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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焉知君子非魔

第10章 廿五铺(5)吴豆子不留一根头发

我焉知君子非魔 梓桐尧 2236 2019-05-22 23:30:00

  自那日从廿五铺回来,怀玥连着两日与柴君岚早出晚归,日日打马过街,直到扬州城都传遍了这件事,说是梅园的两位主人回来了。一个令郎如玉,一个娇俏艳丽。

  江湖开始传言,说是两人死里逃生,磨难生情,柴君岚为了给怀玥一个交接,在众人面前取消了婚约,今后与严家再无瓜葛。有的人说是柴君岚求而不得故意生事,有的人说是怀玥挟恨在心抨击严烟。不管怎么说,都不是什么好话。

  今日他们去的是扬州城西,身后仍旧随着乔装为玄字卫的六个‘鬼哨子’。听柴君岚说,鬼哨子是安莲姑那些走夜路的下属的称谓,因常在夜中吹哨引路,故而称为‘鬼哨子’。

  为首的‘鬼哨子’叫来宝,却是个肌肤黝黑,魁梧壮实的男人,反面看与玄雷相差无几,正面看就吃了面相的亏。虽不至于青面獠牙,但一双三白眼凶光乍现,也是很是吓人。

  来宝去了趟吴村的瓜果凉肆,又纵马回来:“九爷,肆里没人。邻里说吴豆子三日前便失踪了。”

  柴君岚道:“肆里可有打架痕迹?那些瓜果可还在?”

  来宝道:“没有打架的痕迹,瓜果都在。”

  怀玥驾马上前,见柴君岚看着前方进村的路若有所思:“吴豆子是你的人?”

  “是,也不是。”柴君岚说的模棱两可,右掌拍着左手背,突然抬头:“你带着弟兄们就近歇脚,我和怀女人去去就来。”说罢,两人便一同纵马前行。

  这瓜果凉肆开在村口不远,一旁是卖汤的大嫂,正劈面是个茶肆。怀玥问了两头,结果也是一样,再看肆里,瓜果都好整以暇地放在竹篓和篮子里。他们沿着小路进村,沿途也不见有人家,直到过了两里,才见到矮坡下金灿灿的油菜花,另有田地里三三两两的农舍草屋。

  艳阳破云,铺天盖地照来,霎时间遍野黄花烂漫,犹如源源不停的生命力在汩汩而出。

  怀玥有些动容,这几日的焦躁和不安像被抚慰,心情变得没那般极重了。她看着柴君岚颀长的身影,至今不知柴君岚要找的是什么人,但她可以肯定这个吴豆子享了半年的清闲就此被打破了。“吴豆子是探子吗?”

  柴君岚摇头:“她与你师娘齐名。”

  怀玥的师父是齐延公,师娘自然是花容谢了。花容谢是十二罗刹之一,那与之齐名的自然也是十二罗刹之一。怀玥鹿眼圆瞪,错愕道:“十二罗刹?可魔教不是在塞外吗?”

  差异于昨日,柴君岚倒是显得平心静气:“谁说十大罗刹是魔教的人?对名门正派而言,无法掌控的门派都叫魔教,不听使唤的都叫魔头。”

  怀玥道:“那这个吴豆子……”

  “毕俍。”柴君岚从油菜花田处收回目光,:“守灵婆——毕俍。”

  两人返回村口与鬼哨子汇合,这才启程返回梅园。他们这两日在扬州打转,少不了解家和英武堂的监视,但出于家主和尊长都不在扬州境内,谁也不敢肆意妄动。其他世家子弟打着守护严府的名义住在严府,只有四君子分作两队伺机拦下柴君岚。

  大君子娄骆斌和二君子花文风从昨日便一直扑空,不是在梅园找不到柴君岚,即是在扬州城外被此外鬼哨子拦截。鬼哨子只为拖延时间,设陷偷袭,无所不用,以致两位君子每每赶到目的地,柴君岚一众均已离开。

  今日回到梅园,平叔迎上来道:“燕家主刚刚托人送来新茶,说是春露采灵草,新芽献地仙,望少主彼时旗开告捷。”

  “高笙惯会说话。”柴君岚欣然说道,让平叔沏茶摆案,要在廊庑赏梅。他走了几步,突然又返回正厅,让鬼哨子先回两旁耳室休息,付托婆子外出采买烧鸭和馒头,看模样是要大摆筵席。

