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环人下达的第一个任务也算是圆满的完成了,顾予初虽未脱手,但袁新身陷人命讼事,被免职罢官,锒铛入狱。
朝廷要员涉案,启京府在一应证据准备妥当之后,将该案移交大理寺处置惩罚。
除了这件事情之外,大理寺经深入视察之后,还查出袁新依附弘王启嶔烨,多年来为官不正、滥杀无辜、贪腐行贿多个罪证,最后经请示明帝,判袁新死罪,收押秋后问斩。
但当年旧案,官报中却只字未提。
就袁新与弘王结党营私一事,明帝甚为震怒。
娴贵妃为保弘王职位,硬生生替儿子全部抗下罪责,最后,被明帝褫夺封号,打入冷宫,弘王虽逃过一劫,但仍被罚闭门思过半年。
袁新是尉迟林案的要害,顾予初以为抓到了他一定可以拨云见日,血洗家冤,所以就眼下这个结果她实在是难以接受。
但她想着袁新人仍在狱中,以秦王的实力,总另有让他开口的时机,便劝自己不要铭心镂骨,放心静待即可。
另有一件小事,说来也是奇怪。
顾予初从隐云观回府之后,丫鬟九儿便不知去向。
莲生从管家徐张那里探询,说是她因为摔坏了中书令大人送给王爷的花瓶而被打发出了王府。
料理了这个小麻烦,又不用自己动手,顾予初心中因袁新一案的郁结也稍稍消散了一些。
这些天,她将隐云观前前后后发生的所有事又细想了一遍,恍然发现其中另有玄机。
当日她在一品居时便察觉有人跟踪,袁新欲杀人灭口之际,南溪郡主突然泛起阻止,不像是巧合,但她为什么能如此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行踪?
从在断崖上南溪郡主对自己的敌意和颐指气使的态度来看,她对启帧是钦慕至极的。
顾予初追念,莲生曾经与她说过,秦王妃自结婚之后便去江南养病,除了明帝及皇后,三年来无人见过真容。
或许是南溪郡主得知秦王妃从江南回来,出于好奇,于是买通刚入府不久的九儿为她监视秦王妃的一举一动。
那日,她从九儿那里知道了秦王妃要出府,就悄悄跟在后面,谁料竟无意间突入隐云观中杀人灭口的现场。
如此想来,之前那个疑问便解释通了。
袁新主掌东启刑律,这涉案的丫头又是无足轻重的奴仆,所以无论她有没有被就地灭口,以他的势力自然有能力遮掩真相。
于是,想要一举断掉袁新的后路,这个案子就必须有一个目击整个杀人历程,而又不惧怕刑部尚书权势的旁证。
顾予初作为秦王妃,自然是有这个能力,可她刚回启都便牵扯进杀人案中难免惹人怀疑,如此,南溪郡主即是最好的人选。
一来她身份高尚,袁新不敢对她动手,二来她因自己姑母的旧怨,敌视袁新已久,撞上此等大事,必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这样一来,巽影令的刺杀任务就只是一个引子而已,秦王利用古南溪对秦王妃的好奇之心,拉她入了这个精心设计的局。
最后,当所谋之事告竣后,九儿便被打发出府,还了南溪郡主一个警告,杜绝她再想要找人监视王府的可能。
环环相扣,一举多得,好生厉害!
顾予初佩服的五体投地。
…………
此事之后,天气徐徐热了,王妃的生活也越发忙碌起来。
种种课程部署比练功还要累上百倍,书法、诗词、礼乐、茶艺、女红、装束甚至连打理生意、清查帐目也要学习。
秦王难不成真要把王府交给自己打理不成?
顾予初急躁的想着,尔后看到案上自己这难看的字迹,气得拧成一团随手扔出窗外。
如此闷热的天气还要穿着整齐,真是难受,横竖自己这房里基本无人问津,顾予初想都没想,便丢掉狼毫,脱了鞋袜,爬上了软塌,再抬手拿起莲生切好的香瓜吃上几口,真是爽心!
这才是豪富大贵之人该享的美好生活好呀!
只见她双手枕在脑下,翘起了二郎腿,陶醉在这片刻的自由之中。
启帧下朝路过湖边,这丢出的纸团偏不巧落在他的脚下,打开一看,这个“顾”字写的如此难看,不禁眉头一皱,心想这丫头到底有没有认真练习?!
