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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生极乐

极乐岛(上)

诸神生极乐 素村 341 2020-02-05 21:01:37

  极乐岛南端菩萨岭下,一座大院的东院,雕栏曲槛,飞檐翘角。几株叫不着名字的奇花异树,繁花朵朵,绿意盎然。天井西南角,山石兀立,犬牙交织,崎岖圆方自成一景。石间隙内,芳草野花之间,游蜂携香,舞蝶翩跹,虽是隆冬季节,这里却是一派春日景象。

  屋廊之上,一张小几,两张精致的矮椅。江小辰手捧茶杯,眼望山石,久久未动。朱怜梅手抚圆滔滔已有六七个月大的肚子,见状叹了口气,道:“辰儿,又想蓝大先生他们?”辰儿闻言,回过神来,道:“该去的地方都去找过,我就想不通,姓阴的能把他们带到哪里去?”

  温柔地笑笑,朱怜梅道:“你这么智慧,尚且没有措施,何须又来问我?”顿一顿,又道:“下月初七母亲生日,你说,我们送些什么?”

  辰儿笑道:“上次昆仑派送了我一块白玉,晶莹剔透,端是块好玉,你拿去送娘,她一定喜欢。”

  朱怜梅道:“昆仑七子对你真好,一听到你被擒,掉臂路途遥远赶了来。另有紫竹他们,虽知帮不上大忙,却也不管掉臂的拼命赶来。那天分手,你让她回长春寨,她眼圈都红了,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儿,我见犹怜,你难道就没感受?”

  叹了口气,辰儿道:“长春寨现在实力空虚,他们回去,正好酬金蓝妮这两年的看护。走前我传了些武功给他们,他们正好可以静下心来好生修习,否则随着我东跑西颠,哪有时间练功?”声音甫落,又道:“紫竹心意,我岂不知?但已有了个活宝,怎能贪心?所谓溺水三千,只取一瓢而饮,然也。”

  脸一红,朱怜梅道:“口是心非。”

  辰儿正色道:“心口如一。”

  朱怜梅微微一笑,道:“紫竹这丫头,我挺喜欢。你若有意,我完全赞同。对了,‘烟霞一袭羽衣舞’,也传了她么?”

  辰儿道:“时间慌忙,只传了她心法。至于她领会了几多,不得而知。”

  朱怜梅笑道:“你昨日说姐姐的武功,已胜过申无败,是真的么?”

  辰儿手指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道:“傻瓜,虽然是真的。再练两月,连方渐青,恐怕也不是对手。”

  朱怜梅心中十分兴奋,道:“不知董师姐与木前辈抵家没有?她的武功,不知又到了何种境界?”

  辰儿喝口茶,道:“早到了,你瞎操什么心?董师姐悟性奇高,又好武成痴,她究竟练到何种田地,连我都不敢妄测。”

  正在这时,一阵轻捷的脚步声传来,辰儿笑道:“泰山大人到了。”他刚起身,就看见朱五与花渐鸿并肩走进了院子。

  那天朱怜梅她们救了神仙宫别院被囚众人,与江小辰汇合后,湘雨剑客陆小乙、空空僧空净随即告辞离开。木桑、燕北斗、花渐鸿、雷鼎力大举、乾十五留下与他们一道,追查蓝玄衣祖孙下落。两个月下来,毫无收获。上月在浙东会稽山禹王宫,与董映雪、木桑分手后,各人便一起出海到了极乐岛。谁知一到岛上,花渐鸿与朱五却是旧识,久别重逢,都是十分兴奋。

  小厮搬来椅子,四人刚刚坐下,乾十五、燕北斗、雷鼎力大举也走进了院中。回廊太窄,坐不下这么多人,于是各人移步到客厅,重新泡上明前龙井,又让丫环上了些瓜果糕点,边吃边聊。

  花渐鸿清瘦的脸上洋溢着喜气,说道:“十三年前老夫被苗疆独龙谷万岩万芳兄妹追杀,迫不得已外洋逃避,不想遇上风暴,船被巨浪打翻。老夫抱着块船板,在海水里浮沉了两天三夜,飘至极乐岛,受到朱五兄弟千般看护,心中一直谢谢不尽。不想朱五兄弟竟是江令郎岳丈,真是巧极了。老夫这次又蒙令爱援手得以脱困,姓花的可是欠你们朱家,天大的人情。”

  朱五呵呵一笑,道:“花兄如此说,就太见外了。”

  朱怜梅见他兴致勃勃,好奇问道:“花伯伯,你又怎么会被困在神仙宫的?”

