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临海市聚会会议；偶遇少尹夫人

　　小六子一时陶醉在遥想当年，小小则在一旁“啪啪”打着算盘，虽相对无言，但相互默契相合，相对的平静反倒衬出这一刻的岁月静好。

　　“踢踏踢踏”的有驴车停驻门口，小小抬头一看，见是之前照顾自己生意的巴蜀布商王掌柜。这王掌柜自四年前经小小介绍住这西山禅寺后院香房后，就似乎喜欢上了这里，每年立冬来交货，都一定要小小介绍继续借住这寺院香房，说是借此地佛缘保佑，才气做生意顺遂至今，一来二往的，小小与这王掌柜早已成忘年交。

　　王掌柜一身暗褐色的直裰，穿着银缎夹袄，外罩皮褂，近些年有些发福的身材微微摇晃着步入了小小的店肆，手里提着一溜自制老腊肉，笑眯眯地看着小小。

　　“我道这天如何突然回暖，原是笑面佛突临此地，乍寒还暖迎朱紫哩！”小小边说，边上前将王掌柜手里的工具接过来。

　　“你这丫头，简直胆大无边，佛祖也是可以挖苦的么！”说着，王掌柜还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小儿无状，非有意冒犯，佛祖原谅则个！”

　　小小并不以王掌柜的呵叱为意，反而“咯咯”地笑着。王掌柜也随着笑起来，摇了摇头，叹道：

　　“你这丫头，有时候有勇有谋，直叹现世女诸葛再生，羡煞我等老父亲，只恨自家丫头有你这一半精明就好；但有时候，你又胆大无状，吓煞我等老父亲，只庆幸自家丫头蠢笨，不如你会肇事！”手指虚点点小小，王掌柜道：“你呀，照旧如我一般多孝敬孝敬菩萨吧，就你这样，还不就得求菩萨多保佑保佑！”

　　“可不是么王叔，每年也就您在的时候，可以治治这丫头，否则她就像那猴子般，胆大妄为到可以搅天庭了！”小六子也加入到讨伐小小的阵营中来。

　　小小两手叉腰故作生气道：“你叔两个再讨伐儿，今晚都不用来儿家喝那顶顶美味的乳鸽汤了！”

　　笑闹招呼一番，王掌柜话题转到了此行玲珑镇的目的，

　　“五日后临海市的拍卖展示会，小小你加入否？”

　　王掌柜说的临海市，毗邻此地玲珑镇，只需赶两个时辰的驴车即可至。因这临海市依海而建，顾得此名，且也是大秦朝唯一与外交开辟商阜处，所以每10年，就会有一全国性的拍卖展示聚会会议，在这聚会会议上，不光有时机可以见识到番邦的新奇玩意儿，也是大秦朝向番邦展示国力的时机，所以朝廷极为重视。因此在此次展示会上，不光可以见识到大秦朝目前最先进的农产物、手工艺技术，于各地商人来说，也是搭上朝廷官员赏识的最佳捷径，谁知道会不会一不小心就荣升至黄商呢？！那可是全族翻身的时机啊！因此每过10年，此地就贵客云集、商人比肩，各个摩拳擦掌，卯全族的劲要在展示会上大展拳脚一番。

　　小小只是一中间商人，她也有自知之明，自己的铺子刚起家没几年，可没有那人脉、资本实力，和那些个经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家族卯劲儿，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小小虽然会去观展，但目的，也只是长长见识，如果再能从中发现些许商机，那就是天大的机缘了。但小小怎么也不会想到，此次行程，机缘是一点没有寻到，仇倒是结了一门。虽然，这是后话。

　　只说当下，小小与王掌柜约好五日后辰时，一起坐驴车去临海市凑热闹。

　　五日后，小小带着奴仆大壮、云锁一起，赶到了约定所在。

　　奴仆大壮，是两年前小小在人伢子市场买回来的。大壮生得是虎背熊腰、憨憨傻傻，且力气奇大。因其饭量甚巨，一人可顶五个壮汉的量，所以在人伢子市场鲜有人问津，那人伢子还以为这傻大个就要亏本折在自己手里了，其时对大壮恨极，不光不给饱饭吃，还每天鞭子抽打，大壮也憨憨地不知躲闪，老老实实被打得体无完肤，甚至不发出一声呼痛，只缄默沉静低头，不知晓的，还以为是个哑的。

