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风浪
元月初六。
近来多雨，四处雾沉沉的，今日是难得的晴天色。
周家开府设宴，从一早便来宾盈门，本以为没了夫人计划，局面会乱作一团，可如今瞧着，纳礼接待、迎来送往竟是井井有条，一丝不乱。
女眷们被人引到正厅，见老夫人精神奕奕地坐在主位上，旁边还牵了个美貌少女，笑着已往见礼：“周老夫人安好。”
“宋夫人快起来，许久不见了，你照旧当年的模样。”
“老夫人惯会哄我……”谈笑一阵，宋夫人把目光落在了老夫人身侧，试探着道：“有阵子没来了，星罗竟出落得如此美貌，老夫人真是好福气啊。”
听了这话，老夫人笑了笑，指着身侧的人道：“这是老婆子认下的孙女，名叫林婉儿，婉儿，快来见过宋夫人。”
林婉儿乖顺地上前，盈盈施了一礼：“宋夫人安好。”
“原来如此，怪不得……”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心中都有些不解，这老夫人放着自家亲孙女不疼，非要抬举一个外姓女，真是咄咄怪事。
旁人不解，可林婉儿却自得的很，正头嫡女又怎么样？还不是没有她得宠？这般想着，面上也露出了笑容，海棠步摇上的流苏随着她的行动微微晃动，令人目眩神迷。
正自得之时，众人却突然将目光转向了门口，林婉儿也随着望了已往……
雨过天青色的绸缎衫，下头是月白色罗裙，如此素净的颜色，却用金线绣上了合欢花，马上便显现出一股欢快的华美来，百合髻清爽，斜斜簪了两只碧玉钗，只略略一站，即是一道风物。
周星罗微微一笑，对着一厅的人道：“列位夫人远道而来辛苦了，南园请了戏班子过来，请祖母与列位夫人移步。”
部署如此妥帖，行止又恰当，众人自然对她生出一股欣赏之意，随着她朝外行去。
林婉儿不忿地磨着牙，正待说些什么，却见林虞氏远远对她使了个眼色，这才忍住，随着往前走。
路上，有人问起这院子的典故，周星罗便解释了起来，众位夫人都听着她说话，林婉儿低低地啐了一口：“抖个什么劲儿？”
突然，一旁的侍婢突然对她招了招手，林婉儿会意，刻意放慢了脚步，随后朝假山处行去，还未走近，就被人一把抱住，她险些叫出了声：“谁……”
“嘘！小声些，是我！”
她回过头去，果真见着赵少衡那张急色的面孔，眼眸一转，娇嗔道：“你就不怕吓坏了我？”
赵少衡见她如此，心痒难耐，忍不住开始动手动脚：“我的美人，可想死我了，快让我瞧瞧……”
“别闹！”林婉儿心中鄙夷，面上却做出羞怯的模样：“这是在府里，叫人看见可怎么好？”
“怕什么？大不了我来贵寓提亲，娶了你就是了。”
她微微蹙眉，故意岔开话题：“赵令郎，嘱咐你的事，如何了？”
赵少衡自得隧道：“自然是成了，过会儿你就等着瞧好戏吧。”
心中有了底，林婉儿不愿再与他纠缠，抽脱手道：“不成了，祖母见我没到，该着急了，赵令郎，咱们待会儿再见。”
“又不是你正头祖母，怕她做什么？”赵少衡不愿撒手，一个劲把头往她颈间埋：“这么久才见着你，还不让我好好瞧瞧？”
林婉儿见他这副色迷心窍的样子，简直像夏日里被泼了碗猪油一般，又腻又烫，突然使劲将他一推：“好了！缠什么？”
“你如今这是怎么了？”赵少衡冷了脸，怀疑地盯着她：“莫不是攀上了周家老太太，眼界也高了吧？”
如今还要靠这人成事，不能惹恼他，林婉儿硬挤出一个笑，在他面上轻轻一抚：“我的少爷，我本就身份低微，若是再让人瞧见与你纠缠不清，名声也要毁了，你家里定会瞧不上我，届时还如何嫁你？”
一碗迷魂汤灌下去，他果真有些松动，却硬把人拉到面前，冲着那红唇狠亲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隧道：“去吧，过几日出来，本少爷好好疼你。”
“瞧你。”林婉儿恨不得啐他一口，却只能装作恋恋不舍的模样离开了，转过月门，她便拿帕子狠狠蹭了蹭嘴唇，看着侍婢道：“盯好了，届时……”
“妹妹怎么才来？”
身后突然响起周星罗的嗓音，她心中一惊，转过身行礼道：“刚刚路上跌了一跤，延误了。”
周星罗徐徐走近，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随后徐徐移开，面上仍是笑：“原来如此，妹妹可要留神些。”
“是。”
“这府里的路许久没修了，妹妹若是不看着脚下，只怕日后还会跌跟头。”
这话大有深意，林婉儿猛地抬起头来，想从她面上寻找蛛丝马迹，可周星罗的心情没有丝毫破绽，那双眸子更是如同古井，像是能吸取人的灵魂一般……
片刻事后，林婉儿挑了挑眉，颔首道：“姐姐说的应当是至理名言，可妹妹年纪小，还不能领悟，倒是白费了您的心思了。”
她抽出条帕子递了已往，恳切诚意隧道：“妹妹擦擦口脂吧，再叫人补一补，这里的夫人小姐都是各人身世，规则多得很，叫她们看了，只怕会笑话你。”
又是试探！
林婉儿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扬起头道：“姐姐放心吧，这些原理，祖母都教导我了，不劳你费心。”
“好。”她看了眼林婉儿身侧的侍婢，付托道：“祖母问起妹妹了，快带着她已往吧。”
“是……”
主仆二人急遽离开，周星罗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深沉，“说禁绝，今日又会有什么惊喜……”
“小姐！”
小棠一脸喜色地踏了进来：“小姐，摄政王来了，还带了瑾瑜令郎，您可要已往说句话？”
摄政王……
这个名字像是有魔力一般，听了就让她有些不自在，周星罗略略一顿，抬头道：“走吧，去前厅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