  叹了口气,花渐鸿道:“老夫在岛上呆了一年余,无功受禄,心常有愧。正好岛上有船去舟山,我便离别令尊,回到陆上。不想八年前在曲阜,被万氏兄妹所擒。那万氏兄妹与庄夫人,很有友爱,一次巧遇,庄夫人向他们讨要老夫,竟蒙应允。这一来,就在神仙宫一住八年。”

  雷鼎力大举笑道:“花兄轻功号称天下第一,打之不外,难道不能逃之夭夭么?”

  花渐鸿摇摇头,轻轻捋了捋颏下银须,清瞿的面庞上满是无奈,道:“万氏兄妹武功独具一格,又于用毒有绝深的道行,老夫想走,却是无能为力。”

  乾十五闻言,深有同感,道:“我与那万氏兄妹,尚有些渊源。在下授业恩师,与万氏兄妹的师父,乃是同门。这两兄妹厥后投在诸神殿花五姑门下,又学了不少诸神殿的绝学。以其所学,环视宇内,罕有对手。”

  闻言一惊,辰儿道:“乾前辈,诸神殿花五姑,晚辈怎么没有听说过?”

  乾十五白白皙净的脸上泛起酡红,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透出晶亮的光,道:“二十年前,花五姑可说是苗疆最美的女人。苗疆有两大武学流派,一为养蛊用毒的蛊毒派,另一派也用毒但不养蛊,武功诡异凶僻,叫洞神派。苗疆唉屹山,整座山被大巨细小七十二洞领悟,是洞神派的元庭,号诸神殿。这诸神殿与长春谷一般,绝少在江湖上露面,知道它的人可谓少之又少。就算在苗疆,他们一样藏头缩尾,不为人知。”

  辰儿笑道:“这样说来,他们比长春谷还要隐密,前辈又何以知之甚详呢?”

  乾十五笑笑,道:“我所知也十分有限。二十年前,我听说花五姑号称苗疆第一美人,心痒难耐,一心想去瞧一瞧。谁知这一瞧,差点把命丟在了那儿。”说到这里,眼神中已有浓浓惧意。叹了口气,他接着道:“也是那一次,我救了她一命。”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眼望着他,盼他往下讲。乾十五陶醉在回忆之中,脸上满是激越的神色,眼睛里既有恐惧,也有欢喜。

  他好一会儿方徐徐道:“有天夜里,满天星斗,月亮正圆,月光照得四处明晃晃的十分清晰。我悄悄向唉屹山接近。这时,前面传来打架声,我匍匐前进,远远看到两个身材娇小的黑影打在一起。又往前靠近了些,月光之下,一个四十上下面容皎好的中年妇人,正和一个螓首蛾眉,容颜娇美,秀色绝世的白衣女人斗得难解难分。我一见那白衣女人,心中就认定她就是花五姑,错非花五姑,天下又怎得这等轻盈绰约,风范无双的女子?”乾十五说到这儿,脸上一片神往之色,目光也越来越晶亮。

  朱怜梅忍不住问:“那厥后呢?”

  乾十五道:“我料得果真不错。只听那妇人道:‘花五姑,你还不知道吧?你的相好岩鹰已经被神主杀了。’花五姑闻言花容失色,道:‘我自拿了太初密笈,与他何关?’妇人冷笑两声,道:‘若非他黑暗送你,你又怎能盗得密笈?花家妹子,你听姐姐劝,神主说了,只要你嫁给他,这私盗密笈的罪,便一笔勾销。他杀岩鹰,只说是以下犯上,于秘笈之事并没声张。只是让我私下规劝于你,花家妹子,你就别再执迷不悟了。’花五姑听了,沉吟不语,半晌方道:‘田姐姐,神主那么大把年纪,刚适才讨了个如花似玉的柳姨娘,暗地里又和你、和你勾勾通搭不清不楚,我花五姑宁死,也不会嫁给他,你让他死了这条心吧!’我当下听了,心中不禁对她赞赏有加。姓田的妇人听了,却是勃然震怒,我只听得‘哎哟’一声,花五姑突然往右跌倒,这时只见妇人长剑一抖,便住她疾速刺下。我其时大惊,忙打出几件暗器,又洒了一蓬毒烟,同时挺剑射了已往。却听田姓妇人冷哼一声,叱道:‘姓花的,你好奸诈!’看时花五姑已经站了起来,手中长剑指向妇人右胸。原来她适才跌倒,不外是诱敌之计。花五姑瞟了我一眼,笑靥如花,道:‘若不使诈,焉能胜你?’便在这时,妇人倏地一动,花五姑长剑往前一刺,已偏了三寸,刺中她的肩窝,一股血箭立时喷出。与此同时,妇人长剑却不行思议地刺入了她的小腹。我忙挥剑斩去,妇人回剑来刺,我是一心想救花五姑,她是忌惮我二人联手,所以各人一脱手都是绝不容情,三招事后,我胁下被她斩出一条深几见骨的尺长口子,她也被我一刀砍翻。”

