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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戏

【第十六章】

如梦戏 一叶香扇 4270 2019-03-13 08:00:00

  谢珺妤带着巧枝在山上逛了一圈,巧枝已经定了人家,过些日子便要出嫁了,余嬷嬷将她部署在谢珺妤身边,一来是因为她熟悉这周围的情况,二来在主子跟前侍候过,抬高三两全价。

  谢珺妤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悠闲自在,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惜谢府就像纠缠不休的阴魂,时不时的冒出来,惹得人心烦。

  内院管事的郑妈妈走进花厅,对着谢珺妤行礼:“大女人,老爷交接了,让您务必赶忙回去一趟,家里来了亲戚,您可得见一面。”

  谢珺妤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天遇到的冯瑞兄妹,她手里把玩着橘子,很随意的问道:“什么亲戚这么紧要,竟非得让我回去才成?莫不是南陵郡那边来的老亲?”

  郑妈妈硬是在严肃的老脸上扯出一个笑:“是夫人娘家的子侄,说起来与女人另有一面之缘,女人回去见到了便知。”

  谢珺妤哪能这么容易被乱来,她盯着郑妈妈,目光如炬:“妈妈莫不是看我年纪小,好诓骗不成?母亲娘家的子侄……我如何能见过?谁不知……母亲可不怎么待见她那帮娘家人。”她嘴角浅笑,眼神却越发冷。

  这话郑妈妈哪里能接,她装作没听到似的,低着脑袋回话:“老奴听人说了一耳朵,似乎是女人庄子上的人惹了祸事。”

  谢珺妤抓了她话里的把柄:“如此说来,妈妈不是来请我回府,而是抓我回去问罪的?”

  郑妈妈见她油盐不进,心中不耐烦,又想起出门前刘妈妈的体现,有些自得道:“老奴在谢府多年,从未听说过下人打主子的原理,要我说,女人也是太过了,哪有一晤面就让人将自家亲戚打得卧床不起的原理,照旧随老奴回府,去老爷跟前请罪吧。”

  这么一说,不仅常钏儿,另外几人也听明白了,那日的事情明白是那个登徒子出言调戏在线,如今怎酿成了他们的错处?

  巧枝心道,这谢府的几个老货果真如祖母所言都不是好工具,她自小在庄子上长大,说话没那么多忌惮,立即讥笑了回去:“这位妈妈好厉害的嘴巴,是非曲直到了您嘴里,竟是黑白颠倒了,若不知道的,还当您是衙门里的县官老爷,不用看就会断案呢。”

  常钏儿冷笑的瞪着郑妈妈,就听谢珺妤道:“收拾好工具,我们回去小住两日。”

  她想想,这次回去说不得还能再获得点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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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知端一回府,就接到谢珺妤请罪的消息,他挥退了守在书房门口的下人,穿着官服就进去了,果真见谢珺妤跪在书房中,背脊挺直,犹如风雨吹打宁折不弯的老松,看在谢知端眼里,却觉得这是对自己有怨呢。

  他心口一股怒气,不吐不快,想他谢知端自诩端方君子,怎会教养出这般蠢钝不知礼数的女儿!

  正想发话,就听门口有人来报,说夫人欲求见,谢知端忍了忍,沉声道:“让夫人进来!”终究照旧觉得,教养女儿家的事情应该交给内院的妇人才是。

  谢夫人将扶着她的刘妈妈留在门口,一进门,就见谢知端面色铁青的坐在椅子上,而谢珺妤笔直跪着,恰似已有了冲突。

  她微微皱眉,随即面露心疼道:“这是怎么了,妤姐儿才回家,老爷如何就让她跪下受罚,女儿家身体娇弱……”

  见谢知端面色深沉,转头责道:“妤姐儿,这些日子,老爷为你之事忧思劳神,夜不成寐,具是对你的拳拳敬服之情,我知你心中对我颇有怨言,可也不应当把怒气发在瑞哥儿身上,他乃是加入科举的举子,若受伤了,即是对天家的不敬,是要牵连到阖贵寓下的……”

  谢知端冷着脸道:“你与她说这些做什么?若她懂事,就不会做出今日之举!”

  谢夫人面带忧色,劝道:“妤姐儿,快与你父亲认个错。”

  谢知端冷笑一声:“不必,我看她若是认真知错,哪会一直不声不响,还要贵寓三请四请才愿意回来!”

