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一夜缱绻
冉求把翼风他们,领到一面写着“滕”字的号旗下,正中坐着一个白面短须、细眼长眉的文官,正一瞬不瞬的凝望着他们过来。
冉求下马紧走几步,来到近前施礼:“禀内史,首批辎重到。”
内史捻捻短须说:“天子和大臣们的应用之物,都运来了吗?”
冉求向翟熊一招手:“过来,内史老爷问你话!”
翟熊早听见了,急遽下马老远回说:“在呢!都......在呢!”
内史一挥手,对冉求说:“你速带这帮人将车仗赶进营地,支起大王营帐后马上埋锅造饭。余下的随来随安,都不打紧。”
冉求答一声,上马指挥翟熊他们进入指定营地,然后一指他身后的太子:“你,带几十小我私家安扎营帐。”随后又一指翟熊:“你,带其他人埋锅造饭。”
君臣只得听他分配,各自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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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红日西坠前,追击叛军到北邑城下的夏国主力,方陆续归营。
翼风曾随父王觐见过夏天子,因此有些心烦意乱。他把翟熊叫到一座空帐里,低声对他说:“夏王是我的伯父,若被他撞见多有未便。况且在官渡时,也有许多人见过我的,不如趁现在杂乱连夜赶进王城,也好助父王一臂之力!只是……,扔下你和众军士,有些于心不忍呵!“
翟熊加入说道:“殿下纵然不说,臣也早有此意呢,刚刚已备下了一些干粮、水囊,和一匹战马。哦,另有胖子给我的这面令牌殿下也拿着,可保通行无阻!”
翼风大喜,急遽随着翟熊来到马厩,牵出一匹膘肥肉壮的黑马,上面早打好了行囊;翟熊将令牌插在行囊里,扶太子上去,然后使劲一拍马后、将他送出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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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跑了几多时候,已见玉兔东升,霜气满天了。翼风来到一个所在,只觉得低山倚翠、密林藏莺,清澈的的山泉叮咚有声。
衣服这才轻松了口气。他往日经常到此狩猎,知道离王城不外十多里路了。看看马已劳累不堪,索性停下来歇歇。
于是把马牵到小溪旁,解下干粮和水囊,脱下铠甲,松了松酸软的筋骨,斜倚到一棵小树上。
一阵风吹过来,松枝哗哗乱晃。
太子拢了拢被风凌乱的青发,突然感应一点凄凉,情不自禁的缩起了肩膀!
蓦地,
他闻到一个熟悉的味道、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错,是狼群!
他嗖地站了起来。
战马也感应了危险,呼呼地打着响鼻,鬃毛都炸起来了!
翼风警觉的从盔甲下抽出腰刀,凝神向四下寻望!
只见昏黄的月光下,有几双绿莹莹的小眼睛,正从三个偏向慢慢逼来;徐徐的,已能够看清狼的毛色!
翼风瑟缩着退到马身后,使劲握着腰刀,心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慢慢地,
狼群一点点在迫近,
险些已听到了它们因猎物而亢奋的气息!
突然,
劈面最近的那条狼不再忍耐,突然向他作势要扑!
翼风一惊之下,本能的把刀向前一晃!——但那只狡猾的家伙,却倒退几步、又乖乖趴了下去。
凭以往的经验,翼风知道这家伙只是在试探和诱敌,危险的应是旁边的那些!
他于是提高了警惕。
从眼角的余光里,果真发现在他的两侧、各有两只白狼,正借着溪边稀疏的灌木丛向这边靠近。而一旦它们合围乐成,自己就就毫无退路了。
蓦地,一声尖唳从暗夜中传来!
就在这一刻,狼群猛然像着了魔似的挺直了身子、停止了攻击。连趴着的那个也站了起来,扭头向声音传来的偏向望去——
一只黑影、就像一道玄色的闪电,唰的横飞过来!
狼群突然一阵哀嚎;
紧接着、其中一只就“中招了”,被一只巨大的林雕凌空抓起、呼的升到半空,“噗”的摔死在山涧里……
其它的狼吓坏了,嚎叫着仓惶逃窜,瞬间就没了踪影!
巨雕并不追赶,只在空中悠悠哉哉的打了个盘旋。
借着初升的月光,翼风看见雕嘴边上、有一道疤痕,眼神更是凶狠而犀利,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下意识的摆了摆手中的腰刀。
突然,从山梁上传来一声娇叱声。
大雕立刻咕咕一叫,展开翅膀呼的向回飞去!
翼风暗松了一口气。
定目凝神向山道上一望,看见月影之中、一个身材曼妙的妙龄女子,正提着灯笼向这边走来。
大雕温顺的飞落在女子身后。
女子拍了拍雕头,轻轻说了点什么,大雕立刻又展翅向林中飞去。
翼风惊疑未定,不晓得这女子是何种身份。——这么晚了还敢一小我私家在山里行走,若不是知道她有只大雕护着,真得以为她是精灵或神仙呢!
不大的功夫,女子已来到他面前。上下审察了审察之后,突然莞尔一笑说:“如果妾没猜错的话,尊驾一定是位富家的令郎了!”
