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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传奇之明珠劫

第三十三章 异路归途(5)

九幽传奇之明珠劫 简秋鸿 4816 2019-10-16 08:50:00

  秀才出了山谷之时,天色大亮,天上几朵泛灰的浓云遮住天幕,山中云雾也格外浓厚,看着即是个阴天。

  秀才吃了两口干粮,又在就近溪边装了一壶清水,骑上棕红马继续前行。这里山路虽然不如昨日早晨所见那样险峻,但不少地方仍是陡峭崎岖,这匹棕红马跑来却如履平地,毫无颠簸。

  跑了半日功夫,转过一座山脚,秀才眼前忽现一座巍峨大山,这山不知多高,顶上云雾呈祥,云中垂下一道飞瀑到半山腰,瀑布蒸出的水汽绕缭,犹如仙境一般。秀才一带马缰,棕红马四蹄落地之时一顿,立即停了下来。

  秀才下了马,看着眼前山势,转头拍了拍那匹棕红马,口中道,“多谢你了,你回去吧!”他见这座山山势又趋险峻,上山之路狭窄异常,已非能骑马之地,所以才让马匹自行回去。

  那匹马极具灵性,它听了秀才这话,仰天一声长嘶,打了一个鼻响,果真转身沿着原路回去了。

  秀才进山,山路虽险,但是山中奇花吐芳,异卉争艳,绿树浓荫,十分清幽。约莫一炷香功夫,秀才到了半山腰,他才站稳身形,陡觉一阵水汽扑面而来。

  秀才放眼看去,只见山顶垂下的瀑布在山腰砸出一个三丈圆径的深潭,潭中水不溢出,恐怕同昨日所见那座深潭一样下有关窍,潭水从地下泄出,所以才造就了这般瀑布垂到半山腰而隔离的奇景。潭中立着几块被瀑布冲刷的浑圆的青石,潭边另有白色沙渚,水雾围绕中几只白鹤、黑颈鹤,另有两只秀才不识的五彩鸟儿自在沙渚上闲步,秀才来时,两只白鹤正腾出水雾冲天而起,认真像是天外仙禽破云飞翔一般。

  秀才为美景所慑,站在原地看了半晌才向里走去。这瀑布深潭占据的不外是半山腰左前方一小块地方,再往里走,他穿过一片树林,爬了九级青石台阶,眼前忽见三棵遮天蔽日的大树。他左手边是一棵菩提,树干圆径一丈,离地面三尺左右的地方生着一大块树瘤,年深日久,树瘤边上圈出一道道圆痕蔓延到整个树干上。大树枝干顶上垂下古藤,从树干盘错而下到达树根处便深入地面,交织成一张巨网。

  秀才正劈面一颗古松,这一片地上都被树上所落的松针铺满,它主干粗有八九尺,其上老皮皴裂,凹出一道道错落的深槽。其枝干遒劲如书法家勾魂摄魄酣畅淋漓的狂草,既有力量又将力量隐藏在无穷意象之中。虬曲的树根冒出地面,起落叠织,又于远处潜回地底,不知蔓延几何。

  秀才右手边却是一颗古杏,主干笔直冲天,枝繁叶茂,但是已经不再结果,只是用无限的浓荫为人勾出一片安宁寂静。

  这三棵古树枝叶相叠,树根盘错,将这片天地勾画成一个清远幽静的小世界。

  三棵古树前的旷地之上摆着一张石桌,三张石凳,秀才走近去看,才发现这张石桌桌面上刻划着一个棋盘,其上几颗零星石子乱放,间杂着松树上落下的松针。

  秀才看着石桌石凳上皆是松针,心中正想此处恐怕并没有人,耳边却蓦地听到三处响动,只见从那菩提、老松、古杏后划分掠出一小我私家影。左边是一个穿着藏灰色袍子的老者,年纪已过古稀,眼中蕴藏大智大慧。当中一个鹤发老者,穿一身泛白的灰袍,面容清癯,认真是仙风道骨。右边却是一个长袍老者,发束高冠,满身透出一股儒雅朴直之气。

  这三人悠然间已到眼前,身法快的不行思议。

  秀才一见这三人风范便心生敬仰,立即抱拳道,“晚辈步可名,见过三位前辈。”

  右边那长袍老者开口道,“不错,礼数周到。”他面上露出笑容,话语也十分温雅。

  当中的鹤发老者一挥手拂去石凳上松针,坐下来道,“小子,你从哪里过来的?”

  秀才正要回覆时,又听左边老者道,“小施主骑的那匹马儿可是从卧眉山庄所出,彳余施主将它赠给了你,不错,不错。”秀才心想原来他还在山下的时候,就已被这三位老者所察觉。

  秀才先对中间那老者道,“晚辈来自中原无名山,借路此地,打扰列位前辈清修”,又对左边那老者道,“那匹马正是彳余兄所赠。”

  中间鹤发老者转头对右边长袍老者道,“无名山,有些意思,我说他是我后生,怎么样?”

