众生露出虽逾矩但真实的辉煌光耀笑容。
顾伞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国家了解的真是太少太少了。
“对了对了，令郎你知道吗？明晚花灯节结束的时候官府还会放烟花呢！”
被春笔催着出来寻顾伞回府的夏墨跟在顾伞身边，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个不休，“奴婢最喜欢那个压轴的烟花，叫什么‘百年好合’，绽放的时候就像盛开的桃花，可悦目了！”
夏墨的语和谐她的脚步一样轻快，特别是说到那‘百年好合’时，整张小脸粉扑扑的，连眼睛都在发光。
咦，有猫腻。
“夏墨。”顾伞强忍住上挑的嘴角，故作随意地问道，“你的灯笼可做好了？听冬砚说她的灯笼被水打湿了，你平日和冬砚玩的最好，不如你把你的灯笼送给她？”
“那可不行！”要不是拘于礼数，夏墨急得险些要蹦跳起来，“那是奴婢的灯笼！奴婢还要给……”
自知失言，夏墨赶忙两手捂住自己的嘴。
“还要给谁？嗯？”顾伞现在的笑容像极了只大尾巴狼，“我们家夏墨女人也有自己的小心事了呀。”
“哎呀！令郎——”被顾伞打趣得小脸通红，不复往日大大咧咧的模样，夏墨拖长的尾音听起来又似埋怨又似怕羞，“令郎你你你……你坏的很！就知道取笑奴婢！”
难得见到夏墨这样娇羞的模样，顾伞忍不住腾出一只手去揉揉她的脑袋，“也不知夏墨女人是否愿意见告在下那接灯之人姓甚名谁，让在下也有幸当一次媒人呢？”
“什么接灯之人……八、八字还没一撇呢！”夏墨咬了咬唇，娇嗔道，“令郎你怎么比奴婢还着急！”
“我这不是急着想吃你的喜糖嘛。”顾伞煞有介事所在颔首，“唉，媒人的喜糖总要比别人多的多的吧。”
“反、横竖到时候不会少了令郎的！”说不外顾伞，夏墨连耳朵都烫得通红，“令郎你等着就是了！”
正笑闹着，二人已经走到了杏林殿门口，抛下顾伞，夏墨小跑着跑进府内，边跑还边嚷嚷着，“令郎回来了！令郎回来了！”
望着夏墨的背影，顾伞眉眼间的笑意怎么也散不开。
她身边的“四大天王”中，就属夏墨最生动外向，随性大方的性格也最像现代的女孩子。“尊卑有序”、“品级森严”等等规则在她那儿只是个模糊的看法，因此夏墨也经常受到春笔教导批评，不外那“耳边风”吹事后夏墨依旧是“屡错屡犯”。
这样真诚可爱的夏墨，总让顾伞想起她现代的远房小表妹，一个和夏墨一样讨喜，笑起来花儿般感人的小女人。
事实上，顾伞也早将夏墨视为自己的亲妹妹——并不是什么替身，只是这样拥有许多美好品德的夏墨，值得顾伞的喜欢和尊重。
“令郎又打趣夏墨了？”顾伞刚踏进房门，春笔就迎了出来，自然地从顾伞手中抱过打瞌睡的江红袖，“害得夏墨一进屋就拉着奴婢诉苦，说什么‘令郎饿昏头了，尽说些胡话’。”
“那小丫头倒是学会打小陈诉了。”忍俊不禁，顾伞脸上的笑容愈甚，对春笔无辜地摊摊手，“我可没说什么。”
看见顾伞的笑容，春笔有那么一会的愣神，轻咳几声后又立刻恢复如常，“令郎，晚膳都已经准备好了。昕儿女人说她身体不适就不出来陪令郎吃晚饭了。”
又是“身体不适”啊……
“我知道了。”微微皱眉，顾伞嘱咐道，“多挑些昕儿爱吃的菜端去她房里吧。”
“是。”
坐在桌前，望着满桌的佳肴，顾伞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不适的，究竟是身体……
照旧那颗心。
*
*
*
【顾伞……要不你把我放下来吧】
[没事，我不累]
【……这不是你累不累的问题】江红袖吞了吞口水，【问题是——】
【你再不放我下来老子今晚绝逼要被那些娘们纵火烧死了啊！】
[……]
脑海中江红袖咆哮的声音声嘶力竭痛彻心扉声声泣血。
顾伞知道，江红袖没有在开玩笑。
避开四周如狼似虎、垂延三尺的目光，顾伞绷着脸，不禁把手中的江红袖抱得更紧了些。
别看，看就是我没有手不行能接灯笼的。
不行能的，这辈子都不行能的。
若不是唐珏玥相邀，顾伞绝对不会这样想不开，在这种日子上街自寻死路。
懂了，是时候要求老板涨人为了。
“顾令郎。”
循声望去，顾伞就看见了一张熟悉面孔——
是苏云珊。