  谢珺妤面露疑惑,看着谢夫人道:“母亲当日对我说,亲事改由妹妹嫁入王家,对两府都是好事,既是好事,我又有何理由怨怼母亲?莫不是,您一直都在骗我?”

  谢夫人猝不及防有此一问,抿了抿唇道:“当日出了那样的事情,我恨不得让瑶姐儿缴了头发去做姑子,可偏偏王家上门求娶,为了两府的友爱,也不能驳了王家的面子,可我也知道妤姐儿你心中定生了怨恨,你是老爷的长女,这么多年,他对你无微不至,泯灭的心里一点也不比对瑶姐儿少……若你因此事与贵寓生分……倒不如让你将满腔不平发泄到我身上来……”

  三言两语谢夫人就将事情转了个偏向,她捏着帕子落下泪来:“可你千不应万不应将怨气撒到你瑞表兄身上,你可知他身上背负着功名,若非看在两家是亲戚的份上,岂能轻轻翻过?如今只求你向你表兄认个错,将事情抹平即是。”

  谢知端听到这里,恨不得唤人进来打谢珺妤一顿板子,他怒得髯毛哆嗦,指着谢珺妤骂道:“我素来知道你性情顽劣,往日里不敬重你母亲,今日又敢指使人打你表兄,我看你说不得哪日连我这个父亲都不放在眼里,今日欠好好教训你,就是我教女不善之过!”

  谢夫人连忙劝道:“妤姐儿,还不快向你父亲认个错。”又道:“怎么说瑞哥儿也是我娘家的侄子,由我好好劝说一番,再让妤姐儿去同他道个歉,将事情揭过即是。”

  谢珺妤担忧的看了谢知端一眼,见他偏过头,丝绝不愿多听解释,心中不由一冷。

  她抬头对谢夫人道:“母亲说错了,那日之前我从未见过什么表兄,如何知道他是谁?”

  谢知端捂着胸口喘息道:“若不知他是谁,你何以使唤人对他动手?”

  谢珺妤道:“女儿斗胆请问父亲,若家中女子被登徒子当众调戏,该不应打回去?”

  “这话如何说的?”谢夫人不等谢知端发话,就道:“瑞哥儿虽不是在我跟前长大的,但也是个端方知礼的性子,哪会做出这等荒唐事!”

  “母亲定然是更爱重自家的亲戚。”谢珺妤冷笑一声:“那日受了欺辱,女儿为了家中的面子,也不欲将事情闹大,谁料今日内院的管事妈妈一到庄子上,口口声声指责女儿犯了错,倒把女儿闹得糊涂了。”

  “细问之下,才知道那天当街闹个没脸的人,竟是母亲娘家的亲戚,也不知如何将事情混淆视听告与父亲,若女儿认真心生怨恨,又如何愿意亲自回府,当父亲的面将事情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不外是不愿意让中间传话的小人得利,挑拨了我们的父亲之情。”

  谢夫人连忙道:“老爷,你是见过瑞哥儿的,他哪里是那样不知轻重之人?”她虽不是多喜欢那两个孩子,但若冯瑞真能凭借功名,得个一官半职,对瑶姐儿嫁入王家也多添一份脸面,故而她万万不愿将人冒犯死了。

  “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母亲往日里也不常见这位表兄,怎的辩解起来倒像是极为了解似的。”谢珺妤冷笑道:“而已而已,今日就当女儿不孝,望父亲玉成女儿,让女儿缴了头发做姑子去吧,免得他日又受自家人的欺辱。”

  谢知端如何能应,他心里虽有些疑惑,但也知谢珺妤并非信口开河的性子,况且随意编出个借口,也没须要拿这等事情来做筏子,他心中信了五成,但到底考虑到冯瑞乃是举子,一时不由犹豫了。

  谢夫人心中也生了退意,若事情闹到王家人耳朵里,岂不是给瑶姐儿添堵?

  她叹口气:“妤姐儿何苦对老爷说这样的锥心直言,若你不愿去见瑞哥儿便而已。”又转而向谢知端道:“瑞哥儿那边,我送些工具已往补助一二,我瞧着他与秀姐儿都是知进退的好孩子,又寄住在咱们贵寓,往后多看顾些即是。”

  谢珺妤冷冷看了谢夫人一眼,她今日回来若不将事情闹个明明白白,他日就纵使有千张嘴也说不清了,况且,冯瑞本就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正好用她给谢夫人添堵。

