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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生极乐

人间亦自有银河

诸神生极乐 素村 146 2020-02-04 15:32:49

  日近中午,江小辰丶朱怜梅、朱可蒂、董映雪一行,走进小镇东头的“谪仙楼”酒家。只见这酒楼虽然不大,但部署清雅,窗明几净,桌椅板発纤绝不染。四人都觉不错,想不到这小镇之上,竟然另有这样一家风雅别致的地方。伙计带他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辰儿点佳肴后,望着窗外微风拂动的柳丝,笑道:“这酒楼端的不错。”

  一阵阵清凉的风从柳荫处刮进窗里,董映雪心中烦郁顿消,笑道:“辰儿,今晚我们就能到神仙宫么?”辰儿四下环视一周,低声道:“此地离神仙宫不外二十里,一个时辰即可到达。”

  朱怜梅问:“蓝前辈与蓝女人,真的在神仙宫么?”

  江小辰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想那姓阴的是范素素徒弟,她擒获蓝前辈,不带到这里,又往那边?就算蓝前辈不在此处,难道打探不出一点消息?就算一点消息也打探不到,咱们救出木前辈、景年老他们,董师姐家的‘玉面芙蓉剑’,正好物归原主。如此,也算不虚此行!”

  朱怜梅有些担忧,道:“神仙宫无异龙潭虎穴,你一小我私家去,我不放心。”董映雪也道:“江师弟,让师姐陪你去吧?好歹我也在里面呆了半年,情况熟悉。”

  辰儿不允,道:“里面妙手如云,你们万一失手,反倒让我分心,不如一小我私家方便。庄夫人不在宫中,神仙宫里,恐怕还没人困得住我。”

  伙计上了酒菜,四人边吃边聊。突然朱怜梅柔荑掩口,面色潮红,一阵干呕。辰儿伸脱手来,在她背上一阵轻拍,道:“吃慢些,莫呛着了。”朱怜梅回眸笑望,满目含春有如桃花初绽。樱桃半启欲言又止,眼神似怨还嗔,娇羞柔媚之态,看得他如痴如醉。

  朱可蒂见二人神色,笑道:“江小辰枉称绝顶智慧,却是个憨胞!我妹妹腹中,已有了江小小辰,兀自不知。”

  “真的?”辰儿惊喜得瞪大了眼睛。朱怜梅双颊红霞飞坠,躲开他热切的目光,羞答答地转过脸去,螓首低垂,轻轻点了颔首。

  辰儿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董映雪浅笑道:“辰儿,朱女人,恭喜二位。”

  朱怜梅俏脸通红,斜瞟了一眼辰儿,望着她温婉隧道:“谢谢董师姐。”

  便在这时,辰儿目光往窗外一看,一下子定住了。树荫下,小溪旁,一顶精致的小轿,后面追随两位秋水为神玉如骨、芙蓉为面柳为眉的白衣少女。少女腰间,赫然各自悬挂着一把古意盎然的宝剑。

  顺着他的目光,朱怜梅也看到了那顶宝蓝色雕轩软轿,以及跟在轿后两位目不斜视、面容端肃的白衣美女。“辰儿,没见过漂亮女人么?怎么眼睛都快拨不出来了。”

  讪讪一笑,辰儿道:“这两位女人,我见过。”朱可蒂明眸里透出一丝慧黠,吃吃娇笑道:“瞧你那神情,恐怕不止见过那么简朴吧?”辰儿正色道:“那日在祟州城外,金马河滨,追得景一行亡命逃窜之人,即是这二位女人。景年老厥后说起过,她俩是长春谷白四奶奶的侍女,鸣谷与杜鹃。”

  朱可蒂道:“看她二人腰间宝剑,应特殊品。”辰儿点了颔首,道:“其家主白四奶奶,有一把削铁如泥、唤作‘千星闪’的宝剑,堪称神兵利器!”

  董映雪道:“长春谷甚少涉足江湖,她们今儿到这里来干什么呢?那软轿之中,莫非是白四奶奶?”