“苏小姐。”见是熟人，顾伞的心情有那么一刻的松懈，但当顾伞瞥到苏云珊手中极具现代气势派头的灯笼后，顾伞的神经又绷紧了起来。
头脑发烧激动之下喊住了顾伞，苏云珊现在只知道呆呆地望着顾伞，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烛下望美人，只叫人心醉神迷。
顾伞身上的浮光锦在暖黄色的烛火下流转出柔和的光泽，恰似一块被精心打磨浸泡过的白玉，温润似水，衬得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感人如星辰璀璨。
苏云珊突然觉得她有些醉了，哪怕她基础滴酒未沾。
自从顾伞被父亲送进宫成为皇上的专用御医后，自己就再没有见过顾伞了，苏云珊心中既沮丧又埋怨，况且自己又处在深宅大院，整日还要忙着应付那些姨娘小蹄子的企图花招，竟是许久没有听到有关顾伞的消息了，也不知她近日过得好欠好……
苏云珊的目光下移，很好，顾伞手里没有灯笼……倒是这个狐狸精，苏云珊的眉头深深蹙起，怎么长这么大了？
江红袖在顾伞怀里莫名打了个哆嗦。
“苏小姐另有事吗？”顾伞心情淡淡的，不显疏离但也不显亲近，但就算这样，也足以叫周围的人万分羡慕嫉妒了。
“啊……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我许久不见顾令郎了，也不知你近日还好吗？”顾伞的声音东风一般的拂过耳畔，苏云珊脑子里一片晕晕乎乎的，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空话。
“在下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咳……”
苏云珊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泛起与搭话，打破了顾伞周围人群形成的一种诡异平衡——
这样的仙人谁也不配沾染半分，各人各自都要有自知之明，在旁边平静欣赏就好了，相互监视相互提防，谁也不许谁有半分逾越。
虽极仰慕渴望，却又敬畏退缩。
然而自己却这样轻而易举地和顾伞搭上了话，无形中便鼓舞了周围的人，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成为下一个自己。
哼，苏云珊心中冷哼，那些人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的品德，就凭她们，也配和顾伞说话？
这情久街原本宽敞的能容下御驾排场，可现在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下拥挤的恰似乡间小路，尽管这样，以顾伞为圆心两米为半径的规模内，却始终无一人敢冒犯靠近，这让能灼烁正大站在顾伞身边的苏云珊虚荣心马上膨胀起来。
[红袖，她身上有孽缘者的气息吗？]
【没有】
[没有也好，一个一个解决吧]
江红袖忍不住抬头看向顾伞，【……你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反派呢？】
[……]
顾伞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些阴影。
她像反派？
[啧，我还得去和唐珏玥接头，这个苏云珊……]顾伞慢条斯理地顺着江红袖的毛，语气轻飘飘的，[得想措施除掉]
【……卧槽你这样越来越像反派了啊！】江红袖惊恐地瞪大蓝眸。
“顾顾！”
又是熟悉的声音，顾伞抬起头，只见远处走来一个……
人型灯笼？
顾伞眨了眨眼睛。
哦，看错了，那不是什么人型灯笼，而是两手提满了灯笼的苏鹤轩。
“苏令郎。”点颔首算是打招呼，顾伞又上下审察了苏鹤轩一眼，“你这是……”
“转业卖灯笼了啊。”
苏鹤轩：“……”
我不是我没有你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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