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物相啮 莫奈何

　　赏花宴主要是大臣夫人的赏花会，几位有花识秘闻的夫人才是这里的主场。平泽花种繁多。西府海棠，花簇生于顶，玫红瓣，曲下垂，遇风飘荡，娇柔红艳，远望如彤，形如欣欣向荣生长之娇憨孩童；三色堇，状如猫脸，花色繁多，花朵稍小，花量茂密，花舒后，气势浩荡；马兰花，花为紫，盛开于剑形叶片间；另有大花金鸡菊、鼠尾草、朱砂梅等，群花齐艳。

　　这西府海棠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其树态峭立，似亭亭少女。花红，叶绿，果美，岂论孤植、列植、丛植均极美观。花色艳丽，花朵红粉相间，叶子嫩绿可爱，果实鲜美诱人，最宜植于水滨及小庭一隅。郭稹海棠诗中“朱栏明媚照黄塘，芳树交加枕短墙。”就是最生动形象的写照。

　　浓绿针叶树为衬，植海棠于前列，其色彩尤觉醒目，鲜花怒放，娇艳感人，蔚为壮观。一般的海棠花无香味，只有西府海棠既香且艳，是海棠中的上品。花未开，花蕾红艳，胭脂点点，开后渐变粉红，如晓天明霞。至春夏之交，迎风峭立，花姿明媚感人，楚楚有致，若与玉兰、牡丹、桂花相伴，则形成“玉棠富贵”的之意。

　　这时歌舞酒食都差不多了，有学识的夫人四处走了起来，品评花韵、花泽。常歌倒是对这西府海棠颇感兴趣，走到跟前，看着舞姿优雅的花瓣，不觉也看入了迷，直到身旁有声音传来，她才回了神，往旁边看去。

　　是霍家夫人，就站在裳歌的旁边，道了一声：“海棠甚美。”

　　常歌从花丛中拉回思绪，亦是回笑着：“确实。”

　　“不外，论雅致照旧郡主府里的玉兰最为上等。”

　　常歌笑了笑，眼神一扫，看到秦秀腰间别着的祥云样式手帕，心下了然，未多言，道了夫人继续，便浅笑离开了。

　　秦秀心知郡主已经知晓他们的心意，心下喜，面上却仍是一副享受花香的模样。一场秘密的相助在悄无人知之间定下。

　　常歌离开后没多久，碰到了一个小熟人。常歌徐徐向花园深处走去，路过三三两两的赏花人，徐徐偏离了宴会热闹之处，走到红墙根下，已是寂静无人，她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神经却紧紧绷着。

　　忽的，身后有了消息，电闪火花间，一块弹珠煞气而来，常歌一惊，可到底是练家子，腰一用力，轻松与弹珠错了开。弹珠弹在了红墙上，又反弹到青砖上跳了几下，落地声阵阵清脆。

　　常歌轻笑，小孩子的花招。朝着假山石唤道：

　　“幺儿？”

　　未有人应。再次唤时，只听一稚声从石后传出：

　　“谁准你喊本皇子乳名！”

　　常歌也没说话，提步走了。

　　听着徐徐远去的脚步声，傅幺没忍住，照旧探出了头。

　　“走了啊。”他小手背后，低着头踢着脚边的弹弓，“真没意思。”

　　“小殿下。”

　　“啊！”傅幺猛转头，被突然泛起的人吓得退了好几步，小脸惊讶看着裳歌，嘴巴张合半天蹦不出一个字。

　　常暮兰冲着傅幺一笑，弯下腰来，看着他温和道：“小殿下怎在此？”

　　傅幺连忙收起惊讶，正襟面严，小下巴微台，神色狂妄道：“干你何事？”

　　常歌并没有将他的自豪爽在心上，直起身子拍了拍衣袖：“本想着有些个稀罕玩意给小殿下看，既然小殿下自己有事，那本宫就不打扰了。”说罢，准备抬步转身。

　　“诶诶！等等。”傅幺一听有稀奇玩意，架子都忘记摆了，直接拉住常歌衣袖喊道：“不行！你有什么好玩的？给本皇子看看！”

　　“那殿下说不关我的事……”她拉长尾音，视察傅幺脸色一变，小脸一皱。

　　“我……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必须给我看你说的稀罕玩意，看完你才气走！”傅幺急了，两只手统统拽住了常暮兰的衣袖，蹦在她面前，仗势凌人要她留下。

　　“小殿下可知‘莫奈何’？”

　　“本皇子……本皇子知道!”傅幺双手交织围绕于胸前，高抬起头，依旧是一脸傲气。

　　常歌轻笑：“小殿下可会解这‘莫奈何’？”

　　“自是会的！”傅幺心里没底，他连这是什么工具都不知道，何来会解一说。但碍于皇子的面子，他虽然不能说他不会。

　　只见常歌拿出一个木制近似方状棱角玩意递给他。

　　“那就请小殿下将其解开吧。”

　　傅幺一看，这么个木制小玩意，不就是几个木条拼起来的吗，自是简朴极了。

　　他如是想，也是如是做的。先接过来看了看此物的结构，发现有些不太悦目出，拔了拔，拆了拆，过了一会照旧未能解开这个‘莫奈何’。

　　他马上傻了眼，刚刚见它其貌不扬，以为定是什么易简之物，还以为她是在利用他，现在他才发现他是真的解不开。傅幺追念起刚刚自己允许的话，心里有些不舒服，想要扔下跑掉——以往他都是这么做的，扔工具，跑掉，都是他经常干的，横竖有人担着，他是皇子，他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可他没有走，傅幺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到面前的女子一直看着他做，平静地等着他解开时，他突然不想耍性子一般跑掉，倒是想解开这个看起来有些困难的玩意。他再次低头，认真试了起来。

　　此物是用六根差异形状的小木条拼凑穿插而成，起源于木制修建的榫卯结构，可以在不依靠绳索、钉子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完全凭借自身的机构而牢牢连接和牢固。

　　见傅幺拿在手里琢磨了半天，常歌开口道：“其内部凹凸部门啮合，十分巧妙。看上去简朴，却是奇妙无穷，千般变化。”

　　傅幺似懂非懂所在了颔首，看了看手里的木玩意，最终照旧没有解开。他兴趣缺缺地垂下双臂。

　　常歌拿过莫奈何在手里转了转，找到最松的一根木条，使劲拽出，其他挨个拆除，此物便解开了。

　　“就这么简朴？”傅幺看着她手里散开的木条，怀疑地问着。

　　“物虽简朴，小殿下观出其中之理了吗？”

　　傅幺不屑道：“一个木玩意有什么原理可寻？”

　　常歌轻摇了摇头，笑着说：“小殿下再仔细想想。”

　　“嗯……”傅幺小手撑着下巴，思考了一会仍是一颔首绪都没有。

　　常暮兰：“不依靠外力，亦可以变得牢固、坚韧。小殿下，你可懂了？”

　　傅幺照旧摇了摇头，这次他有些不耐烦，小手环在胸前，全然已经听不下去了。

　　常歌也没再多说，只是把手上的玩意重新拼起来，余光看到傅幺撇过来的小眼神，心下不禁觉得可笑。

　　直到常歌将莫奈何收进衣袖，他的眼神才从木玩意那回过来。

　　常歌没多说，和他道了别后回了宴席。

　　傅幺撇撇小嘴，觉得有些无趣，径自回了府邸，路上边玩边走，随从的侍卫都心里叫苦，跟了这样一个淘气作怪的小祖宗真是倒了霉了。

　　回到赏花宴，未再发生什么，结束后常杜二人便回了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