  朱怜梅蛾眉微蹙,道:“缉拿天下第一神偷,也只动用了两个侍女。今日这阵仗,连主子也来了,莫非她们千里迢迢而来,是冲着神仙宫?辰儿你看,那两个抬轿的壮汉,脚不点尘,也是妙手中的妙手,与那两个丫头比,怕是只强不弱。”

  辰儿喝了口酒,道:“那轿中之人,是否白四奶奶,我不敢妄测。但她们此行,是冲着神仙宫,这一点,却敢肯定。”

  看他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董映雪不屑隧道:“这个嘛,我也知道。你想想,景一行盗了她谷中宝物,现在姓景的厕身神仙宫,她不去那里,会去哪儿?”

  辰儿赞道:“师姐好智慧。”董映雪淡白梨花面上染了层红霞,娇羞一笑,媚态弥生,“我还知道呀,她们这一来,你那偷儿朋友,可就倒大霉了。上百年来,长春谷在江湖中偶露一鳞半爪,被传得神乎其神。黑白两道,对它是避之犹恐不及,姓景的偷儿蚍蜉撼树,敢捋虎须,和该倒霉。而庄素素手中的‘烟霞一袭羽衣舞’,也定会完璧归赵。”巧笑嫣然,喜滋滋道:“如此一来,咱们手中的身法,便成海内孤本,岂不妙哉?”

  朱怜梅闻言,抚掌而笑,辰儿却道:“我其时石隙中急遽一睹,难免疏漏,她早晚推测经年,自是滚瓜烂熟。又从蓝大先生处取了心法去,以她的聪慧,怕不领悟了十之八九。”

  朱可蒂道:“纷歧定,她有秘本在手,未必下心去记。这秘本一失,才会发现许多细微之处,稀里糊涂并不了然。”咯咯娇笑道:“再想细看时,秘本已然不在,到了她恨之入骨的江小辰手上。”朱怜梅也赞同道:“尤其心法,尽是机锋转语隐晦之词,若非江家世代冶易,辰儿家学渊源,方能得其真意。否则就算送我,我也只当它是天书,它认得我,我却认不得它。”

  董映雪深以为然,道:“光是什么天根呀,什么月窟,什么白呀黑的,什么龙吟什么虎啸,就把人给绕晕了,完全不知所云。”

  辰儿笑道:“我也是初登堂奥,有些地方,仍然糊里糊涂,不甚明了。”董映雪正在夹菜,闻言一愣,筷子停在了空中:“那你这些天来,教我们练的有无问题?”朱可蒂也道:“兹事体大,千万不能大意。这内练之术,可谓差之毫厘,实则千里。”

  朱怜梅虽然心里也犯嘀咕,但她素来信任辰儿,见她们紧张,忙道:“你们多虑啦。辰儿若无百分之百的掌握,焉敢轻易传了你们?放心,别再疑神疑鬼啦!”

  见她十分维护自己,辰儿很开心,笑道:“怜梅所言极是。”董映雪不依,皓齿轻启,笑道:“江师弟,你这骗老婆的本事,认真一流。不外我和朱姐姐,可不那么好骗。”

  辰儿道:“师姐,你只是不想领我的情,什么骗不骗,我可不像罗师兄,心里打着鬼算盘。”

  听他说起罗奔流,董映雪脸蛋儿一红,嫣然一笑,星眸里闪着温柔的光,柔声道:“做师姐的有自知之明,我既没有殷师叔的娇柔温婉,也没有朱家妹子的贤淑体贴,还没有紫竹的善解人意,台甫鼎鼎的江少侠,怎么会打我的算盘呢?”

  朱可蒂端起酒杯,笑道:“董女侠,来,我俩喝酒,别听他东拉西扯。”董映雪举杯在手,一饮而尽,笑道:“你们都没看见,在师父那儿的时候,江小辰可是听我话得紧。”

  辰儿颔首道:“师弟听师姐的话,天经地义。现在师姐有什么付托,我敢不听?”

  董映雪面若桃花,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娇羞不胜隧道:“若是白四奶奶连蓝玄衣蓝前辈一并带了去,那么天下间,除长春谷外,只我四人习得这绝世武学,岂不快哉!”