  那长袍老者答道,“非也,我断定他是我辈中人。”

  左边老者接话道,“且问一问小施主便知道?”

  两人听了这话,都停下来,鹤发老者开口问道,“你是否出自道家?”长袍老者也开口道,“你是否出自儒家?”

  秀才这时才算明白,原来右边这位长袍老者乃是儒家,中间鹤发老者乃是道家,而左边这位口中称谓“施主”,则是出自佛家。

  秀才敬重道,“晚辈不敢妄称出自儒家,亦不敢妄称出自道家,家中虽是世代书香,但晚辈自幼追随先师习武,修行无名山,先师酷爱黄老之学。”

  道家老者听完道,“哦,那你出自哪门哪派?”

  秀才答道,“晚辈出自剑潇门。”

  道家老者口中道,“剑潇门,剑潇门,哈哈哈,原来如此,那确然既不是道家也不是儒家。”

  秀才听他语气,倒似熟知剑潇门,这时又听儒家老者道,“我们谁也不输,好极。小后生,你若想今后处借路,必先过得去我们三人才行。我们也不为难你,每人同你切磋一门武艺,你若能打成平手,你自已往。”

  这三人常年修行于此,无论是在武功照旧心境上都达至臻境界,他们口中说秀才气打成平手便让他已往,实在是对秀才青眼有加。

  秀才心知三位老者武功深不行测,立即拱手答道,“晚辈不敢,请三位前辈手下留情。”

  “我们划分同你比试内力,剑法,拳法,比试之时也各有规则。比内力时便无招式,只拼比内功修为,而比试剑法拳法之时却只看招式,禁绝使用内力,你可要记着了。”中间那道家老者对着秀才嘱咐道。

  秀才答道,“是,晚辈记着了。”他说完退到左侧一大片空地之上,神色不失敬重也不失洒脱。

  “我来同小檀越比比内力。”佛家老者边说边走出来到空地之上。他并不脱手,秀才知他因自己是晚辈,有意让自己先脱手,于是口中道声“冒犯”,调动内息,双手成掌打已往。

  因是比拼内力,没什么花巧,秀才双掌打已往之时,佛家老者不慌不忙,双手成掌相接。两人手掌刚一相碰,秀才心中惊诧很是,只觉自己掌力如触一片虚空,似乎并未打到实处。秀才为表敬意一开始并未尽全力,此时又调动几分内力,却仍是如先前一般,所倾注掌力似乎化到了虚空之中。

  秀才内力,本也是随机而变,既能刚硬坚强,也能以柔克刚,这正是他师父从小教他所修的道家心法。如他昨日搪塞高老大时所用虽是拳法,但其中内息调动正是以柔克刚。但现在这位佛家老者的内力却是秀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这股内息之怪,怪在让人觉得它似乎不存在,却又觉得它似乎无穷之大,似乎自然万物都可以成为它的来源,从而生生不息。

  在佛家老者的内力笼罩之中,秀才的内力便成了天地间一颗小小灰尘,秀才觉得自己也瞬间变得十分渺小。他似见一片汪洋大海,又似睹一座无际高山,似见到一滴水,又似只看到一朵花,但是这即是整个自然的代表。他的内息源源不停的流逝,但是在这流逝转化中他并未察觉到恶意,就像是流水自归大海一般自然而又通畅,这本是最自然的事情,不存在争夺比力,也没有输赢。

  佛家老者眉目间蕴藏着宁静的笑意,秀才脸上突然也露出笑容,他轻轻收回双掌,躬身道,“前辈修为晚辈望尘莫及,还请前辈见教。”妙手比拼内力之时,如此撤掌就算不危及性命也会受极重内伤,而且是两败俱伤,但是秀才这一掌收回来,他同佛家老者却都无事,似乎两人适才只是经过了一番平静长谈。

  佛家老者点颔首,口中道,“我花了四十年时间才悟透这撤掌之法,你不外片刻间便已明白,小施主天资聪颖,前途不行限量,我便再赠小施主八个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秀才念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默了一会儿似有所悟,对老者称谢道,“多谢前辈教导”。

  佛家老者下场坐下,儒家长袍老者面上含着温和笑容走过来说道,“那我便同你比剑法。”他手中拿着一把乌青长剑,剑柄上缠着白色粗布。这把长剑看着朴实无华,既无慑人心神的利刃冷光,也无耀人眼球的花哨装饰,但是它一泛起,就让人再也无法忽视它。

  秀才只觉这位儒家老者携剑往那儿一站,便隐隐有一股飘逸豪脱从他手中长剑,从他身上,从他眼中,从他心中奔出。

  秀才拱手敬重道,“请前辈见教”,也取下身后长剑。他知道照旧自己先脱手,微顿了一下,手中长剑一个起势向着儒家老者而去。

  儒家老者身形不动,待秀才长剑到了身前,手中乌青长剑向上一挑,化开秀才一招。秀才这一招乃是交锋常用之起势,乃是晚辈同尊长交锋时为表敬意而出,本也无多大实用。所以秀才紧接着招式一变,长剑突然焕发出无数道剑光向着儒家老者而去。