  “厥后呢?”朱怜梅听得入神。

  乾十五道:“我看花五姑时,她已昏厥已往。不及细想,替她简朴包扎止血后,我抱起她急遽逃走。好不容易赶到三十里地安顺场霍医生家时,我再也支撑不住,昏厥已往。醒来时,她已经走了。今后再也无缘一见。”从怀里摸出一个金簮,道:“这是她临走时托霍医生交给我的。”

  辰儿听得回肠荡气,道:“好个英雄救美!”

  乾十五脸上一红,笑道:“江小哥谬赞。在下是色胆包天,居然去招惹诸神殿。现在想来,都还一身冷汗。”

  朱五、花渐鸿、雷鼎力大举听了,都觉得他这句“色胆包天”,用得恰到利益。花渐鸿道:“若非乾兄色胆包天,这苗疆第一美人当下便香消玉殒了。”

  “厥后呢,花五姑怎么又回到了诸神殿?”雷鼎力大举意犹未尽地问。

  乾十五道:“我也只是听说她回了诸神殿,做了神主。其它的,就一无所知了。”

  朱怜梅道:“你又作甚不去找她?”

  乾十五苦笑道:“我若想活得恒久些,离诸神殿恐怕是越远越好。”

  各人正自说得兴奋,只见田阿七神色急遽从外面进来,附在朱五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朱五脸色大变,起身道:“你们慢慢聊,我失陪一下。”

  花渐鸿关切隧道:“朱老弟,什么事这么紧急?”朱五眉头一皱,道:“岗哨上的兄弟,看见两艘大船正朝岛上驶来,距此已不到十里。”叹了口气,增补道:“似乎是倭人的炮舰。”

  闻言,朱怜梅与辰儿互看一眼,二人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当年大海之上,倭人炮弹的威力,至今忆及,余悸犹存。辰儿蹙道:“五太爷,我陪你去看看。”燕北斗、花渐鸿与雷鼎力大举、乾十五也都站起身来,神色紧张的道:“各人一起去!”

  登上岛东青龙峰的瞭望台,“猛鬼”曾开旺将长窥镜递到朱五手中。朱五冲碧波激荡的海面上,两艘孤伶伶的楼船望了一会儿,将长窥镜递到辰儿手中,辰儿一看,笑着将它递给朱怜梅,道:“这船恐怕是为接你而来。”

  朱怜梅闻言十分惊讶,接过长窥镜一看,只见左侧那艘楼船的甲板上,柳玉龙一袭蓝衣,在海风吹拂下衣衫猎猎,恍如玉树临风,说不出的英俊潇洒风姿潇洒。现在,他正眺望海岛,满面东风,神采飞扬。

  将长窥镜递给花渐鸿,她嗔怪地盯了辰儿一眼,道:“又乱说八道。”

  辰儿嘻嘻一笑,道:“不是接你,他大老远跑来干什么?”

  不待女儿开口,朱五面色凝重,道:“只怕来者不善。”旁边“鸡神”苗天王闻言,道:“自上次与倭寇一战之后,属下训练了一批神箭手。他来了,正好派上用场。”“河枭”易跤接口道:“属下在岛上部署的机关陷井,也正好派上用场。”曾开旺也跃跃欲试隧道:“属下训练的盾牌手,不知挡得住倭寇的子弹没有?”

  朱五太爷听了,精神振奋,哈哈大笑道:“既然来了,欲行不轨的话,咱们定叫他有来无回!”