  辰儿见她粉脸通红,美目惺忪,道:“师姐,你可不能再喝,喝多了伤身子。”

  董映雪仰口一杯,笑道:“管起师姐咯。好,江师弟,师姐听你的。”又是一阵娇笑,道:“白四奶奶替我们打头阵,我们攻其不备,救了师父,拿回宝剑。再左右瞧一瞧,看有什么值得顺手牵羊的,把利息赚回来。”

  朱怜梅闻言,吃吃娇笑道:“你和辰儿,不愧师姐师弟,一样的德性。这千远万远赶来,不给神仙宫长长记性,岂是你们所为?”顿一顿,又道:“对了辰儿,你不是把‘惊烟秘笈’给了西岳派,你拿什么教我们秘笈上的功夫?”

  辰儿一笑,淘气的道:“自创的。”朱怜梅不依,笑吟吟地将螓首靠过来,玉手捉住他的手,昵声道:“可不兴骗人。”辰儿眨眨眼,道:“我还留有一本。”笑着指指脑袋:“在这里面。”

  董映雪看着二人浓情蜜意亲亲热热的样儿,心想要是其时自己慧眼识珠,对辰儿好些,现在与他卿卿我我的,肯定就不会是朱家丫头。触景生情,她忍不住黯然一声长叹。及觉失态,不由娇羞满面。

  朱怜梅也是玲珑剔透之人,见她患得患失的神情,已自猜到几分。想及自己当初与柳玉龙一起,对辰儿千般讥笑羞辱,心下马上不安。又想若非机缘巧合,与他同堕大海,也就没有现在的结果。见董映雪面似朝霞,媚态迎人,暗道:“董师姐花容月貌,天姿国色,与辰儿一起,倒是一对璧人。”念及于此,只觉自己能得与他一起,简直是幸福之极。纤纤玉手,捉了辰儿的手,握在掌心,心中满是柔情。

  董映雪见她美貌淡雅,风姿嫣然,一双美目将万般柔情尽注辰儿身上,显得柔顺无比。心道:“我若与她异地而处,是否也是这般柔顺?能得如此温良体贴,人中龙凤的夫婿,我纷歧心一意对他,听他的话,不惹他半点儿不开心,还能怎样?”想到一路来,这个师弟对自己眷注有加,尤其指点武功时,既认真又仔细还十分温柔谦和而有耐心,心中不由泛起阵阵涟漪。

  朱可蒂见她对辰儿眼神有异,心中一叹,想道:“像他这样才艺双绝,待人又好的男人,又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呢?怜梅好福气找到如此夫婿,令天下几多女人羡煞。”

  辰儿见师姐面敷红粉,颜若朝霞,一双水灵灵的星眸美目,迷迷濛濛不知想着什么。忆及罗家大院,她的一颦一蹙,都曾让自己痴痴着迷。幸好厥后殷师叔泛起,殷师叔的娇柔温婉,倒更合我意,也就冲淡了对师姐的念想。又想,那时罗家兄弟争着讨好她,又哪有我什么事儿?

  四人都是各怀心事,默默无语。突然,朱怜梅指着窗外道:“那不是铁小虹那小鬼头么?”辰儿顺她手指看去,见铁小虹正朝这边走来,笑道:“是他。他蹓跶到镇上来干什么?”站在窗边,扬声叫道:“铁兄弟,去哪儿呢?”

  一抬头,铁小虹看见了他。嘻嘻笑着快步上了楼,道:“江年老,怎么到了这里?”

  辰儿四人与他见过礼,请他坐下。朱怜梅问:“铁兄弟,用过午膳没有?”

  铁小虹道:“正准备炒两个菜,喝点酒。”朱怜梅叫来伙计,让加两个下酒菜,铁小虹在一旁道:“嫂子不用了,桌上菜够了。”朱怜梅笑咪咪隧道:“哟,几日不见,铁兄弟跟嫂子讲起礼来了。”

  铁小虹笑笑,端起酒敬了各人一杯。朱可蒂替他夹菜,道:“小虹,先吃点菜垫垫底,空肚子喝酒伤身子。”

  朱怜梅也替他夹了些菜,笑道:“几个月不见,铁兄弟长高好大一截,乍见之下,嫂子都不敢相认了。”朱可蒂也道:“不光长高了,小虹长得越发英俊潇洒了。”

  铁小虹脸蛋一红,道:“两位姐姐谬赞。”

  董映雪见他憨态可掬,也忍不住打趣道:“铁兄弟是不是感应有些飘飘然?不怕,若真飘起来,姐姐拉住你就是。”

  朱怜梅取笑道:“若铁兄弟的相好见着,吃起醋来,可是不妙。”

  铁小虹的脸蛋更红了,他吃了口菜,端起酒杯告饶道:“姐姐们就不要取笑我了。我这杯酒,敬列位姐姐。”

  辰儿见他不光人长高了,心智也大有生长,心中也很兴奋。问道:“铁兄弟,你姐夫呢?”