  秀才的剑快,但是儒家老者脸上仍自悠闲,他手中乌青长剑挥出,每一道剑光都被他化去,每一招后招都被他的新招所阻挡。他似乎是书案前闲画山水的文士,一支笔随性挥出,每一笔都由人看得清清楚楚;他似乎是竹林中抚琴的高士,每一指都悠缓雅致。他在缓慢的节奏中将所有的快都酿成宣纸上的留白,将所有的快都酿成了辅助之弦。最终人们眼前只剩下他笔下的草木虫鱼,人们耳中只剩下铮然的高山流水之音,没有人再去关注空白,也没有人再去关注琴弦。

  在儒家老者的剑招中,秀才的剑招似乎也开始变得缓慢,十招,二十招,三十招,到第三十六招,秀才的剑招已经变得和老者的一样慢了。

  杀人之剑,亦可以没有杀意。剑招亦可以不成为剑招。

  他们的剑一同落下,一同收回。

  儒家老者眼中露出赞赏之意,口中称道,“孺子可教也,你可悟得其中意旨吗?”

  秀才躬身道,“晚辈愚钝,恐有差池。”

  儒家老者笑道,“你且说一说你心中所想。”

  秀才道,“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不知是否切合前辈剑意所指。”刚刚比剑之时,儒家老者无论招式神态确然只有“恬淡”二字可形容,但秀才所答这句话乃是出自道家之理,而这位老者是儒家,是以一开始未敢随口说出。

  没想儒家老者听完这话之后,大笑道,“很好很好。”他说完转身将手中长剑一掷,那柄长剑呼的一声横放到杏树两根粗大枝干之上。

  儒家老者退下场去,道家老者从石凳上站起,走过来道,“小子,我来同你比试拳法。”

  秀才拱手道,“请前辈见教。”他见道家老者站定,自己随即摆开架势,仍是先脱手。

  秀才左手伸出在空中画了半圈,右手半开,也向内画圈,用的正是大人山下打败高老大所用的那套拳法,只是此番不能以内力相辅,只比招式而已。

  道家老者此时也右手成掌,在身前画了一圈,秀才看他招式,竟同自己所使这套拳法似出一脉。他这时已到道家老者身前,他双掌打出去,虽无内力辅助,但是刚柔之意稳定,若是道家老者强他便强,若是道家老者柔他便柔。

  道家老者右手在秀才双掌上一绕,仍是他的起势行动,划开秀才这一招。秀才紧接着变掌成拳,打向道家老者肩胛处,没想到道家老者仍是用同一招化解。秀才心中惊奇,又变换招式,他这套拳法本已炼至上成境界,此时变换自如,招式行云流水般不停转换,虽然看似平淡,但其法自然之理,实则蕴含无限玄妙。

  但老者仍是用同样一招,就是这样看似不起眼的一招又将秀才所有的招式化解洁净。所有招式在这一招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所有巧妙在这一招面前都趋于平凡,而这一招自己也是那样平凡。这一招始出之时,人们并不会觉得它有多大威力,但是这一招结束之时,人们又不得不认可它所具有的威力。它的威力并不喧哗强硬,它只是使一切招式皆成空枉,又似使一切招式都返璞归真。

  秀才一套拳法已到最后一招,老者本可以打败他,但是没有。秀才忽的又重新将一套拳法使来,一次,两次,等到第三次使完一套拳法,秀才突然也只剩下一招。就在此时,道家老者原来的那一招也消失不见,秀才也随即撤招。老者无招,乃是因为他将所有招式都化于无形之间,秀才撤招却是因为不见老者之招,终究照旧差了一层。

  道家老者痩削清癯脸面上也露出几分赞赏之意,口中道,“不错,剑潇门倒差异于中原那些乌七八糟的门派,一味恪守死理,不知变通。你能将招式归一,果真颇有根骨。”

  秀才虽悟透了前面一层,但是最后老者一招却并未参透,于是问道,“晚辈驽钝,于最后一招仍未参透。”

  老者脸色又趋肃穆,“你若还见招式,一辈子也别想悟出这原理。”

  秀才脑海中如同划下一道闪电,无招而胜有招,虽然便没有招式。只是这番原理虽通,但是真正做到却也是难上加难。

  道家老者见他神色,又道,“将一切看空了,自然就能无招。”他说完也不管秀才反映,退下场去。

  不在乎输赢,不在乎生死,身无所忌惮,心无所忌惮。

  秀才心中似有所悟,却又不甚明晰,他知这是老者有意点拨他,立即称谢道,“多谢前辈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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