他本想着回去换身常服再过瞅瞅,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已往。
还未进门,他就从窗口远看着这丫头光着脚丫子一副逍遥自在的样子,甚是无奈的笑了出来。
启帧步子很轻,轻轻推开房门。
但顾予初立即察觉出有内功深厚之人正在接近,本能的警觉起来,她在启帧迈入暖阁的那一刻,起身腾空,迅速将匕首驾在这不速之客的喉间。
“所来何人?”她不客气的威胁道。
还未等刀下的男子回覆,她低头看见了这不速之客袖口狰狞的麒麟图案,心中大惊。
活该的,是秦王。
顾予初迅速收刀,随即倒退了一大步,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几年未见,身手愈发好了,个子也长高不少。”
启帧伸手温柔的摸了摸顾予初的前额。
“王爷恕罪。”
眼前的女子忙乱的单膝跪下行礼,寥寥四字,再不多言。
启帧看到她光着的脚丫子,扬起了唇角,背着手弯腰挖苦道:“这写字怎把鞋袜丢了不成?”
顾予初尴尬的红了脸,心想真是丢人丢抵家了,她低着脑袋死也不做声。
启帧上前,一把将她抱起,掂量着这结实却单薄的身体,再追念她架刀时的发作力,不由的有些心疼,这些年她简直是吃了许多苦。
顾予初在他怀里,动也不敢动,身体全部僵化,稍稍一碰似乎就能碎成一地。而这脸是更发烧的厉害,似乎可以点燃起整个秦王王府。
启帧将她轻轻的放在软塌上,看着她窘迫张皇的模样着实可笑,又忍不住的刮了刮她的鼻子,关爱道:
“可不能贪凉。”
说罢,他开始寻起丢在一旁的鞋袜,像是计划要亲手给她穿上。
顾予初见状,一个机敏冲上前,抢到鞋袜,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穿着好,然后傻愣愣的站在启帧面前,手不知往哪里摆,眼不知往哪里看。
启帧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时间并不能改变一小我私家的天性,小时候的她就是如此的顽皮与不羁。
咳了两声,调整了下情绪,男人坐在软塌上,开口问道:“这些天可还住的习惯?身上的伤好些了?”
顾予初缩在角落,脚尖磨蹭着地面,低着头缄默沉静,心里盘算着到底要与他说些什么才好。
启帧见她如此紧张,伸手一把将她拉向自己,然后握住她的双手。
这手虽然很小但却粗拙,因恒久握剑掌心磨出了许多的老茧。
他不禁想起从前那些安宁的日子里,这双曾经柔软细嫩的小手在自己洋装病痛时,忍痛递出嘴里那半块山楂糕,一时间竟忏悔狠心将她送走。
“小初,别畏惧,抬头让我好悦目看。”启帧说的很是温柔。
这句话恰似冬日里饮下的一杯米酒,温润着身体,也犷悍的侵占着意识,顾予初慢慢的抬起头,对上这思慕多年明亮却深沉的双眸。
启帧仔仔细细看着她,这孩子真真是长大了,五官秀美,沉静如水,但眉宇间英朗坚贞,一双杏眼明亮如星,却隐藏着太多的心事。
顾予初、顾予心虽为同父异母的姐妹,长得很是相像,但却是一个明艳柔媚,一举一动风情无限,而另外一个清丽雅致,让人如沐东风。
启帧突然觉得自己并不孤苦,至少有她们始终都在。
“王爷,予心在哪里?这些年她过的好么?”
顾予初心中牵挂妹妹,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些年,她虽然在伤痛疲惫不堪时曾埋怨过这个狠心的男人,也埋怨过让人无法不去怜爱的妹妹,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她在这世上已知最后的亲人了。
“她很好,你昏厥的时候她日日守在你身边,可你的伤需要静养,她又总是哭哭啼啼,所以我便不许她来打扰你,等你伤完全好了,就让她过来与你相见。”
“谢谢王爷挂怀。”
顾予初心中谢谢不已,她微微抬头,瞥了眼眼前悦目的男子,怕羞的又低垂下脑袋,悄悄欢喜。
且不说自己这个王妃是真是假,但启帧这英俊的长相是很是称她心意的。
“你好好休息,我另有事要处置惩罚,他日再来看你。”启帧起身,摸了摸顾予初的头发,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顾予初心愣愣的站在原地,直至启帧离去了好长时间里心鼓仍是起伏不定。
这照旧长大后自己第一次与他如此亲密的接触,这种感受……真好幸福!
她一小我私家在屋子里笑成了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