  铁小虹放下筷子,道:“姐夫在长春谷,下月是他们谷中圣器遴选,他要加入。”朱怜梅在旁道:“见到白兄弟,代我们问声好。”辰儿接口道:“给他说我十分想念。”心下很是受惊,白玉竟是长春谷之人?为何他却不会武功呢?

  顿一顿,他望着他,问道:“铁兄弟,我还忘了问你,那日神仙宫中,我亲眼见你脱去衣衫,明白那两幅画儿不在身上,你藏在了哪里?又怎么会被庄夫人得了去?”

  铁小虹笑道:“江年老,你又怎知那两幅画儿,被他们抢了去?”

  辰儿道:“那日层岭上人与庄威比试,说起他武功有‘长春谷’的路数。我便已知他们得了画儿。只是我很好奇,我俩相距不远,你又怎能在我眼皮底下将画儿藏好?”见他脸色涨红,已心知肚明,道:“我知道了。”

  铁小虹有些不悦,道:“你知道个什么?”脸色涨得更红。

  辰儿嘻嘻一笑,道:“与姓方的同出一辙。”那日铁小虹从方渐青裤裆里搜出金钥匙,还骂骂咧咧地踢了他一脚。如今被他道破,不由有些恼羞成怒,瞪着他一声不吭。

  辰儿端起酒杯,道:“铁兄弟,在下赔个不是。”铁小虹爱理不理地与他干了一杯。

  偏偏董映雪看他生气的样子十分可爱,又好奇姓方的是如何藏工具,她盯着他,目光温柔得可以把人融化,娇滴滴隧道:“铁兄弟,你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嘛?不要学你江年老,一天到晚故作高深。快点,说给姐姐听听。”

  她柔柔的眼波令他感应十分忙乱,期期艾艾,他盯了辰儿一眼,道:“我藏一棵小树上。”董映雪意似不信:“小树上?”脸已涨成了猪肝色,他又恨恨地盯了辰儿一眼,低头小声道:“树上有个鸟窝,我藏在鸟窝里。”说完,十分紧张地又瞥了辰儿一眼。

  董映雪看看铁小虹,又看看辰儿,辰儿忙点颔首,道:“确实藏在鸟窝之中。”董映雪咯咯娇笑,道:“我当有什么天大的秘密,看把铁兄弟紧张得,汗都出来了。”摸出香罗帕,替他擦去额头的汗珠。铁小虹只觉一阵香气扑鼻,心中说不出的舒服受用,不由熏然欲醉。

  董映雪又替他来了些菜,道:“你来得晚,别只顾着说话,多吃点菜。”

  见江小辰没有多嘴,铁小虹舒了口气。只觉这位姓董的姐姐,不光人长得漂亮,还十分温柔体贴,偷偷朝她瞥了一眼,见她正笑盈盈妩媚感人地望着自己,不由心神一荡,忙低头夹菜。

  朱怜梅道:“铁兄弟,你真的一个相好也没有?”铁小虹道:“嫂子别再说笑了。”朱怜梅笑道:“要不要嫂子做媒,给你介绍个?”铁小虹瞟了她一眼,不吭声。朱怜梅接着道:“董姐姐美若天仙,又温柔又体贴,铁兄弟喜不喜欢?”

  铁小虹情不自禁点了颔首,道:“喜欢。”陡觉不妙,又忙摆摆手,道:“不、不喜欢。”

  董映雪闻言,媚眼如丝,盯着他问:“难道姐姐欠好吗?”又捉狭地一笑,道:“是不是我没有怜梅姐姐漂亮,所以铁兄弟不喜欢?”

  铁小虹道:“不是。董姐姐长得也很漂亮。”待见她满脸春花般的笑着看向自己,又欠美意思的低下了头。

  朱可蒂见董映雪已经不胜酒力,怕再喝下去闹出什么乱子,望着铁小虹,柔声道:“小虹,你吃好没有?”

