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伤情翠鸣山

　　自那日看到秦昭在宴席上左拥右抱后，谢雨柔心中再难平复，虽听说塞外行军打仗，身边有几个美女是极为正常的事情，更况且照旧统领雄师的侯爷，未来纳三五个小妾也没什么不妥，可是，亲眼看到自己的良人留恋花丛，真真是惊得谢雨柔无法释怀。更况且，谢雨柔差异于一般女子，不愿意看着自己的良人和其他人一样，未来真的会纳妾。这种心理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他可知自己被掳一事，可知自己现在生死不明，他心中可有自己这个妻子，不，他没有，看昨日情形，他早已忘记自己已经婚配，他未曾担忧过自己，未曾忖量过自己，甚至不愿见自己。他心里基础就没有这个夫人。外面兵荒马乱，当下，待在秦昭身边是最宁静不外了，只是哥哥现在哪里，他不是在秦昭账下吗？想了想，照旧在此多待几日，兴许就会见到自己的哥哥了，待见到他，自己就能回到都梁，待回到都梁------难道还要回到那侯爷府吗？谢雨柔不知如何，一脸忧愁。

　　“李医生。”一管家朝谢雨柔走来。

　　“张管家，有何付托。”

　　“不敢，左大人说侯爷许是昨夜饮酒过多，头有些疼，请李医生给开副醒酒的汤药。”

　　“我这就去开。”谢雨柔收回思绪，既然现在想不出什么，那还不如好好做自己的行军医生。

　　守备府自有药材存储，行军打仗，医治伤兵，种种药材不行胜数。谢雨柔的外祖父当年是都梁城数一数二的名医，自母亲嫁来以后，家里大巨细小的问药诊治皆是母亲亲自把关，谢雨柔自幼智慧，随着母亲这许多年，自是学到了不少问诊抓药的好方子。

　　刚刚秦昭命她为行军医生，左元宗就将行军药材所放之处一一交给了她。守备府虽有下人，但下人并不多，谢雨柔自知自己已不是什么相国小姐。一时找不到其他人，就爽性自己上锅熬制起来。一个时辰的火候，谢雨柔就熬制了一碗醒酒汤。谢雨柔将那汤汁倒入碗中，就端到了前厅大堂。秦昭正和诸位将军大人议事，谢雨柔端着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门口驻留良久，许是觉得门口有人，秦昭大喝一声：“门外何人？”

　　“侯爷，醒酒汤熬好了。”被喝了一声，谢雨柔爽性推门而入。

　　“放下吧，”秦昭示意，谢雨柔这才看清楚，那满满前堂坐着大巨细小的将领官员十几位。看来是有大事要议。谢雨柔不敢多待，放下碗准备离开。转身那一刻，谢雨柔一眼瞥到那堂前巨大的长桌上竟然摆放着一辆木车，谢雨柔不由多看了几眼。

　　“你认得此物？”秦昭盯着她的眼睛问。

　　“记里鼓车？”谢雨柔曾在父亲书房的一本书里读到过关于这种器具的介绍，这也叫做指南车，是行军打仗指南丈量常用的一种测绘舆图的仪器。

　　众人皆是一惊，没想到这小小少年居然知道这个工具的来历。

　　“你可会用？”秦昭再问。

　　“略知一二。”谢雨柔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这个小车。她推动那个小车，小车上的木头人就拿小鼓槌敲打一下。她又仔细看那小车轮廓。待研究明白后，说，“这小轮，直径约莫有6尺，周长约莫18尺，足轮每转动即是车行三步，一里和三百步，即一千八百尺。比那指南针指示偏向略差，但是绘制舆图极为准确。”看谢雨柔如此清楚的了解这种交战中常用的工具，秦昭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噢，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爹爹书房里的书里纪录的-----”话刚说完，自觉有误，这才咳了一声，“额，属下是无意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

　　“无意？”秦昭透过微眯着的凤目审视着眼前的少年。他虽然知道这种工具只有在兵书上才会有所介绍。

　　自知话多必失，不敢再停留，谢雨柔小心翼翼退出了正堂。“属下告退！”

　　塞外天气多变，秦昭现在手中的舆图是许多年前的了，倒霉于排兵布阵，地形庞大，无法实际丈量出地形和距离，听人说这记里鼓车是绘制舆图的好工具，随命手巧的木匠将这个制造出来，只是用起来颇为不熟，这物件，只有那行军打仗的兵书上才会有详细介绍，那李寻昭居然能懂，这个医师看来不是那么简朴啊。秦昭眯着眼思索了半天，才开始和众将士商议起来。

　　谢雨柔自知守备府不会待多久，秦昭定照旧要回城外的北大营去，没想到时间竟然这样快。当夜，就随着大队人马轰轰烈烈的使出蓟州城，向城门外三百里的行军大营而去。

　　一到行军北大营，谢雨柔的活就多了起来，数月前收复城池，另有些重伤员伤未痊愈，每日开方煎药忙的不亦乐乎，左元宗看他太忙，就将原来两个行医的医生交予她，那两个医生起初并不平气，但看她饱读医书，抓了几个药方竟然能治好几个士兵的顽疾，也开始心服口服起来。谢雨柔看病认真仔细，药到病除，一时间这帐营里竟然出了名，都知道这里有个年纪轻轻的医生妙手回春，就连周边的黎民也前来求医问药。

