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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萱堂

第三章 失忆

一品萱堂 幻世南歌 3616 2018-08-09 23:34:31

  感受上身被人扶起围绕,身旁的大婶仍是“呜呜”的哭。在适应了眼前的亮度后,宋婕微微睁开眼睛扫过身旁众人:

  一个个土布裋褐装束,妇人布巾缠头腰裹围裳,爷们儿束发头顶光脚踏地。背篓的、拿框的、摇蒲扇的,另有那抗锄头的,乌泱泱站了一圈儿。

  “医郎来了,各人快让一让!”

  不知谁喊了一句,人群从宋婕的视线中间离开。一位身穿青色斜襟长衫,头顶束发用同色布条捆着,下巴蓄着山羊胡子的大爷跨过院门木头坎子急急走来。走动间衣袂飘飘,露出肩头挎着的木头箱子。

  宋婕眉头微挑,一脸的懵。

  这是医生?哪个科室的?外院叫来的?有证没有?

  几个媳妇婶子帮着林氏将宋婕抬到东厢炕上。

  “这可怎么好啊?”

  “说是八个月身孕了,也不知这一跌要紧不。”

  “林婶儿,你可得保重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老郎中,林家媳妇怎么样啊,她肚里另有娃娃嘞~”

  ……

  分不清谁是谁,七嘴八舌的表达着担忧和劝慰。

  医郎先给宋婕处置惩罚了后脑勺上的伤口。

  她后脑勺磕破了头皮,铜板眼子大的血洞呼呼的往外冒血,幸亏头骨没裂。

  给伤口撒了止血散用布按着,一会儿血就止住了。再看脉象,老郎中询问宋婕:“头晕不晕?”

  宋婕闭眼,微微颔首。

  “可有胸闷恶心?”

  再闭眼,微颔首。

  “可有眼昏昏发暗啊?”

  再闭眼颔首。

  “身旁众人你可都认得?”

  宋婕抬眼望去,一个个关切的眼神,可往常熟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摇头对她来说太吃力,只唇缝微起:“不认识……”

  声音不大,但抵不外屋里众人屏息聆听。

  “哟!不记事儿了嘿!”

  “摔傻了?”

  “宋娘子,不记得我啦?”

  医郎一抬手,小小东厢内又回归寂静。

  他接着又问:“可知道自己怎么摔的?”

  宋婕知道,但这儿?让她怎么回覆,高楼大厦一个没有,门庭若市也是听不见一点。要说这些是路人,可正常情况下,救护车早该来了,再不济自己院里的曾医生也是外科圣手,电梯再慢,他也该走到了。

  医郎连带众人都清楚的感受到了宋婕的为难和困惑。

  老郎中捋一捋山羊胡子,斟酌一番,道:“林婶儿,你我相识多年,你自个儿也算是半个医婆,你媳妇这胎像倒是平稳,料你也是清楚,只这脑子…”

  他顿了一顿:“脑为元神之府,脑部气机逆乱,马上清窍郁闭而昏厥,元神受郁,因而头昏、近事遗忘。这样的情况,我虽是没亲眼见过,可医书上却是多有纪录。”

  林氏望着祝郎中,好一会儿才晃过神来,她抹抹眼泪又看看宋婕:“祝郎中,你说我媳妇儿摔坏脑子了?”

  林婆子虽是村妇,可多年从事接生事情,大致医理也是略通,否则怎么说她比别个产婆好些呢。祝老郎中是她给人接生时认识的,遇着棘手的产妇,两人时常相互商量讨教,算是多年的事情同伴。

  老郎中颔首:“正是,现在看来性命无碍,待到明日我再看看。晚间,你可得留心,若是头晕目眩,呕吐不止,立马来找我。”

  他边说边从木头箱子里取出笔墨开始拟方:“我先开副补气固脱的方子,只是这药,你得尽快去镇上的药铺取来。”

  将方子递给林氏,老郎中又望向宋婕,沉思起来:“气机逆乱,气行不畅,气停血停,血溢脉外。见症虽已清醒,但头痛较甚,本应再加行气祛瘀的方子一并服用,可是妇人有孕,却是不宜啊。”

  他沉凝片刻:“且待产后再用吧。”

  如此这般,再又行针,为宋婕缓解头晕目眩之症。完了取了诊金,老郎中施施然去了。

  余下众人再是一番宽慰,林氏一一谢过,也是散了。

  林大庆一家见林氏婆媳一门孤寡,两隔邻的总要多多抚照些,便留下来资助。

  林大庆拿着方子,问过村里富户,借来马车往镇上去。

  大庆媳妇帮着林氏打理宋婕,再领着自家丫头林春梅去灶上熬些杂粮米粥,这一屋子老的小的总要吃些。

  林氏坐在炕沿儿,望着宋婕。

  宋婕呢,直愣愣的望着房梁。

  经过适才的一番看诊,再加上周围众人的七言八语,她徐徐认识到自己的处境。

  不知怎的,现代高空坠楼的人没有赴汤蹈火,却成了身处异世因听闻噩耗晕倒磕伤头的孕妇。

  看了适才村人妆扮,许是到了古时候,可哪朝哪代,什么地名儿却是不知。

  眼前老妇是这身子的婆婆,刚死了儿子,如今遗腹孙子就在自己隆起的肚子里。

  想到这儿,宋婕徐徐抬手抚摸着肚子,有一个小生命正在自己的肚子里孕育,她莫名的窃喜:怀了宝宝啊,真好,现在这是我的宝宝了。

  原先是谁的没关系了,现在是她的,这也许是此时此地最好的慰藉。岂论眼下的情况是暂时的,亦或是在梦里,都没关系,拥有一刻即是一刻吧。

  如何面对未来?适才那背木头医疗箱的老郎中下了诊断,这身子因为摔倒头,暂时性失忆了。真是给宋婕找了个好借口,暂且如此吧。

  林氏望着自家媳妇儿,觉得她不仅不记事儿了,还傻了,否则这半天一动不动的望着房梁子?可再一瞧,就见媳妇满脸邪笑的摸着肚子,那眼神儿怪瘆人的。

  “媳妇儿,祝郎中说了,孩子没伤到,你放心,想不起来也没事。要紧的,我老婆子告诉你,没关系的,忘了便忘了吧。远程走了,咱们娘俩儿好好过。我老婆子也是早早没了男人,那时也是天塌一般,可又怎么了,我不照样将孩子拉扯大,娶了媳妇?”