  “好了。”铁小虹现在巴不得有人转移话题,好让他不再那么尴尬。

  朱可蒂道:“江令郎,既然各人都吃好了,我们找个地方品茗去?”

  茶室在小溪转弯的地方,三四棵参天桢楠遮盖在它的屋前和左侧,如云的树冠像一把把撑开的巨伞,将茶室整个罩在树荫之下。一楼人太多,江小辰他们挑了个二楼临窗的位置,一边品着香茗,一边欣赏窗外的景色。

  轻啜一口碧汤,董映雪笑道:“你们倒是猜猜,白四奶奶她们动手没有?”

  铁小虹闻言,整小我私家都呆住了。望着她,半晌回过神来,道:“董姐姐,你说的白四奶奶,是哪一个白四奶奶?”

  董映雪也发现了他的失态,疑惑隧道:“虽然是长春谷鼎鼎台甫的白四奶奶,还会有谁?”铁小虹剑眉一蹙,道:“白四奶奶去了哪里?又和谁动手?”

  董映雪见他神情甚为关切,朗星也似的眼眸里隐约可见忧心之色,奇道:“铁兄弟,你莫非与白四奶奶认识?”

  铁小虹端起茶杯,浅尝一口,道:“正是。白四奶奶是阿姐的婆婆,。她的三令郎白玉白年老,是阿姐的夫婿。”

  辰儿名顿开,道:“原来如此。”当下将适才所见说了一遍,又道:“至于轿中是否是白四奶奶,我们也只是推测。至于她们是不是去神仙宫,也不得而知。”

  铁小虹目光往窗外一瞥,突然笑了,一本正经隧道:“她们自然是冲神仙宫而去,江年老料事如神,又岂会猜错?”

  董映雪娇笑道:“铁兄弟,你这做作的范儿,倒比我师弟越发可爱。姐姐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他所料不错呢?”

  铁小虹灿然一笑,道:“董姐姐,你只需转头往窗外看看,便明白了。”

  辰儿与董映雪依言转头往外一看,就看见一顶软轿正徐徐而来,软轿后面,随着两位端庄肃穆的白衣侍女。侍女之后,神偷景一行一步一趋,紧随其后。双手之上,赫然戴了镣铐。

  董映雪“噫”了一声,道:“辰儿,跟在后面低头丧气的傢伙,就是神偷儿么?”话音未落,只觉眼前一花,江小辰已飘落窗下。见状,她也作势欲跳,朱怜梅拉住她,道:“看看再说。”

  辰儿几步到了小轿之前,躬身施了一礼,道:“在下江小辰有礼了。”

  轿停,鸣谷趋前两步,双眉微蹙,道:“江少侠,有何指教?”辰儿微笑道:“指教愧不敢当。在下想讨小我私家情。”见轿内悄无声息,只好接着道:“这位景兄,为奸人所逼,迫不得已冒犯‘长春谷’虎威。还望看在他一片忠孝之心,网开一面。”

  鸣谷闻言,顿一顿,见轿内并无言语,道:“江少侠,我们这次请景先生入谷,也无恶意。只让他在思过崖面壁三年,以儆效尤。”

  辰儿道:“女人,景兄受困神仙宫两年,也算获得了处罚。还望贵谷看他忠义可嘉的份上,饶恕他吧。”

  鸣谷面有不悦,道:“江少侠,贱妾言尽于此。”星眸中精光闪露,道:“若左右以为可以留下景先生,也大可试试。”

  辰儿徐徐拨剑在手,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女人,恕在下莽撞。”鸣谷也不客气,拨出宝剑,剑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手腕一抬,长剑平平直直地指向对方,“江少侠,请!”话音中,长剑一刺,两朵剑花,分刺对方眉心咽喉。剑法极尽轻灵敏捷!