  辰儿扯扯朱怜梅衣袖,悄声道:“你相好来了,看把你爹乐的。”

  朱怜梅娇嗔地看着他,扬起纤手,作势欲打,却不是打向辰儿,而是要打自己的肚子。“你再胡言乱语不乖,我可打你儿子小小辰儿咯。”

  辰儿捉住她手,笑道:“你怎知是儿子不是女儿?”

  朱怜梅面色一红,道:“我就知道。”顺势将螓首靠在他肩头,柔柔隧道:“辰儿,别开这种玩笑,我听了心里瘆得慌。”

  辰儿拉起她的柔荑,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一下,笑道:“打你不乖。”朱怜梅忙缩回手,道:“禁绝打自己。”盯着他的目光柔驯之极。

  辰儿笑道:“若他真是要来接你,如何是好?”

  “呸!”朱怜梅道:“净瞎说。他心如蛇蝎,与他爹一起谋害我爹爹。他来,我就赏他两耳光。”想到海上惊心动魄的往事,把手儿握紧他的手,心中满是谢谢满是柔情。

  两艘楼船已驶到三里之内,朱五付托手下去各做准备。然后同各人一起也下了山。

  半个时辰不到,两艘楼船先后靠岸抛锚。船上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岸上。整个码头上,看不到一个岛上的人,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静谧,那么的诡异,那么的死气沉沉。

  但是船上的人都知道,在暗处,正有一双双警惕的眼睛盯着他们。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不光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他们,而且另有八门大炮也瞄准着他们。这些大炮,是当初柳七太爷全歼倭寇之后,从海盗船上拆了下来,搬上岸后,藏在隐蔽的工事里。

  当看到阴柔和几十个男女在柳玉龙、柳玉露的陪同下,离船上岸时,众人都是大吃一惊。乾十五的眼睛睁得溜圆,手指向阴柔旁边一个五十余岁的方脸美目妇人,惊讶隧道:“她就是那晚与花五姑恶斗,给我一剑差点要了我命的那个女人。”

  朱五闻言,脸色凝重,道:“看来她们有备而来,来者不善。”随即命令炮手瞄准她们,随时准备开炮。辰儿在一旁苦笑道:“若是小婿不在这里,五太爷你大可八炮齐轰,把她们炸个稀巴烂。”叹了口气,又道:“阴柔身后,三个戴着手镣脚铐的人,其中两个,就是小婿踏破铁鞋无觅处的蓝玄衣祖孙。另一个,奇了怪了,竟然是‘紫惊烟’范无声,这是怎么回事?”

  朱五定睛细看,果真为首的娇艳美女之后,有二男一女三个镣铐加身精神委靡之人。三人身后,各有两名劲装大汉贴身押护。“辰儿,你说那位女人,即是上次小树林中与你一起的那位么?”

  点颔首,辰儿道:“正是。那次巧遇五太爷身受重伤,跟我一道傻乎乎被吓得哇哇大叫的女人,就是她。”

  朱怜梅“卟哧”一笑,道:“江湖中人人都道蓝大先生精明过人,怎么和你一道,眼珠也不会转了,话也不会说了,酿成一副傻乎乎样儿,真不知是她傻照旧你傻!”

  燕北斗目注码头,道:“那锦袍大汉,就是范无声么?可是老了许多。”

  朱五转头,道:“燕兄和他认识?”

  燕北斗喟然一叹,道:“十年前打过一架。可惜三百招不到,老夫便只有逃遁的份儿。”

  花渐鸿接口道:“看左边那黑黑的精瘦老头,和他旁边的妇人,另有右边那胖大僧人,应该都是顶尖妙手。”

  辰儿笑道:“那黑瘦老头没见过。他旁边的女人,是神仙宫庄夫人手下,叫秦嫂。她怎么会和阴柔他们搅到一块儿?”侧头望着朱怜梅,笑道:“现在看来,太白楼下,她与罗奔流拼命死斗,也是早就部署好了。只是从其时的凶险来看,罗师兄应该绝不知情。”

  此时,乾十五道:“那胖大僧人,即是诸神殿左护法‘桃花神’宋玉。他虽着僧装,却不是僧人。也是个花丛浪子,我与他二十年前为了一位艳若桃李的女人,有过一面之缘。其时若非我识趣得快,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怪了,他二十年前,就是这般模样,二十年已往了,竟没什么变化,这驻颜之术,认真了得。”

  雷鼎力大举道:“这‘桃花神’宋玉的名头,我倒早有耳闻。只是近二十年销声匿迹,不想今日在这儿泛起。”

  辰儿见宋玉长得肥头大耳,油光水滑,不外四十余岁光景,但听乾十五说来,比他还要年长,怕不有七八十岁,怎的一点不像?这时见朱五用问询的目光看着他,道:“他们开始行动了,我们如何因应?”

