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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焉知君子非魔

第31章 燕家主(6) 久违了芃芃

我焉知君子非魔 梓桐尧 2070 2019-07-21 23:58:19

  画舫开到湖中央,速度见慢。怀玥下楼给女乐和乐伎送上茶水,正要返回跑堂时,却在二楼观景露台停了下来。适才赫然想起青州河畔的小屋,心中没来由地一慌,加之楼下乐伎争吵声十分难听逆耳,叫人多了几分忐忑。她两手撑在栏杆上,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胸口闷得难受。

  “深呼吸,睁眼看看前头。”元昭让厮儿看住楼下,就直接上来看个究竟。究竟是俏罗刹体贴的人,他不敢怠慢。

  怀玥学他说的照做一遍,才悠悠睁了眼。

  春去夏来,湖水青青,此时的天沐湖碧波激荡,芦苇翩翩。湖中鱼翔浅底,两岸绿意盎然,画舫沿着蜿蜒的河流逆风而上,带着南方水乡的惬意。她站在船尾二楼,能看见码头被湖水行作一道界限阻离隔来,越来越远,似乎再过一段路,就能解脱了一样。

  “楼下几位姐姐的嗓子认真一绝,差点叫我脑溢血了。”怀玥自嘲道,拿起了脚边托盘,返回跑堂。“多谢。”

  元昭拉住怀玥的手,让她坐在柴火堆边,从腰间竹筒里取出一根针来。“我先替你扎一针徐徐。”转了两下,又道:“你别下楼了,就在这里待着。一会儿到了南竹岭,你再下去走走。”不容怀玥反驳,他起身将帘子放下,自行离开,将这里和外边走廊阻遏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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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舫的二楼雅间里坐着两人,屏风后面另有两人,前面是燕关笙和戴着面具的柴君岚,后面是玄火和屈农。门扇敞开着,迎面即是东风和暖的湖光山色,船尾是人潮渐多的码头。

  闽浙一带商贾对这位多年不来游湖的燕家主深感好奇,纷纷前来采样,盼着今日之后给店面和花船再添花样。有些小门小派也趁着这次热闹,想一睹燕家主的风范。码头比平日多了许多闲杂人,但船早开远了,只能听见船上的歌乐在湖面上激荡开来。

  过了转角,是蠡湖的死角,画舫却留了一条尾巴在后边。这头留了山门,看似清幽的竹林却沿途插着法幡,有的是掉色的剪纸彩幡,有的是残旧破碎的烫金幡旗。一路阴森得可怕,就连山门后土的小庙也看着没什么用处。

  柴君岚和燕关笙一同去爬山,留元昭守着船上的歌伎。元昭付托厮儿守在船头,却送了怀玥下船,让她拎着食盒已往。船上歌伎自然不依,但有元昭守着,只好留在船上期待。

  山风咆哮,竹叶沙沙作响。这么大片竹林里,除了竹叶和风声,竟没一点其他活物的声响。

  柴君岚随着燕关笙穿过巨石对垒而成的拱桥,来到一座无名冢前。杂草长得比人还高,将险些被落叶笼罩住的无名冢围在了中间。两块墓碑一看即是用白墙敲碎而成,四边不太均匀,可见当初立碑有些着急。

  燕关笙挽起袖子开始拔草,拔一次,丢一回,待清出右边半围,他拍了拍手上的泥道:“久违了,芃芃。”

  ——那是十二罗刹的血观音的名字,原名叶芃芃。

  柴君岚早有推测,只是燕关笙和俏罗刹从未认可过老童灵和血观音的死,他便只能当做不知。试想当年下闽浙找燕关笙的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俏罗刹是后面跟上的,却被燕关笙藏了起来。为此,他也曾问过祸白衣,可祸白衣却回覆说:“十二罗刹各安天命。哪个先去复命,都是阎王爷的主意,我管不着。”

  两人围着无名冢拔草,用地上的枝条抓作一捆清扫上面的落叶。玄水突然过来接过柴君岚手中的枝条,越发卖力地清扫起来。

  柴君岚看了他一眼,问燕关笙道:“为何不刻名字?”

  燕关笙摸着叶芃芃的坟头,拍了两下:“世人对他们误会太深。他们生前过不上牢固日子,在这南竹岭享几年清净也是好的。”

  “燕兄……”柴君岚正想询问,却见燕家主神情落寞地低下了头。他不问了,反过来将自己的臆测说了一遍:“我找人查过当年在船上的人,都说雅间琴弦断后,有人落水,有几小我私家打到岸上来,船却反向开走。那时在蠡湖另有一艘是花船,对你动手的是严敬义?”