  她望着谢知端淡淡道:“若父亲也想将此事就此掩盖下去,女儿自当听从父亲的。”不等谢夫人松口气,她话音一转:“只是往后我却是不敢回贵寓了,往日里父亲说是为女儿好,母亲也说是为女儿好,女儿都信了,哪怕是将亲事让与妹妹,女儿也无二话,如今看来,倒似笑话,女儿在外受了委屈,父亲母亲可曾体贴问候一句?倒是句句都在指责!滔滔红尘竟是没有一处安身之所,而已,如今只求父亲全了女儿出家的念想。”

  谢珺妤叩首道:“今日一别,后会无期,女儿在佛灯前肯定祈求父亲,身体康健,长寿百岁。”

  “妤姐儿!”谢夫人大惊,哪里敢真应下,若今日谢珺妤出去后便落发出家,不知外面会如何编排!不提瑶姐儿嫁入王家之事,只怕谢府都市遭人唾弃。

  她急遽上前拉住谢珺妤,柔声道:“妤姐儿别激动,老爷最是心疼你,怎会不给你交接?”她哪里不知致谢珺妤是在以退为进,欺压她选择谢家照旧裴家,但她还不得不选!

  心中念头急转,谢夫人不慌不忙的将谢珺妤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劝道:“你却是误会了你父亲,此事若闹开了,对你与谢府的名声都有碍,到落个两败俱伤的结果,老爷当家作主,自有他的思量,妤姐儿也该体谅才是。”

  见谢珺妤顺势坐下,这才推开房门,对着门口的刘妈妈使眼色:“去将瑞哥儿唤来,告诉他,唐突了他妤表妹,也该亲自前来说清楚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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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瑞虽然贪花好色,却也识时务,听说谢老爷唤他已往分辨是非,心中一时焦急,没料到当日是看走了眼,调戏的竟是谢府的巨细姐,但刘妈妈一路劝说,又体现谢老爷对他略有好感,他想了想,竟一时有些心神不宁。

  惴惴不安的进了书房,见谢珺妤满脸寒霜的坐在谢老爷下首,冯瑞反而在焦灼中生出几丝异样,他眼珠子一转,端规则正的对着谢老爷施了一礼,问安事后,又对着谢珺妤道:“那日是冯瑞鬼摸脑壳,唐突了妤表妹,却并非有什么下流心思,倒让表妹误会,思来想去,皆是冯瑞之过,还望妤表妹见谅。”

  若他躲潜藏藏支支吾吾,倒让人心生恶感,但他坦坦荡荡的自省了错处,谢老爷脸上的不渝稍微淡了几分,他沉声责备道:“你既然入京准备科举之事,就应将心思放在念书上面,免得分了心神,延长大事。”

  冯瑞诺诺的听了训。

  谢夫人赶忙道:“你这孩子,我还当你是个稳重的,怎料认真是你惹恼了你妤表妹,幸好咱们关上门也是一家人,说开了误会,以免伤了亲戚间的情分。”见冯瑞用眼角偷瞄过来,她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佯装生气的拍在冯瑞背后:“你这孩子看什么呢……我是苦命的,没替你表妹生个撑腰的兄弟,往后你可要多看顾着些才是。”

  冯瑞顺势应下:“侄儿自当好好照顾妤表妹。”

  谢珺妤气得满身发抖,胸口一阵恶心,但也知道今日再闹下去,反倒要酿成她的过失,瞧着谢知端息事宁人的态度,她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她原本对这位父亲是又敬畏又惧怕,觉得他就像是谢府的天,可大梦一场,她重新审视家中的每一小我私家,似乎全都褪去了外貌的伪装,露出里面最貌寝的真实。

  她起身对着冯瑞那张令人作呕的脸道:“我这般心胸狭隘的女子,怕是不明白见谅为何物。”

  见谢夫人见鬼一般的眼神,她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冷冷道:“我不如冯令郎巧言令色,但也劝告一句,当日冯令郎行事张狂,依仗的却是谢府和父亲的脸面,张口闭嘴即是‘京中的朱紫’‘诰命夫人’,你又知道这偌大的京城朱紫星罗密布,即是最低等的衙役说不得都是皇亲,若真惹上麻烦,最后岂不是让谢府替你受责罚?”

  谢夫人急急道:“妤姐儿,这话说得过了——”

  谢珺妤不理会她,看向谢知端:“父亲一向敬服名声,可也架不住后面有人拆台,冯令郎想必是自诩有状元之才,否则哪能随口就许出个‘诰命夫人’的话来,不外即是考上状元,也与咱们贵寓没什么关系!”

  她冷冷哼了一声,顾不得身后鸡飞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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