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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不易岁

第六十四章 推贤王

千秋不易岁 南宫令云 3392 2019-06-15 22:00:00

  “你是沧海?!”

  圣人腾地站起身来,手扶桌案向前探身,脸上神情混杂了惊讶、狂喜、疑惑种种,十分庞大。

  “草民多有隐瞒,望圣人恕罪。”越沧海微微低头,摆出了一副任凭发落的姿态。

  圣人现在正激动不已,哪里还顾得上责罚他?他少时和大姑母李司杰最为亲近,这位姑母是少有的不把他看成身份尊贵的太子,而是一个普通子侄看待的人,外弟越沧海尚在襁褓时,他甚至还亲手抱过他。厥后越家遭难,他数次劝谏父亲等查明真相后再做决断,然而太祖天子彼时尚在病中,线人昏聩,就连头脑也不甚清醒,竟然下旨叫李司杰与越明和离,回归宫中,越家人则一律斩首。

  李司杰个性坚强,如何肯允许兄长这近乎犷悍地夺走她所珍视的亲人的要求?她穿上了最隆重的长公主礼服入宫,手持太祖天子早年赐予她的九龙佩,一路越过宫中重重守卫来到了太庙门前,长跪不起。如果平日里以她的性子,势须要将整座皇宫闹得天翻地覆,然而这一次她没有。李司杰只是静静地跪在太庙主殿门外,不哭不闹,也不言语,面上一派平静。

  太祖天子得了信,以为这个小妹不外是心气不顺,没几日就会和从前一样向他低头认错。况且越家的事,他自认为并没有做错什么,在叛国这种事上,宁可错杀,也不行放过,大不了之后再为她说一门更好的亲事,时间总会冲淡一切。

  然而他太低估了李司杰的坚强,越明和宗子越沧浪被杀的消息方一传到安京城,被李司杰得知,第二日一早,她的尸体就被发现横倒在皇家太庙那长得险些看不到头的白玉阶上,血流了满地,在洁白的阶梯映衬下显得格外凄惨。李司杰死于自杀,尖锐的刀刃险些将她的喉管全部切断,而她用来抹了脖子的短刀,照旧当年结婚时越明所赠,原本越明是让她拿来防身,可谁也没想到造化弄人,最后她竟用它了结了生命,追随着枉死的夫婿和宗子去了。

  太祖听说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还没来得及伤心,派去越家捉拿余孽的人就回来复命了,说昨天夜里越二郎沧海带着幼妹越秀和几名忠仆出逃,等他们发现时一行人已经出了安京城,没了踪迹。他大动怒气之后,病体越发极重,缱绻病榻月余,终究照旧撒手人寰。

  圣人登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彻查越家的事,然而虽然疑点重重,但是一直没有查出什么结果,派出去寻找越氏兄妹的人也总是无功而返。六七年已往,在圣人险些想要放弃的时候,越沧海竟突然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眼前,而且已经长成了能独自顶立门户的堂堂少年,这怎不令他欣喜若狂?

  “沧海!二郎!”

  圣人神情激动地走了下来,紧紧握住他的双手,眼中甚至还泛起了泪花。他刚刚没有注意到,现在再细细一看,觉察越沧海的眼睛简直像极了他那正直且坚强的大姑母,这一发现令他心中百味陈杂。

  “我找你找的好苦!”

  “让圣人担忧,是沧海之过也。”

  “知道错就好,回去好好给姑母灵位上炷香,记着了吗?”

  “诺。”

  圣人又把目光转向千秋:“这么说——二娘你也一直知道他的身份,但就是不告诉朕?薛卿也是?”

  “兄长言重了,”千秋笑了笑,“儿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谁想他竟先一步说了。”

  “朕还以为你真计划解除和二郎的婚约,跟什么蘭月订婚,这段时间朕可没少从旁人那里听到你们的蜚语。”笑着让桑越二人到两边坐下,圣人回到了上首,语带挖苦。

  陈金台见他们认亲完毕,出班行礼:“陛下,是否要让桑上将军把契月国贤王子带过来?”

  “师兄,既然来了,就别在门外踯躅,快进来吧!”千秋突然开口。

  门外一道淡漠的嗓音响起:“贫道在门口站了这么久你才察觉,天秋,你的警惕呢?”

  “天机门果真门风严正,绝不松懈,”笑着朝静静伫立在门前的归无叉手一礼,圣人出言替千秋解围,“子虚子道长,你不是在归燕城么?怎么突然回到了雁门关?”