  辰儿见她长剑来势似慢实快,凌厉迅猛,不敢轻敌。忙挥剑往上一个斜削,丽日之下,泼出耀眼白光一片,封住来势。鸣谷冷然一哂,长剑一绞,舞出一道光网,“呛啷”一声,荡开他的长剑,剑尖斜指,刺向他的颈边肩窝。

  见她来势劲急异常,实难阻挡,但他身经百战,临敌经验富厚,蓦地身子往后一仰,双脚牢牢钉在地上,头斜肩缩,躲过对方长剑。与此同时,长剑顺势斜挑,斩向对方手腕。

  鸣谷乍见之下,不慌不忙纤腰一扭,身形往左一旋,手中长剑回削他的腰间。这一招去势虽然疾急猛恶,但其姿其态却是祥和淡然,风姿绰约,飘逸无比。看得董映雪禁不住轻声赞道:“‘长春谷’武功,果真差异凡响。”

  铁小虹笑道:“江年老未尽全力,想来是给对方脸面,不欲惹怒他们。”

  朱可蒂听了,心中一愣,心道:“这孩子倒是眼尖,凭他这份见识,假以时日,当非易与之辈!”铁小虹见她看他,笑道:“大姐,小弟可是错了?”

  朱可蒂莞尔一笑,道:“小虹见识过人,大姐十分佩服。”

  此时,辰儿与鸣谷已你来我往拆了五十九招。纵是鸣谷竭尽全力,然辰儿避其锋锐,好整以暇,五十九招下来,仍自不落下风。

  辰儿虽觉她剑法精奥,但每每出招,后续乏力,难以尽展剑法之妙。心知她内力修为不够,若自己以己之长,以内力相迫,胜她应非难事。但他不为己甚,所以出招不疾不徐,攻守有序,二人又打了三十八招,仍是平分秋色。

  鸣谷出谷以来,罕有对手,今日久攻不下,心里难免有些着急,鼻翼之上,已沁出颗颗汗珠。蓦地,她剑势一变,势若急风骤雨,只见剑影纷飞,一剑快似一剑,厉烈威猛地奔对方胸腹要害而去!

  辰儿一声长啸,剑走偏锋,气势如虹,左一削右一撩,将对方攻势化为无形。鸣谷只觉他长剑之上,竟有一股偌大的吸附之力,牵引得自己的宝剑东歪西斜,不能随心所欲。明明自己一剑刺他檀中大穴,然剑尖所指,不是往上,就是偏下,不是朝左,就是偏右。而劲疾的剑势,也迟滞不灵,全然无法驾轻就熟。

  心知胜已无望,她感应十分懊恼,脱手不由又猛烈了几分。辰儿见她神色沮丧,心中不忍。贯注剑身的内劲收回了三分。这一来,鸣谷剑若游龙,势如惊鸿,果真瞬间光线大盛。然便在此时,一个娇婉悦耳的声音传来:“鸣谷,你且退下,待武氏兄弟领教江少侠高着。”

  鸣谷退到一旁,抬轿的二人冲辰儿一抱拳,道:“武虎武豹领教江少侠高着!”

  辰儿还了一礼,笑道:“又敢当。二位武兄,稍等片刻,找你们麻烦的人来了。”武虎武豹远远就见神仙宫主庄夫人,偕庄威庄猛、龚老、慕容姥姥、秦嫂、阿紫等十余人健步如飞赶来。不知该如何是好,回望软轿,请示轿中之人。

  辰儿抬眼望见正自茶室下看的朱怜梅等,冲她温柔一笑,往神仙宫偏向使个眼色。朱怜梅冰雪智慧,冲他会意一笑。董映雪也是心领神会,对铁小虹道:“铁兄弟,你在这儿替江令郎掠阵,我们去去就来。”铁小虹满头雾水,迟疑着点了颔首。

  庄夫人带人困绕了长春谷诸人。望着轿中,冷冷隧道:“白四奶奶,到神仙宫走了一趟,老身还未尽田主之谊,就着急走么?”未见回声,又侧头望着辰儿道:“江小辰,你与她们,也是一路么?”

  辰儿施了一礼,笑道:“在下为了姓景的朋友,正冒昧打扰她们。”

  庄夫人云堆翠髻,头上金凤钗,腰佩碧琅玕,双眉笼煞,目含挖苦,唇绽樱桃:“那人家应允了么?”

