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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名状的章鱼怪

第二十四章 长夜(三)

不行名状的章鱼怪 人民医院 2488 2019-05-23 22:45:27

  一转眼,笼罩植被的田野和低矮起伏的群山已经被抛在身后,高速公路似乎驶入了广袤的美利坚西部旷野,迎面而来热情的风沙。

  连配景bgm似乎都从班得瑞温柔的《春野》换成了《加州旅馆》,高昂的贝斯声带出一条无垠的公路,老鹰乐队在耳畔高歌:行驶在昏黑的荒原公路上,凉风吹过我的头发,空气中是温热的Colitas芬芳……

  张浮鱼忍不住回望,长达千里的分界线穿过公路,像一把快刀,笔直的斩开山区宁静原。

  一端覆满植被,一端寸草不生。

  公路不像山野,没有任何遮挡物,强烈的紫外线直射容易灼伤皮肤。圆滔滔撑开长柄黑伞,两人一左一右的缩在伞下。

  荒原视野开阔,可以看见星星点点的沙柳、球形仙人掌缩在岩石后生长,被狂风侵蚀的千奇百怪的红褐色裸岩山静静伫立,远处陡峭的峡谷中吹来的风呜咽作响。

  张浮鱼颇感新鲜,有一种成为牛仔的错觉。脖上围一块色彩鲜艳的印花大方巾,头顶墨西哥式宽沿毡帽,腰挎柯尔特左轮,足蹬饰有刺马钉的高筒皮靴,骑一匹快马挥舞套索,沿着火车轨道驱赶牛群、寻觅黄金!谁说他不是这片土地上最自由的男人?

  日头热辣,安德拉汗如雨下,用手挡在眼前。缺少植被笼罩的旷野,空气中只有被风刮起的沙尘,就算圆滔滔把备用电力都用上来抽水,也没措施满足两人一天的最低水需求量。

  她心忧再过一两天水就要被喝完,却听见身旁的荒原大嫖客哼唱:“我虽然是个牛仔,在酒吧只点牛奶,为什么我不喝啤酒,因为啤酒伤身体……”

  “你在兴奋什么?”安德拉黑着脸。

  大嫖客不唱了,他吃了满嘴风沙,更想起自己既没马,也没牛,还没目的地,他这个牛仔要是忙,只能是忙着去见上帝。

  荒原空气干燥呛人,大气温度比山区至少高上5~10℃,没有树木植物层层削减风力,地面的泥土也缺少植被掩护,狂风横扫而来,细小的泥土颗粒就被裹挟上天空。

  高温烤的沥青发软融化,但很洁净,落到上面的灰尘和碎石都被吹飞上了天,因昼夜温差的缘故,路面随处是刀砍斧凿般的裂隙。

  不止是沥青路,光秃秃的红土壤也和旱季的农田一样,降雨量少,土壤一直在焦裂,难以软化凝合。长时间下来,就像一面长宽以千里记的蛛网。

  风越来越大,沙子带着加速度打在外露的肌肤上,一阵阵刺痛,还被汗液黏住。

  张浮鱼呸了几口,拿毡帽护在脸上盖住打来的风沙:“不行!空气温度太高了!四周全是沙子,这风他妈拿我在练铁砂掌,我脸都要被打烂了……”

  “去那块石头下!”安德拉埋低了头跑。

  两人狼狈的离开高速,来到红褐色巨大花岗岩的阴影下休息。硬汉圆滔滔还在迎着风沙,叮叮当当的挑战自我。

  吸收了半个小时太阳能,圆滔滔顿觉不妙,焦点芯片降温速度赶不上升温速度,于是也狼狈的跑到巨岩下等着降温。

  安德拉小心的倒了600ml的水,圆滔滔眼巴巴的看着两人对半分了,它体内有个专门给发动机和熔态电池组降温的小水缸,干枯很久了。

  张浮鱼小口喝水,一口含上整整一分钟才咽,他叹气:“怎么办?才走几公里,就差点被打磨风干成木乃伊,完全是地狱难度。”

  只有内裤外穿的人才气在近40℃的高温和每秒15米的风沙中前进。

  安德拉想了想:“我们调整作息时间,以后上午10点到下午6点休息,晚上用来赶路,这样圆滔滔白昼可以全功率抽水。对了,你晚上能看见路吗?”