  辰儿瞧了瞧鱼贯而行的对方人群,道:“我们先到他船上火炮够不着的地方,再相机行事。”

  ……

  ……

  “柳府”的朱红大门应手而开,柳玉龙往里瞧了瞧,院内鸦雀无声,空无一人。有些纳闷,他转头冲阴柔道:“表姐,这里就是我家。自从爹爹过世以后,我已经三年没回来过了。”柳玉露往里张望了一下,道:“怎么连一小我私家影也没有?”

  阴柔咯咯娇笑道:“一定是朱五那个老傢伙自知不敌,先自逃了。”顿一顿,又道:“各人小心些,防他企图。”说着,率先走进院内。柳氏兄妹,秦嫂丶宋玉一干人众,共七十余人随后相偕而入。

  在客厅里坐下,阴柔对柳玉露道:“这里窗明几净,平日定有人住。表妹,你带人到厨房看看,烧点水喝,嗓子干得冒烟。”柳玉龙在一旁道:“后院有几颗梨树,没人摘的话,我去摘些来给姑父姑母解渴。”

  秦嫂慈祥地望着他,道:“不用了。”见他执意要去,又嘱咐道:“现在情况不明,你可得小心些。”阴柔也道:“表弟,你叫上两小我私家同去,好有个照应。”

  柳玉龙兄妹出了客厅,阴柔望着秦嫂,娇甜隧道:“妈,我还记得十几年前,你领着我第一次到这儿。时光如梭,一晃已十六七年了。”

  秦嫂道:“那时你还只有七八岁,梳了个小辫子,整日里和玉龙一起欺负玉露,害她哭哭啼啼去年老那儿起诉。”

  阴柔笑道:“大舅呢,每次只是责罚表弟,却拿我没措施。”

  秦嫂叹了口气,黯然神伤,道:“年老那是心疼你,也心疼他的小妹。你爹被花五姑害得东躲XZ,我们也随着居无定所,四处漂泊。那一年你爹与宋伯伯他们觉得危险迫近,才让我带你到这岛上避避风头。没想到如今物是人非,年老被那些倭人给害了。”

  皮肤黝黑,精精瘦瘦的老头道:“你们走后,姓花的果真啣尾而至,我和宋护法、黄供奉、段供奉、谢祭酒、诸令使、贺令使、苏长老、董执事、汪执事等与她们死拼,无奈她武功既高,人手也多出我们几倍,一场血战下来,只我与宋护法侥幸脱逃,其他十七人,除三人被擒之外,余皆力战而死。”顿一顿,虎目含泪,道:“此一役,我们元气大伤。正因为如此,我才让你大舅送你到神仙宫,做了范素素的徒弟。你走后,你妈放心不下,终日以泪洗面,不得已,我又部署她假名秦嫂,到神仙宫做了范素素的手下。”

  阴柔的眼中已是泪水汪汪,她用手帕拭去,然后冷冷隧道:“姓花的欺人太甚,这帐,我早晚会和她算清楚!”

  田姓妇人目中射出怨毒的火,道:“姓花的恨我刺她一剑,这些年千方百计追杀我。幸好神主命我去和楼洞主杜洞主联络,刚刚万幸躲过养马峡一劫。”

  宋玉哈哈一笑,道:“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想蓝玄衣、范无声当日助花五姑攻我诸神殿,何等跋扈嚣张,今日纷歧样被侄女擒获。花五姑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侧目望着田姓妇人,道:“田二姊,有阴神主与阴侄女的神机妙算,你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阴神主受他熏染,也是满脸喜色,笑道:“我阴峰纵横天下几十年,从来没有佩服过谁。”侧目阴柔,目中满是慈祥,道:“但我这个女儿,我是不得不平!”

  秦嫂目有泪光,饱含深情隧道:“这些年,委屈了这丫头。但她迎难而上,硬是拼出一片天下来。这次擒获蓝玄衣事小,得长春谷秘笈,才是最大的收益。”

  说话时,柳玉龙双手空空从外进来,沮丧隧道:“梨没了,冬柿也被他们摘了个精光。”

  秦嫂笑笑,道:“没关系,玉露她们正在烧开水。你坐下,等一会儿。”这时,柳玉露从门口进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儿。阴柔忙问:“表妹,怎么回事呀?”