  苦笑一下,辰儿摇了摇头。

  庄夫人冷若冰霜地盯了他一眼,道:“这么说来,是老身打扰了你的好事咯?”辰儿讪讪一笑,退在一旁。

  庄夫人施了一礼,冲轿中道:“人言白四奶奶貌若仙人,冰肌玉骨清丽脱俗,老身十分仰慕,欲求一见,还望奶奶幸勿推辞。”

  轿中人道:“禀夫人得知,白四奶奶谷中有事,差小女子走这一趟。夫人,我等赴贵处取回谷中失窃之物,不敢叨扰。至于景先生,欲请至敝谷思过崖静思己过。素闻夫人珠玑满腹,通情达理,小女子不告而此外苦衷,尚请海涵。”

  听说白四奶奶没来,轿中是个年纪轻轻的雌儿,庄夫人心下大定。美目中笑意盎然,她轻声道:“女人,这世间万事,脱不了一个理字。老身的工具,是姓景的心甘情愿赠予,并非从你谷中拿来。女人要与姓景的算帐,老身不拦你们,但从神仙宫不问自取的工具,得给老身留下。”

  冷叱一声,轿中人道:“神仙宫掳景先生师父一家十七口相要胁,盗得我谷中至宝,小女子千里迢迢索回,天经地义。长春谷宽弘大量,不为己甚,还望夫人见好就收,不要自讨没趣!”

  庄夫人闻言,冷笑道:“姓景的盗老身‘惊烟秘笈’在先,来而不往非礼也,徒弟犯错,老身问他师父教导无方之责,何错之有?姓景的自愿将你谷中工具送来,老身却之不恭,又何错之有?若女人欲仗着长春谷名头,不问是非不明事理,和老身胡搅蛮缠,老身也不是怕事之人!”

  慕容姥姥见主人生气,在一旁阴呷呷笑道:“若不把工具留下,哼哼,休想离开!”话音未落,轿帘掀处,一袭红云如匹练漫卷,疾似流星快逾闪电,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从匪夷所思的方位倏然欺进,“啪啪”两声脆响声中,红影一出即入,轿帘动处,人已没入轿中。

  众人都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只觉眼前红影一闪而没,再看时只见慕容姥姥手捂脸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拿惊骇万分充满恐惧的眼神呆呆地望着轿中。

  乍见之下,辰儿也是震惊不已。他曾在神仙宫中,与慕容姥姥交手,结果四十招不到,便失手被擒。虽说今时差异往日,以他的武功,自是在她之上,但要分出胜负,怕不在三五百招之后。“咦,这红衣女子,恰似在哪儿见过。”虽是惊鸿一瞥,但他似曾相识的感受十分强烈。

  轿中人一脱手,震慑住了全场,庄夫人也是心神为之一夺。她面罩寒霜,目时光晴不定,是进是退,心中委实十分为难。蓦地,她朗声道:“长春谷武学,果真叹为观止。女人若是不弃,老身倒想领教领教。”语气较先前的犷悍犷悍,已是大纷歧样。

  轿中人咯咯娇笑道:“庄夫人想考较小女子所学,本该作陪才是。无奈近日身体微恙,还请鉴谅。”声音转肃,道:“武虎武豹,替我领教夫人高着。”

  没想到对方竟然是遣两个下人来与自己过招,庄夫人霎时勃然震怒,脸色铁青,她正要发作,庄威庄猛趋前躬身道:“孩儿愿替母亲会会他们。”庄夫人心念电转,微一沉吟,螓首轻点,道:“也好。”

  双方撒出武器,庄氏兄弟用剑,武氏兄弟用刀。剑是万里挑一的好剑,刀却是两把黑黝黝沉甸甸十分厚朴、充满古意并不起眼的四尺大刀。不惟刀身墨黑,连刀刃也是丝无亮光。

  庄夫人一见,心里犯嘀咕,他这刀里,莫非有什么离奇?朝龚老瞟了一眼,示意他严神戒备,以防万一。

  辰儿见这刀与众差异,心想莫非这就是武林中传说已久的玄铁所铸?所谓玄铁,就是流星坠落所得的陨铁。此铁坚硬无比,也比凡铁重了许多。看武氏兄弟手中大刀,辰儿思忖,怕不有五六十斤之重!