  张浮鱼思考了一下:“可以吧,这里很空旷,没有什么障碍物,闭着眼走都行。”

  等到晚上,两人整装待发。

  星光粲然,月辉照出的前路很朦胧,穿过峡谷响起的风声愈发尖锐恐怖。

  “我看不清,你牵着我。”安德拉小声说。

  她很讨厌走夜路,理由也很简朴,怕黑。小女孩总是怕黑怕孑立的,黑夜是无所不能的大魔王,需要用被子和故事来抗衡。可安德拉什么都没有,只能一小我私家悄悄的畏惧。

  张浮鱼牵住安德拉的手,正准备出发,她递来了一个工具,他下意识的接住,是枪。

  “遇到危险,就用它去打。”

  张浮鱼觉得太重,不太乐意去拿:“有什么用?连巨颅仆从的护甲都打不穿,拿来自杀都嫌枪杆太长扣不到扳机。”

  “拿上!”安德拉指点,“保险是关着的,开完枪要手动拉栓,一共有7发子弹。”

  张浮鱼背上枪,莫名有种被恐怖组织拐卖到中东加入石油圣战的感受,童子军身世的小教官正教他这个菜鸟如何瞄准开枪。可苏安特圣战军的敌人不是拿白布包头的石油佬,而是一天嚼几吨血兰花的巨蟒和刀枪不入的蠕虫。

  “你用枪打死过工具么?”他问。

  “没有。”

  “我看你用的很熟练。”

  “总是能捡到子弹练枪,就熟练了。”

  张浮鱼捏了捏小丫头的手,她的手心很凉,出了许多汗,湿漉漉的,他随口问:“怕黑?”

  “不怕。”她否认的很快。

  “不用怕,这是优点,我喜欢掩护怕黑的女孩。”

  “闭嘴!”

  星夜下的旅途并不浪漫,饥饿、疲劳、严寒再加上体力的限制,两人走上半小时,就得休息十分钟,因是牵着什么都看不清的安德拉走,速度也比力慢。

  到凌晨两点,一天温度最低的时刻,张浮鱼冷的走不动路,站在原地打哆嗦——金属心脏已经完全失效了,这玩意就没靠谱过频频。

  西南偏向永无休止的寒风吹的他血液凝滞,大气温度已经来到零下十几度,荒原最无情的不是跨越式的昼夜温差,而是全年无休的狂风!

  两人连根柴都捡不到,只能缩在一块巨岩后,捡起白昼吸收了大量太阳温度的石头,筑成一个简陋的小窝。圆滔滔打开恒温柜,拿出睡袋摊开,张浮鱼先钻进睡袋里,安德拉再躺在他身上,睡袋胀成了一个巨肥的蝉蛹。

  在没有火的情况下,张浮鱼抱着安德拉,就像抱着坨不化的冰块。

  “冷的话,就把手贴在我肚皮上。”他牙齿打颤。

  “好。”

  “算了,照旧拿出来吧……”张浮鱼忏悔了,但男人的尊严让他再次开口,“你可以换个位置放。”

  安德拉的手就一路在他肚皮、肚皮侧、左胸、右胸这四个地方重复移动。

  期待黎明到来的历程中,张浮鱼无法思考,他似乎酿成了一个自动应答机械,每当安德拉的手移动,大脑就会自动回覆:肚皮好冷、肚皮侧好冷、左胸好冷、右胸好冷,啊我死了……

  第九天的清晨。

  张浮鱼和安德拉都大字躺在逐渐温暖起来的阳光中,昏昏欲睡。他很快就不用再担忧冷了,再过上几个小时,又得热成一条伸舌头的傻狗。

  这一晚上,走的路还不到寻常白昼两个小时走的多。

  明明应该趁着清晨还算凉快,加紧赶路,但被冻了几个小时,张浮鱼又累又困,只想休息。

  安德拉没敦促,显然也一样。

  这一咸鱼,就咸到了下午四点。圆滔滔在给两位大爷当牛做马,翻遍周遭千里找柴火。

  晚上赶路,凌晨生火期待天明。

  天亮再赶一阵子路,十点开始休整,下午五点继续出发。

  第十天,因为有了经验,他们足足赶了四十公里的路。

  直到第十三天,粮食吃光了。

  第十四天,最后的水也喝光了,只能依靠圆滔滔每天从空气中抽出不到400ml的水。

  400ml的水,甚至无法让一小我私家活下来。

  高速公路依旧看不到尽头,两人却已经弹尽粮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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