  柳玉露道:“我到厨房,发现缸里没水,便带人到井边吊水,谁知井已经被填了起来。又到后院去看,那里的两口深井,也被大石填到了顶。”叹了口气,又道:“于是我们又到院子左侧的池塘看,里面也是干干的。连着池塘的小溪,也是没水。我预计,他们在上游将溪水挖断了。”

  阴柔蛾眉微蹙,随即满不在乎地笑道:“这点雕虫小技,朱五也敢在本女人面前卖弄,真是不知死活。”

  秦嫂望着她,不无担忧隧道:“没水,饭也没法煮,我们怎么办?”

  阴柔娇笑道:“妈,别担忧,即来之则安之。上次随你第一次上岛,我就想,如果爹爹与宋伯伯、田姨他们有这样一处世外桃源作栖身之所,该有多好。这一回,朱五想不拱手相让,绝对办不到!”

  阴峰笑道:“在这里不必每日提心吊胆,再把疏散的老兄弟召集过来,你再网络一批江湖妙手,待得一年半载,把‘烟霞一袭羽衣舞’练成,咱们兵发诸神殿,那时,花五姑就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田二姊恨恨隧道:“让她那么容易地死,自制她了!神主,属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神主恩允。”

  阴峰道:“田执事,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田二姊阴森森隧道:“属下请求抓到花五姑,神主交予属下处置。”

  阴峰一愣,旋即笑道:“好,就这样说定了。”

  待他们说完,柳玉龙望着阴柔,道:“表姐,我带几小我私家,到池塘上游去看看,弄些水回来,也好烧火煮饭。”

  阴柔沉吟一会儿,道:“我有个预感,江小辰似乎在岛上。若真如此,咱们不行妄动。这样吧,你带人去把院内那口井疏浚出来。”又对柳玉露道:“表妹,你地形熟悉,重新部署一下警戒,多派一些暗桩。另外把蓝玄衣三人离开关押,得找个隐蔽些的地方。”目注宋玉,道:“宋伯伯,那姓蓝的丫头,可是防范的重点,待会儿你和田姨,分班盯着她,不要被敌人钻了空子。”

  柳玉龙一听江小辰,咬牙切齿隧道:“若不是姓江的小子,朱五早就升了西天。这极乐岛,也早就是表姐你的。他若在岛上正好,这次连他一起铲除。”

  柳玉露却和他纷歧样的心情。乍听江小辰可能在岛上,心里竟生起一丝厦悦,隐隐有盼着一见的激动。前不久她碰见申无败,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窘迫样儿,原来的骄狂早已荡然无存,心里不禁生起蔑视。想他昔日对自己的轻视侮辱,又生起一种幸灾乐祸的惬意之感。

  “江小辰武功心智,都比他强了许多。却不似他,不行一世,骄狂犷悍,丁点儿掉臂及别人的感受。”又想:“江小辰说话温柔滑稽,一点儿臭架子也没有。在船上,他对我确实不错。他早就警告过姓申的,可笑姓申的蚍蜉撼树,被困岛上几个月,兀自不思悔改,终被废了武功。”再想:“听说江小辰连表姐也抓了,但他放了她一马。难怪表姐一想到他,就不敢掉以轻心。如果你这次晤面,不知他还记得我么?又或他斗不外表姐,那时又该如何是好?”蓦然惊觉:“我是怎么了?倒不希望表姐赢他?”一念至此,满面彤红,快步走出客厅。

  穿过厢房,进入后面一进院子。她付托人将正十分疲惫、心事重重坐在西厅的三人,离开关押。她押着蓝妮,蓝妮道:“柳女人,这日己过午,我们可是连水也没喝一口,饭没吃一粒,又饥又渴,你这让我走,有气无力的,哪里走得动?”