  林氏开始东拉西扯的讲旧事。

  “娘!”宋婕打断林氏,引得林氏露出了笑容。

  “嘿哟,先前还羞红脸的管我叫‘婆母’,如今跌了一跤反而开窍了?好闺女儿,就这样叫,往后啊,你就管我叫‘娘’,我乐意听这声!”

  宋婕大囧,开口第一声就搞错称谓,闹了笑话,那后面的话还问吗?听这老妇口音,是北方人,可她是地隧道道的江南人士,要是多讲两句,会不会露馅儿?

  于是宋婕又成了闷嘴葫芦。

  林氏见她唤了一声儿又不说话了,心里着急:“媳妇儿,别怕,娘不笑话你。你接着说啊。”

  “娘,我是谁啊?”

  林氏听了鼻头一酸,这是造了什么孽哦!脸上却仍是笑着:“闺女儿,你记着咯,你叫‘宋婕’”

  这一声“宋婕”吓得宋婕一激灵,嚯~这是冥冥中天道部署吗?!

  林氏絮絮诉说,将这宋婕身世从她高祖搬来,一直说到她摔倒失忆。

  喝了碗茶,再将自家说与她听,不多,就两句:十九岁生了儿子,二十五死了男人。然后就随着给自己接生的产婆学了几年接生手艺,如今出师十多年了。

  婆媳两就这样一个说一个听,过了十来日。期间祝郎中又来过两次给宋婕行针理气。万幸,宋婕磕到头,似乎仅仅只是失忆而已。好比她醒来后,忘记怎么生火烧灶。

  说到这事儿,也是可笑。

  现如今整个泉水村都在传:林婶儿家的媳妇摔傻了脑子,连灶火都不会生,愣是把屋子都点着了!

  那日火光冲、浓烟滔滔,林婶儿更是瘫坐地上哭天抢地的喊人救火,连村长都惊动了。这谁谁、那谁谁都赶去救偏激。

  以上,是其时并不在场的村民们夸张的描述。

  其实那日已经是宋婕学烧灶的第四天,早不比前两日连火都点不起来。只不外她抱错了柴木,将那些码垛在院墙边上正晒着太阳的湿柴送进了灶洞里。

  火苗竟也没熄灭,只是浓烟滔滔的往外涌,呛得她捂脸往灶房外面蹿。

  就是这一跑,裙边勾住了灶洞里戳出来的一截柴木,柴木另一头带着火苗子甩出来,跳到一旁用来引火的松枝麦秆等物上。

  等宋婕转头,火焰已经窜起半人高。她慌忙拿起锅瓢勺了一瓢锅里的汤水浇上。

  那一锅汤,可是林氏为了给宋婕补身子特地宰的一只老母鸡熬得,金黄的鸡油漂了厚厚的一层!

  这一瓢下去,可不就是推波助澜么?

  原来也才半人高的火,“呼啦”一声就比她横跨一截儿,燎得她鬓边垂发缩成一小撮儿,眼看着火舌就要窜上灶房顶。

  灶房可是挨着正屋外墙搭的茅草棚子,这要燃上去,那还得了?

  宋婕急的大叫:“妈!妈!你快来啊!”

  好嘛,“妈”都叫上了,可见是吓蒙了。

  林氏原本在后院里泱菜,在灶房起黑烟时,她就往前院赶。

  最近她再忙也是留神顾着宋婕那边,哪回生火不是灰头土脸啊,这又是怎么了?

  一出后院夹墙,正看见宋婕一瓢鸡汤淋进火堆里,惊得林氏心肝儿肉跳!也不是惊那宋婕没文化,而是心疼那一瓢鸡汤,还连带着好几块鸡肉呢!

  这边宋婕喊着“妈”,那边林氏已经急急从后院挑来一担子准备填地的黑泥。一簸箕黑泥盖上,不够…再一簸箕,还剩些小火苗子踩踩踏踏的也就熄了。

  宋婕看着林氏忙活,手里紧紧攥着锅瓢,只记得喘息了。

  一会儿功夫,两边挨得近的人家也见着黑烟赶来了,一并带来了家里的水桶面盆。

  林氏忙迎出去:“没事儿,没事儿,锅里火旺烧着了,都回吧,回吧,多谢了…多谢…”将人都拦了出去。

  林氏转身回来,见宋婕还拿着锅瓢站着,脸也熏黑了、头发也燎没了,她这心里的火气也是徐徐消了。走已往拿下锅瓢,扶着媳妇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别愣着啦,怎么,这就吓傻了?拿鸡汤泼火,你也真舍得,赶忙的,定定神去洗脸。”

  呼~幸亏没惊到她宝物孙子。

  也是这林氏好性儿,宋秀才总算没挑错亲家。否则遇上个泼辣的婆婆,就这一下,宋婕怀着孩子也照样一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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