  此时,场上四人已经打了起来。

  双方刀剑如飞,瞬间已斗了二十余招。庄氏兄弟矫若游龙,翩若惊鸿。武氏兄弟刀若飞鹏,形拙步朴,双方打得十分猛烈。蓦然,庄威剑挟一涨冷光,从左侧以江河奔流一泻千里之势,直刺武豹左胸。“真敢来啊!”武虎身形一扭,黑刀荡开庄猛的长剑,倏地从右至左,从上至下劈向他的右肩。同时左袖宛如盛风,袖中掌影一翻,一股强劲而柔和的力道,似秋风扫落叶般往庄威下盘一击而至。

  庄威望后疾速一闪,“刷”地一剑,点在他的刀背之上,借力凭空一跃,漫天脚影,踢向武豹后脑背心。武豹此时正刀砍庄猛肩头,见状冷哼一声,身形一展,冲天而起,似慢实快,人在中途回刀斩向庄威双脚,刀影如幻,厉烈无比。

  庄猛乘暇一招“偷天换日”使出,挟滔滔洪流之势,直刺他的脚心。武豹人在空中,似乎避无可避,殊料武虎猛然欺近,左掌变掌为爪,抓向庄猛“肩井”大穴。

  庄猛心念电转,他料定自己这一剑之下,对方一条腿脚肯定不保。纵使“肩井”被制,也非重创,两相比力,胜负立判。念及于此,见对方爪影袭来,并稳定招,只将左掌往上横切,想封一封来袭之势。而手中长剑,以更快捷的速度,刺向武豹脚心!

  庄威想拨开武豹斩向自己双脚的黑刀,那知竟然拨之不开。刀剑相交之下,“咣啷”一声,长剑被震得差点脱手飞出。而对方攻来的刀速虽有减缓,但仍然疾斩而至!心中大惊,他忙往斜里一扑,右脚踢向刀身,回剑封住胁后……

  庄猛长剑堪堪刺到,谁料对方竟然绝无可能的往右滑出三寸,这一剑已是刺空。而武虎的爪影,离自己不外半尺。一声厉啸,他身体往后急倒,同时上切的左掌,拿向对方手肘。

  人影乍分,庄威左手衣袖脱落,虽是躲过了‘肩井’被制,但肘上爪痕,也令他痛得撕心裂肺。庄猛胸膛起伏,衣衫凌乱,神色十分忙乱。武虎笑道:“小庄令郎果真厉害,小可这一招‘回去来兮’竟然不逮。”欺前一步,朗声道:“再来打过。”

  庄猛冷笑两声,目中暴射出两道寒芒,手中长剑一指,又待扑上。龚老干笑两声,道:“令郎且慢,待老夫领教领教。”庄夫人在旁早已看得心惊肉跳,眼见两个儿子与对方凶险万状地打了七十余招,已是强弩之末,岌岌可危。心中哀叹:“他俩究竟临敌经验太差,与这样以重拙胜轻巧的妙手相斗,怎么可以硬打硬碰?”见龚老挺身而出,忙道:“猛儿威儿,稍安勿燥,待龚伯伯会会他们。”

  辰儿在旁,也是看得胆颤心惊,只觉庄氏兄弟武功,比之以前,进步不少。但纵是如此,与长春谷两个名不见经传的轿夫交手,八十招不到,已尽落下风,败象毕露。尤其庄威,左手要想使力,恐已不能。心中虽知二人急功近利,浮躁了些,但对长春谷武功,仍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此时,龚老以一敌二,霎时已与对方打了三十来招,尚且气定神闲,不落下风。庄夫人看得心里七上八下,心道:“就算他以一敌二,尚有胜算。但以适才红衣人脱手来看,武功深不行测,老身是万难抵敌。侍立左右的两位丫头,看样子也是不行小觑,况且旁边另有个同样不行小觑的江小辰。唉,横竖那几幅图画,自己早已是烂熟于胸,与其拚个你死我活,不如顺风落蓬,免获得时骑虎难下。”

  一念至此,她道:“既然女人不愿见教,老身也不勉强。山高水长,来日定可一会。”目注斗场,饱含内力隧道:“龚老,且请住手。”

  闻言,轿中人一阵轻脆的笑声传来,柔声道:“谢夫人。”说着话,一股柔和的劲道撞向慕容姥姥,慕容姥姥只觉满身一震,手脚已是灵活如初。轿中人又对武氏兄弟道:“武威武豹,谢过龚前辈指点。”

  待庄夫人等一干人走后,她道:“鸣谷,把景先生的镣铐解开,让他与江少侠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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