  放肆喧嚣着实不是柴君岚的习惯。他即是挑剔,也不至于铺张浪费,这么一反常态,实在耐人寻味。怀玥在旁看着他又要赏梅,又要采买的,觉得莫名其妙。待柴君岚回屋里,她才到后堂找平叔问个究竟。

  平叔把女使支开,让她去把书房里的炭火换新,自己开始置备看茶的器皿。他摆好茶具,叹了一声:“怀女人也看出他心情不佳,那一会儿就多陪他说说话吧。你们今日到底去了那边,昨日在半坡找到尸体也不见他反常。”

  怀玥如实道:“也就去了一趟吴村,找一个叫吴豆子的人。”

  “吴豆子……”平叔喃喃说道,一边将开水倒入茶壶中。“他怎么了?”

  怀玥摇头:“不知,人不在,瓜果却好好的。”

  “那即是了。吴豆子嘛,要走就清巢再走,绝不给你留下一根头发。要是留下来,那就说明他走得紧迫。”平叔端着茶具与她一同去了书房廊庑处,见女使将火盆子放在廊庑角落,又忙忙碌碌地将案几和坐垫拿到廊庑处摆好。

  书房一角是游廊尽头,房外廊檐下并无靠栏,席地而坐,即可鉴赏院中景色。

  怀玥正想问平叔有什么隐讳,却见柴君岚正好从屋里出来,换了简白深衣,披着当初在淮安借过她用的黑裘斗篷。春晓白昼,满园梅香,他那件斗篷和面具显得格格不入,说不出的怪异。

  她真想不明白,今日出门照旧和风煦日的令郎,怎么一个吴豆子就让梅园变天了?不外柴君岚的脾气比翻书还快,这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品茗赏梅到底是个什么原理?这到底是君子赏花的花样照旧流程,又或是礼仪?在她眼里,就是矫情。

  柴君岚在置纵火盆一角抄手而坐,目光却在茶具上,迟迟未有行动。

  怀玥心中喟叹,回房取了哥哥给的小捧炉,从火盆中顺了几块小炭火进去,将捧炉塞进他手里:“拿着,九爷要是着凉了,明日谁替我出头?”

  柴君岚手里多了个暖烘烘的工具,稍微一暖,只低着头看手里的捧炉。他脸上的面具还在,此时不知是伤感,是兴奋,照旧错愕。

  茶香馥郁,暗香清雅。这一套茶具摆在那里,便有长谈长坐之意,可东家惜字如金,坏了兴致。

  怀玥一只手搭在膝上,并没学魔君坐得端规则正,见他像个木头杵在那里吹风,也不知是等梅花赏他,照旧他赏梅花。她给两人都斟满了茶,第一杯牛饮而尽,第二杯才轻啜一口,便又放回案几上。

  柴君岚这人虽然守着什么君子之道,做事总是有种缚手缚脚的感受,但也不至于这样。他今日又是采办,又是赏梅,倒与这几日打马过街的架势有些相像。怀玥想了一下,问道:“九爷,我们这是……演给谁看?”

  平叔正好端来一碟透糖,听她一问,险些将透糖洒在案几上了。

  柴君岚却道:“为何觉得我在演戏?”

  “难道不是?”怀玥不觉得自己猜错,反而肯定事实偏向心中所想。“从海棠苑到扬州,再到吴村,总有人比九爷早了一步。九爷想去大庙找住持,他又偏偏死了。”

  柴君岚微不行察所在了颔首:“你可知大庙的住持是谁?”

  怀玥摇头,真想不出来。

  “十罗刹,血佛陀。”柴君岚险些不带情感地说出这个名字,却说得十分郑重。

  “啊?”怀玥震惊得半跪起来,一手撑着桌面,见平叔使了眼神,便又坐好。

  先是花容谢被引入百草谷,后是青眼鬼跟踪青龙君到了临朐,再是血佛陀命丧大庙……如今,守灵婆毕俍也已失踪。这些看似毫无联系的事情却是环环相扣,有条不紊。

  “上回说青眼鬼在鬼门关有两个兄弟,加上……三个,一共是六个。现在看来,最有危险的应该是守灵婆才对。”怀玥想了想,“要不,我入城探询一下?”

  平叔轻咳两声,神色有些隐晦:“欠好探询。”

  柴君岚一摆手,又给怀玥倒了杯茶:“怀女人切莫将自己牵扯进来。今夜养足精神,好应付明天的不速之客。来人可不止怀奇英一人。”

  怀玥应了一声,吃下一块透糖,只觉味同嚼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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