　　这日，谢雨柔刚给士兵问诊完，抬头看那天色已晚，算来自己在这大营之中已经十日有余，自上次在守备府见过杜仲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他，谢雨柔推测，秦昭一定是派杜仲前去追查卫楚下落，倘若回到那都梁，杜仲定会视察自己的底细，等到那时自己的身份袒露，自己该如何面对秦昭，杜仲此去到回来，前后少说半个月，多则一个月之久，谢雨柔想了想，也许那时候，自己已经离开北大营了。自那日来到大营，谢雨柔就已经探询到了哥哥的去向，原来是秦昭派他去公干，至于去了什么地方，看周围人和左元宗讳莫如深的样子，谢雨柔不敢再追问，想必一定是去办一件极为隐蔽重要的事情。自那日秦昭寿辰之后，在这北大营中，秦昭再无饮酒逍遥，每日具是在帐中忙到深夜。看那帐中各行军将领行色急遽，谢雨柔感受可能要真的打仗了。

　　这几日秦昭彻夜不眠，杜仲每三日回信一封，自那日将丁辉斩杀之后，沿路确是有零零散散的黑衣刺客，杜仲一路斩杀，还尚未找到卫楚踪迹，那哈勒炎与夫人也尚未线索。谢知秋也从前方来报，那信中颇有急色，在哈勒炎账内，尚未发现妹妹谢雨柔的行踪。

　　这一日，秦昭帐中议事完已是深夜，一联几日均在帐中休息，左翼前锋虎威上将军程远山看到一脸疲惫的秦昭，“侯爷，照旧回起居的帐中休息吧。”

　　“好。”秦昭徐徐踱步走出军营。

　　刚迈进自己的起居帐内，就见前面的床上坐着一个婀娜艳丽女子，那女子正是月氏国进献的三十名美女的之一。

　　看到秦昭走进来，那女子扭动盈盈细腰，“侯爷，让奴家为你宽衣吧。”

　　“你怎么在这里？”秦昭凤目微怒。

　　“奴家看侯爷这几日辛苦，所以斗胆进入了帐中期待侯爷。”那一双媚眼横飞，妖妖娆娆的身段，直看得秦昭欲火上身。

　　他知道，卖力秦昭的贴身护卫除却卫楚之外，另有那右翼带刀侍卫霍冰，那丽人即能入得帐中，想必是霍冰有意放之，又想必是那左元宗有意授意，左元宗那个老工具，秦昭虽心里暗骂，但也颇为受用。秦昭站在床前看着那丽人将自己宽衣解带之后，就将自己那粉色纱裙一一褪去，只留出那粉红色的肚兜来，那丽人眉目含情，纤纤玉手勾住那秦昭的脖颈，就将那娇唇贴了上去，秦昭只觉腹中一阵火热，一把抱起那丽人滚上床去。帐中烛火摇摆，哔哩啪啦作响。

　　不知何时，那原本只有两人扼守的账外，多了一排死侍。

　　第二日清晨，谢雨柔刚刚起身，那左元宗就找她而来，“左大人何事？”

　　以往这事都是左元宗找另外两个医生，现既然谢雨柔已经卖力行军诊治，那自然就找到了她。

　　“李医生，可能否熬一碗避子汤送入侯爷账内。”为掩饰尴尬，左元宗象征性的干咳了一下。

　　“避子汤？侯爷要喝吗？”谢雨柔疑惑地问道。

　　“额，不是，李医生，你照旧熬一碗送已往，去了就知道了，记着，一定要盯住那人喝掉方可。”左元宗不愿多谈，但是最后那句话却不容有异议。谢雨柔疑惑不解，但照旧凭据左元宗之意，小心将那汤药熬好，端着走到秦昭账外，那账外霍冰扼守，目光清冷，但看清来人，自动闪身让出。

　　谢雨柔端碗而入，只见那秦昭卧床上，一芊芊人影斜躺在帐中，红纱帐暖，那丽人白嫩玉臂垂于账外，生生亮灼了谢雨柔的双眼，谢雨柔愕然不已，待看清楚情形，马上怒火攻心，头“嗡”的一声，栽到在地，那碗四处碎散，汤汁撒了一地。

　　听到声音，那帐中丽人惊得一醒，那霍冰迅速掀帘而入。

　　不敢去看那帐中人，霍冰扶起谢雨柔，“李医生，你怎么了？”

　　谢雨柔大口喘息，冷汗潾潾，脸色苍白，目光呆滞，挣扎起身，“我无事，待我再去熬制些来。”

　　“李医生？”霍冰关切，扶起谢雨柔，谢雨柔神情模糊地推开霍冰，喃喃地说，“无事，无事，我再去熬些来。”就这样踉踉跄跄走出账外。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翠鸣山上，一青衣布衫少年极目远眺，砭骨的风咆哮而来，吹得少年衣襟烈烈，山这边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山那边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听着那驼铃从耳边走过，谢雨柔心寒如冰，痛彻心扉。

　　他果真不喜于我，他果真不喜于我。我为何要来这塞外，难道真的只是因为那封信函吗？不是，也许照旧想要弄清楚那个真相，现在，那个真相我看到了，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哥哥，你在哪里，哥哥，你再不回来，我就该走了。回去，再也不回那侯爷府里，再也不做那侯爷夫人。这塞外可真美，那天地辽阔，那山高水远，我还没有待够呢，我还没有看够那风物，爹爹，他日我们一家四口就在这塞外安家吧。

　　离青衣少年不远，霍冰目视少年，驻足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