　　而小小呢，因为生意关系，时常要与三教九流打交道，而又因着女子身份，在外总是会被轻慢、调戏甚至侮辱，言语上的谩骂，小小不怕，横竖自己的泼辣名声早已铸成，但随着自己身量开始长开，那些看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越来越不怀美意后，小小觉得是时候给自己找一个保镖了。因此来到人伢市场，彼时正巧看到大壮被鞭打，因其午饭时多拿了个馍馍。小小看其可怜，就询问其价钱，人伢子看有时机将这傻大个脱手，就报了个极低的价钱，就怕小小不愿买了。

　　就这样，小小很顺利地将大壮带回了家。经过两年相处下来，虽然大壮仍然缄默沉静寡言，但对小小极忠心。因为小小不光不限制其每顿的饭量，让他吃到饱，甚至每天都可以让他吃到荤腥，且虽说是被买来的奴仆，但小小从未将他看成奴仆过，基本上每顿小小吃什么，大壮也就吃什么，并未有过差异，甚至得空了，还会教他识字。大壮自觉虽蠢笨，也知道这样的主人，再找是没有的了。所以对小小是极忠心，一旦小小出去做生意，大壮一定是要紧紧跟在后面的，豁出性命也要好好掩护小姐。

　　小六子在约定所在，和王掌柜一起等着小小。见小小仍着裉袄披褂、撒花绉裙，一副小女子妆扮，就皱起了眉头，道：

　　“怎的照旧如此女子妆扮？此次集市人多且杂，作儿郎装扮，行事不是更为便利？！”

　　小小不在意地笑道：

　　“作儿郎装扮，他人就看不出儿的女郎身了？！就会以礼相待了？！……礼遇儿的，不会因着女郎妆扮就轻慢；轻慢儿的，不会因着儿郎妆扮就礼遇。世道如此，委屈了自己，又能奈何？！儿早已不介怀。”

　　“可是……”小六子仍想劝解，被王掌柜拉住，摇了摇头后，一把将他拉上了另一车厢。虽然王掌柜年纪更长，但因同为商人，反而在这方面更开明，也更能理解小小的处境和为难。

　　就这样，一行人三辆驴车地，开始往临海市出发。刚行半时辰左右，天空就开始淅淅沥沥飘起雨来，没过多久滂沱的雨点子也砸了下来。想停下避雨，可是这城镇间只荒郊野路，并没有可以供休息的驿站，所以只能继续急遽赶路。

　　没行多久，车又停了下来，车夫过来说路边有马车弃捐，似乎是车辕断裂，问是否需要已往资助。小小掀开帘子，看劈面停着的马车，原是被两匹油光水滑的枣骝马拉着，通体黑楠木制作车厢，雕饰低调，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标识，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似乎也有人正从里面偷偷视察着小小一行人。小小料想，车厢内的怕是一行女眷，才会如此行事。且能乘坐马车，应是官家的女眷。

　　小小带着云锁打伞下车，走至马车前，对着车厢内的人盈盈拜道：

　　“民女林小小，乃玲珑镇‘万物生’寺库掌柜，欲往临海市参会，行此见朱紫的车马损毁，若朱紫不嫌弃，民女愿助朱紫一程。”

　　等了一会儿，才见纱帘被掀开，露出一俏皮丫头，笑着对小小道：

　　“车上乃此地少尹夫人并巨细姐，回途中不巧车辕断裂延误至此，幸遇林掌柜愿施援手，还烦请林掌柜将夫人、小姐载至临海少尹府，夫人必重金酬谢！”

　　小小忙道不敢，然后垂首等这丫鬟将少尹夫人和小姐牵下车，再将她们迎至自己的车厢内，等她们在上首坐好了，小小才道一声“陪罪”爬上自己的车厢，见了礼后才敢抬头悄悄审察这官夫人和官小姐。

　　这少尹夫人或许35岁光华，云髻峨峨，修眉联娟，慈眉善目，且调养极好，举止一派温文尔雅。身边小姐或许金钗之年，和小小同龄，灵动秀气、生动可爱，此时也睁大着眼睛好奇地直直审察小小。

　　小小莞尔一笑，大方道：

　　“民女唐突，让夫人和小姐见笑！”

　　简陋是因为小小年龄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夫人格外慈祥：

　　“你不外金钗年华，怎的就自己开了寺库作掌柜？”