  严敬义,人称严四爷。他是严家当家,严烟的父亲。

  燕关笙却摆了摆手:“不是他。严敬义是应了花魁邀约而来,三日后死在松江境内。因为此事,解家和鬼窟都派人来了闽浙。”严敬义死后,江湖传言是鬼窟动的手。解家与严家是世交,自然要找鬼窟算账,其时恰好收到消息说鬼窟派人来了闽浙。此事说开后,鬼窟与解家倒成了朋友。

  柴君岚道:“我记得血观音有个孩子。”

  燕关笙嗯了一声:“你刚刚已经见过了。如果鬼主的孩子也在世,如今也是个俊朗的小生了。”

  “什么?”柴君岚有些惊奇地问。燕关笙口中的鬼主即是鬼窟的令飞飞,两年前还认了柴君岚作义弟,对柴君岚视如己出。他当初派玄风回中原打探消息,问的第一小我私家不是柴华,而是她。

  燕关笙道:“我以为你知道。”

  “和谁生的孩子?……解弘新?”柴君岚早该猜到,今日得知,难免有些失落,却也终于明白解弘新对他为何多般照拂。看来也不完全是兴趣相投,只因令飞飞认了他作义弟。

  燕关笙道:“横竖已经没了,知道是谁的又如何?”

  两人缄默沉静着,开坛倒了两盏酒来。

  此时在巨石后方守着的屈农和玄火各自在一边站着。怀玥正儿八经地行礼道:“不知燕家主在哪里?元哥哥让我去坟前上香。”

  屈农扫了一眼,让她自己进去,说交给玄水便好。怀玥愣了一下,应了一声便往里去。

  玄火道:“不查吗?”

  屈农道:“查什么?元昭带着的人,肯定是那位付托的。”食盒里都是俏罗刹每年的今天会做的塞北菜,吃了这么些年,都快吃腻了。

  玄火没见过俏罗刹,一时间不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但看她走远的背影在脑海中重叠,马上了然:“原来是她。”

  这回却换成屈农不解:“她?谁?”

  怀玥加速脚步,却不想惊动里面的人。来时,玄水已被俏罗刹的下人引到别处,基础赶不上船。况且刚刚是她给画舫的人端茶送水,怎么会不知道玄水在不在船上?

  过了石叠拱桥,就见柴君岚和燕关笙都在无名冢前喝酒,而那位‘玄水’则在努力清扫两座无名冢。怀玥退回拱桥后边视察‘玄水’的举动,看了一会儿,自己放在缠龙鞭上的手已经慢慢放下——‘玄水’像在照顾自家人的坟头。

  她躲在那里又听了一会儿,没听出这是谁的坟头,却意外知道了鬼窟鬼主的名字。看来魔君利用九鬼杀害十二罗刹,又灭了九鬼的传言并不属实。柴君岚那声‘飞飞姐’可比唤着‘姑姑’二字还要亲切。

  柴君岚和燕关笙缄默沉静了,像要把无名冢下埋的人给盼活。怀玥看不下去,取出食盒中的风味菜一一端上,将上层半盖着的香火也取了出来。“元哥哥差我来给两位前辈送菜,说是夫人特意嘱咐的。”

  一碟马芹羊肉放在老童灵的墓碑前时,‘玄水’突然按住怀玥想将碟子挪前的手道:“慢着。我来吧。”他口中传来苍老的嗓音,带着咽喉堵塞的沙哑声,绝对不是玄字卫中的任何一小我私家。那只手掐着碟子一角,移去了血观音的墓碑前。

  燕关笙马上一惊:“你是……青眼鬼?”柴君岚在一旁看着,毫无波涛。

  ‘玄水’跪在燕关笙面前,抬袖擦了把鼻涕。“多谢燕家主安葬我家兄妹。”隐忍着不要哭出来,还想说什么谢谢的话,却照旧忍不住低声哭泣。

  “这这这……他们为我而死,安葬他们理所应当。论膏泽,他们不欠我的,倒是我欠了他们多年香火,要跪也是我跪。”燕关笙走已往,拉了衣摆,做事要跪,屈膝半度,抬头看了柴君岚一眼:“你不拉我?”

  柴君岚挑眉:“恩怨二字少掺和,能避则避。你教的。”

  “呔!你这狐狸!”燕关笙说罢,实实在在地跪了,碰着地面又咬牙倒吸一口凉气。“跪得有些实诚……青眼鬼,您老别跪,赶忙起了吧。这时候说这些没用,杀韩悦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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