  柳玉露道:“朱五太爷把井填了,我和你一样,也是饥渴难耐。我哥正带人淘浚,相信马上就要好了。咱们这移步到前面院中,几步路,不费心。”蓝妮被押进院中黑咕隆咚的堆栈,堆栈石墙平滑,又没窗户,端是个关押人犯的好地方。

  柳玉露一回到客厅,就听哥哥气急松弛地嚷道:“姓朱的太可恶,他居然在井中下毒。臭不行闻,也不知是什么毒!我们将井里的水提上来一百多桶,照旧臭得没法。”

  阴柔听了,道:“这么看来,他们是要逼我们出去取水。不管去船上照旧小溪上游,他们一定都有埋伏。看来这个朱五,和他女婿一样,奸狡巨猾。”

  阴峰沉思片刻,道:“回船取水,有二十里地。这溯源而上,恐怕近得多。只是如果你他在溪水中也下了毒,却又如何是好?”

  田二姊道:“看来他是要逼着我们回船取水咯?”

  阴柔峨眉一竖,道:“我们偏偏不按他的如意算盘走!”

  阴峰问:“女儿,计将安出?”

  阴柔笑了笑,道:“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我们舟车劳顿疲惫不堪的情况下,会去攻他老巢!正所谓哀兵必胜也。兵贵神速,我们马上出发,打他个措手不及。拿下朱府,各人想吃什么应有尽有!”临走又对柳玉露道:“为防对方调虎离山之计,你多带些人,协助宋伯伯,重点看好姓蓝的丫头。如果江小辰在岛上,只要蓝丫头在我们手上,他就翻不了天!”

  ……

  ……

  自从上次极乐岛与倭寇一战,朱五回岛之后,对岛上防御深以为忧。责成“河枭”易跤在岛上修筑工事、陷阱、暗道、机关。尤其柳府与朱府,经他倾心打造,已是隧道、暗门、夹墙、机关遍布。

  辰儿知道情况后,决定诱敌深入,所以阴柔一行才气平安进入柳府。以辰儿之计,先断其水源,令其饥渴难耐,必回船取水。如此一来,八门大炮威力尽显,取水分队定是有去无回。如此缺水无吃的状况,看他们能忍耐多久?至于井里,他忌惮以后还需使用,不取下毒,只将上百枚臭鸭蛋去壳扔了进去,这一来,任他淘上十遍,腥臭之味也都挥之不去。果真,柳玉龙淘了两遍,已信心丧失,不再继续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阴柔没有派人去船上取水,而是亲率六十余人,杀气腾腾奔朱府而来。

  辰儿觉恰当务之急,是救出蓝氏祖孙,否则投鼠忌器,始终不能与对方放手一搏!所以他率领易跤“土木堂”的几个妙手,从隧道进入柳府,和里面的几个伏桩取得联系,知道了蓝玄衣他们的关押之处。

  “土木堂”二当家吉喜一听蓝玄衣等人关在堆栈,心中大喜,对辰儿道:“江令郎,那堆栈里不光有暗道,另有夹墙,要救人,简直易如反掌。”

  辰儿一听十分兴奋,道:“那有劳吉兄了。”一行七人从来墙进入暗道,直抵堆栈。蓝玄衣正自闭目养神,忽听墙壁有轻微响动,睁眼看时,却见一个白须老者领着几个青衣男人穿墙而出。正惊疑间,白须老者悄声道:“蓝前辈,晚辈江小辰有礼了。”

  蓦听对方自报家门,他心中大喜过望。接着辰儿替他打开脚蹽手铐,命两位青衣大汉领他迅速从暗道离开。蓝玄衣牵挂孙女安危,指着隔邻低声道:“蓝妮还在那里。”辰儿点颔首,示意他快走。

  这时,一声惊乍乍的声音急促响起:“谁?快打开第一个屋子,里面有人!”

  辰儿大惊失色,忙命吉喜他们隐身壁内,快速离开。自己闪身门后,“吱呀”一声,门开处,两个劲装大汉扑了进来,一见屋内空空如也,正自惊疑,已被辰儿运指如飞,点倒在地!

  “怎么回事?”辰儿听得声音迫近,抄起地上黑衣人扔了出去。与此同时,手中撒兴兵刃,随着往外冲去。刚出门口,一股浑朴刚劲、雄强犷悍的劲力汩汩袭来。不及细想,他手中长剑洒出一片冷光,割碎袭来的劲道。同时人也脚下一点,迎着来势厉烈地攻出三剑四脚。

  “噫!”宋玉先前轻蔑藐视之心顿敛,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道:“你这老儿有如此身手,当非无名之辈,莫非是此间岛主朱五?”说话中,手脚却不慢。呼地一拳,便朝对方胸口打到,这一招神速如电。拳尚未击实,左掌以越发迅速越发威猛的力道,后发先至,撞向对方的小腹腰间。招式诡异,实所稀有。

  辰儿哈哈大笑,道:“老夫乃朱七也。左右有如此身手,当是鼎鼎有名之人,江湖中怎么个称谓?”