  “贫道盘算着,雁门关之劫将尽,而薛大总管的营中恰好另有两位重要人物在。薛大总管忙着处置惩罚归燕城和天牧关的战后事宜,贫道便代他将这两人送到这里。”说着,他一侧身,从他身后徐徐走出了一个少年。

  “臣阿史那贤,叩见圣人。”带着阿史那贤进城之前,归无就已经让他换回了契月国的装束,一行人照旧凭着归无的千秋卫腰牌,才没有被守门的士兵扣下。阿史那贤这一年来虽然行动受限,但是唐国从未在吃穿上亏待过他,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初见时还不到千秋肩膀的人儿,如今已经和她差不多高了,圣人有泰半年没有看到他,愣了一下才反映过来,微笑着让他平身。

  随后,耶律敦也被两名强壮的千秋卫士兵押了上来。

  他到底没能破了变化莫测、随处陷阱的龙门双阵,一开始虽然侥幸闯过了生门,却在丙奇位误入惊门,险些被四下里埋伏的弓箭手射成了筛子。慌不择路间又闯进了受千秋卫小将裴无极指挥的阵中阵里,最后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却被堪堪领兵赶到的千秋一枪挑下了马,成为了唐军的俘虏。

  千秋卫所有人都知道,桑千秋这位师兄归无,虽然平日里冷冷淡淡,鲜少与人动手,但是他的武功,他所擅长的天机门绝学“折叶手”,可是能与千秋的飞花枪媲美的存在,所以军中人人都敬他三分,称他一声“子虚子仙长”。

  这次他愿意替薛昭跑腿,实在有些出乎意料,但想想他平日里看待千秋和看待旁人截然差异的态度,各人便明白了他这一举动其实也并不奇怪——这是怕他的师妹桑千秋私自带契月国小王子这枚烫手山芋出京,万一被圣人怪罪下来,看在她捉拿敌国主帅有功的份上,能够宽宥她的不告之罪。归无此行的目的虽然与众人的推测相差无几,但他另有其他考量。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耶律敦究竟在契月国职位超然,加上有性情刻薄寡恩的阿史那枭和金豹作对比,士兵们对于越发平易近人的他就多了些好感,归无生怕这等危险人物在军中羁押久了,会引来契月死士营救于他。到那时,万一有个闪失,前面种种努力就将尽数付诸东流。所以归无这才要把耶律敦转移到人手越发丰裕的雁门关来,而这一路上,队伍果真遇到了数次袭击,但都在归无的领导下有惊无险地一一化解,恰幸亏千秋和沧海等人力拒契月重兵,诛杀契月王阿史那枭这一夜抵达了雁门关。

  耶律敦被推进议事厅,梗着脖子在当中一站,冷笑连连。眼见圣人脸色逐渐发黑,千秋手腕一翻,指间便泛起了一枚铜弹子,“啪”地一声正中耶律敦膝盖,他腿一软,不受控制地一屈膝跪了下去。圣人的心情稍稍缓和,厌恶地低眼看了看他:“既然他如此耿耿忠心,那就送他去陪他的主人吧!贤王子,你意下如何?”

  阿史那贤也看了一眼当初和阿史那枭狼狈为奸欺侮他和母亲的这位契月国上将军,向圣人一拱手:“此贼与阿史那枭乃是掀起两国争端的罪魁罪魁,要说起来,照旧我契月国失信在前,所以,此贼任凭圣人发落,贤绝无二话。”

  “呸!”耶律敦朝阿史那贤啐了一口,“你算什么工具!果真身上流着唐人肮脏的血,便只会向唐王摇尾乞怜!”

  “区区不才,不外是未来的契月王而已,”阿史那贤不躲不闪,看着耶律敦的眼神充满了谴责,“我契月国众多黎民,他们也有家人,也有血有肉,却要无辜沦为你们牟取私利的牺牲品,为了你们前赴后继地送死,你们于心何忍?”

  “如果与唐国结盟能换来契月国黎民安身立命,免于战祸,贤何乐而不为?”

  “说得好!”圣人抚掌而笑,“你耶律将军活了泰半辈子,竟然还不如年纪轻轻的贤王子眼光久远,真是可悲可叹!”

  “把他拖下去,枭首示众!”

  耶律敦被几名唐兵拖出去的时候,嘴里还在高声叫骂着,却丝绝不影响议事厅中众人的轻松心情。圣人温和地对阿史那贤说道:“朕会派陈都督与瞿长史代表朕出席你的继任大典,你可另有什么需要资助的地方?”

  “臣请圣人恩准,重开两国商路,并派人在两国之间设立卫所,保障来往商旅宁静。”阿史那贤这话正合圣人心意,同意在契月领土线驻军也就是变相地向大唐称臣,圣人哪有不允许的原理?当下圣人便一口应下,隔日,古吉与王侃请求陪同阿史那贤回国,昭告契月各部,圣人也准了,并派程奉道与薛讷率兵护送契月君臣三人。阿史那枭的残部在阿史那贤的恳求下也免于被坑杀的灾难,士兵们对于这位仁善的未来可汗感恩感德,纷纷立誓追随于他,圣人乐见其成,大手一挥,也让阿史那贤把他们一起带走。

  待送走了契月国一众人等,圣人终于空出了时间,找了个阳灼烁媚的下午,把千秋和沧海两人叫到了雁门关外风物最好的渡羽湖畔。

  湖畔的观景亭已在战火中被毁,只余下了一座破败的基座,圣人早几天叫人稍稍修整了一番,搭成了一座简朴的平台,现下这里总算酿成了一处尚可以入眼的景观。当千秋二人有说有笑来到的时候,圣人已经在平台上以手扶栏,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等着他们了。

  “兄长。”千秋拉着沧海在台下站定,率先开口。

  圣人回首,看见阳光下并肩而立的一对璧人,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二娘,二郎,你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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