　　小小就将自己身世娓娓道来，掐头去尾，将自己曾是林府外室女、母亲瘦马、自己生长于怡红院这样的事情去掉，只说父亲早逝，母亲独力将自己带大，然疾病缠塌，自己只能在童龀光华就担起养家的肩负，幸上天怜爱让自己机缘巧合，做起了寺库生意云云。

　　小小的声音软糯，语调平稳，口齿伶俐，将小我私家历程说得跌宕宛转，经常柳暗花明又一村，跟说书一样，听得那官家小姐双眼大睁、唇齿微张，心情也随着小小的故事起起伏伏，要不是平时的教养在，一定就跟现代小女人听故事一样，发出“哇塞”“OMG”的叹息声了。

　　少尹夫人虽然知道小小话语中夸诞的身分，也知道她在有意逗自己母女开心，但一来小小年龄和自己孩子差不多，对着小小爱屋及乌有份怜爱，二来也简直感伤小小身世坎坷，想想其母一人将孩子拉扯大，同为母亲也甚是同情。所以对着小小的小心机也不反感，听之任之了。

　　等小小将自己的故事讲完，少尹夫人和小姐感伤一番后，气氛一度冷了下来，究竟双方刚晤面，之间又有着阶级鸿沟，要完全破冰不是这么容易。

　　但小小是谁，她可是和三教九流打了四年交道，很是熟悉见什么样的人，该说什么样的话。适才的气氛冷下来，也是小小有意为之，究竟自己年纪在这里，又是一个商人，商人最为人厌恶的，就是市侩精明，自己虽然仗着年龄小，做些小心思并不会被少尹夫人厌恶，但做得太过老道，就不符自己的年龄，难免会被人怀疑和警惕，所以在流露了自己精明的一面后，小小又适时地表露一下尴尬，才更符自己小女儿的人设。

　　所以在冷了一段尴尬的气氛后，小小才“难为情”地又兴起勇气般，对着小姐道：

　　“姐姐的妆容好生精致，这柳娥眉画得极好，在见姐姐前，儿都不晓如今这流行的柳蛾眉竟是这样的浓淡相宜。”

　　是的，古今中外都一样，对着女人，谈化妆、衣饰、包包，永远不愁打不开话题。少尹的巨细姐听了极开心，在听了小小适才刻意说的“跌宕人生”后，自己总算可以有胜过这个同龄女孩的地方了，嗯，她究竟不是官家子女，于妆容一事上，肯定没有自己明白多，于是滔滔不停地“指点”起小小来，小小也很是捧哏，一脸认真，就差拿个小本本记下了。然后再时不时地提两句自己的看法，让这巨细姐似乎找到了知己般兴奋。

　　等一行驴车行至临海市，滂沱大雨已酿成了淅沥小雨。

　　少尹夫人问小小一行来临海市作甚。小小道自己有个叔叔是巴州布商，此次拿着巴州特有的蜀锦来加入展示会，碰碰机缘。因为有着适才话题的铺垫，此时提起倒也不显刻意。果真因着适才衣饰的话题，巨细姐就好奇的问什么是蜀锦，非要亲眼目睹一下。于是临至少尹府，小小就下车问王掌柜要了两匹过来，赠与她母女二人。

　　少尹夫人见这蜀锦简直做得精美绝伦、巧夺天工，摸上去又细腻如织、平滑如镜，也不知是否为酬谢小小施的援手，竟道：

　　“府里正好要择布匹的采买，以后这块儿就托于林掌柜资助掌眼了。”

　　小小很兴奋，虽说自己简直隐隐约约有这想法，但等夫人真的很是“上路”地照顾了自己生意后，照旧兴奋很是的。又听夫人增补道：

　　“对了，小小你既开寺库，究竟见多识广。是否可帮我一忙，下月府尹夫人寿辰，烦请帮我寻一新奇珍贵之物，作为贺寿礼赠于府尹夫人。府尹夫人偏爱月季，曾道：‘只道花无十日红，此花无日不东风。’若是贺礼与月季相关，就最好不外了。劳小小费心，吾铭感于心。”

　　小小作揖道：“夫人折煞民女，儿定当尽心为夫人寻觅宝物，夫人少待时日，静候佳音。”

　　所以，自己这是搭上少尹夫人这条线了？！看来此行刚开始，就收获极大，太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