  宋玉知道朱五并无兄弟,闻言心中迷惘。朗笑道:“诸神殿青龙护法‘桃花神’宋玉,可听说过?”

  辰儿只觉他拳有千斤,力道雄浑,股股劲道左右盘旋似有粘力,将自己攻出的力道犹似打入汪洋大海,无踪无影。而每每剑气飞旋之时,还带得自己情不自禁地左右飘移。心中悄悄受惊,他怕对方援兵到后,将自己堵在过道。念及于此,哈哈大笑声中,人已旋风一扭,剑化千涛万浪怒撞而去。人至中途,突然往后一闪,敏捷无比地倒飞了出去。

  宋玉厉啸一声,臂影晃动,出拳如飞,击出漫天幻影,狂风骤雨般追着他后闪的身形一袭而至。口中兀自叫道:“好朋友,怎么才一开打,就想走了么?”

  “外面空旷,老夫正好会会‘桃花神’宋兄。”一到外面,辰儿心下大定,出招便自差异。一招“七日来复”被他使得如行云流水,潇洒大方不带丁焚烧燥之气。

  急斗中,宋玉突然身形一拔,双拳双腿,凌空搏下,辰儿只觉全身处于他双拳双脚劲道之中,无可闪避无可扺御。只得咬牙将真力贯注剑身,硬撞已往。同时飞脚踢出,“魅影身法”骤展,“砰”地一响,两人乍然离开。

  宋玉紧盯着他,气定神闲,拇指一竖,赞道:“好功夫!”

  辰儿胸脯起伏,脸上含着笑意,道:“‘桃花神’宋玉,果真名不虚传。只是今日遇见我朱七,便要把你祸殃女人的工具拿来骟了,看你以后还怎么去骚!”

  闻言勃然震怒,宋玉气得脸色自红转青,怒吼一声,纵身扑了上来。左手化掌为刀,右手化拳为戟,幻化缤纷,拿抓点戳击打刺撩砍,攻势凌厉之极。辰儿左支右突,四十招不到,便已手忙脚乱,应付不来。突然“嗤”的一声,衣袖给对方撕下一幅,只得借“魅影身法”堪堪闪避。

  宋玉虽然身经百战,但无论他如何增强攻势,却始终难以伤到对方,心中也是怒火中烧。辰儿因为习了“烟霞一袭羽衣舞”,使起“魅影身法”来,早已今非昔比。往往看似凶险万状的情势,都被他在险至毫巅之时勉强避过。一百招下来,心中已没了畏惧。

  “卟”!辰儿口唇一动,一道银光冲口而出,疾射对方面门。宋玉猝不及防,慌忙侧头闪避。辰儿趁他闪避之机,双手连扬,唐门绝技“满天花雨”倏然使出,几十件大巨细小的暗器,恰如一张张开的大网,罩向对方全身。哈哈大笑声中,身形晃动,身后的几个黑衣大汉已被他摔出好远。两个急射,猱身而上已到屋顶。

  宋玉避过漫天暗器追来,站在屋顶环视四周,只见四周空空荡荡,哪里另有对方的踪影?

  辰儿悄然进入屋内,然后从夹墙暗道进入堆栈。刚刚从关押蓝玄衣的屋子闪出,他就看见正走来的柳玉露。她乍一见他,吃了一惊,厉叱一声持剑攻了上来。

  辰儿见她脱手,已知特殊。灵机一动,急叫:“柳女人,我是江小辰!”柳玉露陡闻江小辰三个字,心中一慌,手中长剑已没了气势,辰儿见状身形倏闪,手中长剑逼开她的剑势,堪堪欺到,左手在她腰间一点,她已软软地瘫倒在地。

  不及细想,他几下扭开铁锁,开门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再开后面一间,只见范无声漠然盯着他。略一犹豫,他扭开他的脚蹽,低声道:“快随我来!”返身抄起柳玉露,出门到第一间屋子,打开机关,迅捷地钻入墙里,奔出不到十丈,碰见吉喜他们,各人汇成一路,从暗道里马不停蹄出了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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