翼风未置可否。
他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呢,竟没留意到她说了些什么!
女子觉察了他的这个样子,忍不住掩口一笑说:“呆郎君,只顾盯着看什么,本女人脸上又没有疤瘌!”
翼风这才感受失态,就欠美意思的笑了笑,扔了腰刀说:“在下蒙女人相救,谢谢不尽。但不知女恩公是何方仙子,小王回城后许多几何进香火、叩谢仙恩!”
女子轻掩着朱唇,吃吃的笑作声来,只笑的青眉含俏、玉面生春,她好一会儿后才莺声燕语地说:“左右一不用金、二不用银,一把香火就想将人打发,还以为我真是神仙嘛?”
说完又笑。
翼风脸一红:“女人要不是神仙,如何调治的林雕如此俯首帖耳呢?”
女子笑着说:“妾非仙非神,即便救你也是因为路过,令郎又何须铭心镂骨呢。”
翼风忙欠美意思的,说:“女人说的是,是在下唐突了!”
女子莞尔一笑。
这一笑,可谓销魂蚀骨,令太子突然有些心猿意马,情不自禁地向前一步,眼睛直直的落在她身上!
女子却故作不觉,继续问道:“令郎今晚好雅兴,一小我私家来山里赏月哪?”
翼风苦笑一声,说:“在下从军前而来,夜晚来不及回城,不觉流落在这里。巧遇女人仗义相助,真是万千之幸!”
女子问:“这里虎狼可多啊,左右一小我私家难道不畏惧吗?”
翼风叹了口气,竟不知怎么说才好。
女子看出了他的犹疑,浅浅一笑说:“倘若足下不嫌弃小户人家衡宇简陋,便请随小女子到寒舍迁就一夜吧,明日晨起请行。”
言下温情脉脉,落落大方,令翼风心中暗喜,外貌上却故意推辞说:“夜深人静,怎好搅扰女人呢!”
女子又是一笑:“君子处乱世而不惊。既然缘分使然,各人随缘就是。”
翼风欣然应命,收拾起盔甲腰刀等物,请女子上马。
女子并不推辞,落落大方的把灯笼交给太子,就抓住马鞍往上爬;可马实在有点高,上了一上没上去,翼风只可用胳膊揽住女子的腰肢、将她送上马去。
马徐徐往前走。
也不知是不是门路的缘故,女子突然在马背上一歪!——翼风手疾眼快,急一伸手从后面扶住。
女子谢谢的瞟了他一眼,眼角眉梢尽显妩媚之态!
翼风则像触电了一样,慌忙从美人的腰下把手挪开。白皙的脸颊,即便在月光下也显得通红。
女子忍不住又掩口一笑!
两人于是谁也不再说话,踏着迷茫的月色、向山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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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快已往了,带走了有穷太子的片刻清闲。
当山莺在林间鸣唱,向阳重新洒在山后这座简陋的小院里时,他还在憨憨而睡。直到一只淘气的猫咪,不小心蹬翻了床上的酒盏。
翼风从睡梦中惊醒,睁眼看见女子正目不转睛的望着他,手里托着粥盘,柳叶似的眉梢露出青涩的笑意。
她太美了,而且美得那样不行方物,属于妩媚中自然矜持的那种。
翼风呆了一呆,赶忙从土炕上下来,略显忙乱的穿好靴袜,扶住她的柔肩说:“昨夜慌忙,还没请问女人芳名呢!”
女子把粥放在炕头的木桌上,冲他嫣然一笑:“妾俗家姓胡,叫双云。我的怙恃也都是修仙的人,并反面我在一起。前两天我去看他们了,昨日才回的晚了些,也才有缘与令郎相会。——这茅屋草舍的,还住的惯吗?”
翼风未曾答话,先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飘来,不觉有些心醉,轻轻拥住她、深情款款地说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既有玉人相伴,虽有琼楼昱宇、我何羡焉!”
胡双云面色微微一变,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幽幽说道:“听君说话如此斯文,想来定是位富朱紫家的令郎了。而双云身世寒微,只恐是配不上你的!”
说话之间,美眸中已淌下泪来。
太子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柔声慰藉道:“与卿一夜,翼风已阅尽人间春色,岂会再移情他人呢!”
双云一仰粉面,泪水盈盈地凝望着他说:“但是……妾如今连令郎的名字、家室尚不知道,又怎敢奢望,令郎的话是真的呢?”
翼风略一迟疑,终于照旧抿了下嘴唇说:“如今我正在逃难之中,原本是想等安置以后再与女人坦诚相见的。但既然话说到这里,我另有什么敢隐瞒的呢,那么请听我说:在下姓翼、名风,就是这有穷国的太子,而且从未择妃。前日的末那河之战中,不幸与父王疏散,然后被一位仙子带到了有夏国大营,并于随后又将我救出、辗转才来到的这里。——我的事就这些了,我的心可昭日月;国已破,家将亡,若卿肯随我同行、翼风将求之不得,如其不愿,在下也绝不会有丝毫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