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东景街的小路一路向东,周围越发冷清萧索。
晚上这个点,南都大学的男女生宿舍都已经锁门熄灯了,街上的小摊贩们也早已收了摊,只剩下星星点点的路灯亮着,照亮昏黄的小巷。
一路转过一个巷口,路边泛起了一辆有些破旧的小型客车,仔细一看,客车里面四个僧人正围着一个暖锅炉子,中间的老僧人须眉皆白,旁边坐着三个年轻的僧人,一个僧人样貌清秀,一个僧人身材壮实,另有一个僧人消瘦佝偻。
几小我私家围着暖锅,正吃着欢呢。
“来来来,小龙,多吃点。”
“来来,这根给你,快点吃,一会儿小杰回来可就没你份了。”
“唉,那块是我先看到的!”
许杰和黎陆站在黑夜的风中面面相觑。
“你……不是说他们在清修么?”黎陆问。
许杰拒绝回覆黎陆的问题,并咽了口口水。
“哎!小杰回来了!”那样貌清秀的僧人突然抬头看到了许杰。
几个僧人纷纷转头,壮实僧人一见,连忙抓紧往自己碗里夹了两口。
“来来小杰,事办完了吧?来一起吃,正热乎呢。”老僧人坐在客车里招呼,定睛一看,突然注意到了旁边的黎陆:“诶?让你去劫财,你怎么连人一起劫回来了?”
“不……不是劫回来……”许杰挠了挠秃顶:“我适才没打过他……”
“哈!?”几个僧人相互看了一眼。
缄默沉静片刻后,突然发作出一阵“哈哈哈哈”的笑声。
清秀僧人拍着腿笑得不行:“你听见了么,小杰打架输给一个学生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不是我说你,小杰,你堕落了。”佝偻僧人笑得合不拢嘴。
一旁的壮实僧人正往嘴里塞菜,这一笑差点没喷出来。
“啧……”老僧人却是一皱眉头:“怎么输的呀?”
小杰满脸通红,抿了抿嘴:“他……他用冲锋枪……”
“噗呵呵呵。”清秀僧人不屑道:“冲锋枪而已,至于吗?”
“你说的是这把么?”旁边瘦削佝偻的僧人指尖一挑,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冲锋枪,绕着手指头转着。
黎陆一摸后腰,冲锋枪果真已经没了踪影。
“阿弥陀佛。”老僧人不紧不慢地站起身:“下山的一天我就说,行走江湖,生死由命,你在这位施主面前吃了亏还能在世回来,算你命大。”
老僧人转向黎陆:
“这位施主,小徒多有冒犯,谢施主不伤之恩,我佛墟欠你一小我私家情。至于我们为什么要脱手为难,想必这位施主也已经了解了吧。”
“了解了,江湖规则嘛。”黎陆说。
“准确的说,是‘新界’规则,几位劣徒爱看武侠,喜欢叫江湖,名字无所谓,意思对就好。”老僧人笑笑道:
“贫僧寂空,这几位劣徒都是我佛墟中人,今后若是有需要资助的地方,我们会还上这小我私家情的。但……”
老僧人话锋一转道:“若施主想借题发挥,找我们佛墟人的麻烦,那您怕是找错地方了。”
“师父……他不是来找麻烦的。”许杰忙说:“是他说要给咱孤儿院捐100,但是您不是说无功不受禄么,我不愿收,他就跟来了,说要跟您聊聊。”
“原来是位善心人。”老僧人点了颔首道:“可我简直是给这些徒弟讲过规则,凡事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所以施主,这100块钱我们不能要。”
“不是100块,是路西法游戏100金。”许杰更正道。
“无论是100块照旧100金……”老僧人说到一半,突然停了:“等会儿……几多金?”
“100金。”许杰重复。
老僧人怔了一下,脸上似乎要溢出某种心情,但是又强忍住了。
“善哉善哉,贫僧仔细一想,凡事都有例外,善心可敬,我们不能伤了这位施主的一片善心。”一边说着,手机已经掏出来了:
“来来来,施主,我的ID是——寂空,或者你扫码也可以。”
“……”
“……”
“……”
“师父……不是说好的无功不受禄么?”许杰愕然问。
“咳咳……”老僧人清了清嗓道:
“为师的话,你只知其一,还不知其二。当初我们离开佛弥寺,之所以要教导你无功不受禄,是怕你受骗上当。要知道,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用自己的双手努力换来的才踏实。但这也是一事一议的,好比这位施主,眉清目秀,面相极善,可见,他的善心没有杂质。”
“面相极善?”许杰一愣:“师父,之前在看台上,您不是说他面露魔相,身怀邪术吗?”
“呃……这个……啧,为师就是随口一说,眼花了还不行么,你还认真了……”老僧人说。
“……”
“哦?”黎陆却是眉头微皱,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饶有兴致地问:“大师,您懂相学?”
老僧人摆摆手:“嗨,不懂不懂,我随口说说的。”
“不。”黎陆眯了眯眼:“可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简直懂相学,也简直看到了一些工具,只是现在又看不到了,对吗?”
老僧人怔了一下。
说实话,他简直懂一些相学,当初在看台上的时候,他简直曾一瞬间在黎陆身上看到一些工具。
但如今近距离看黎陆,这种感受却又消失无踪,或许真的是看错了。
究竟相学属于玄学的一种,其真假对错,原来就是无从考究的,他只是看过相关的文籍,并未时常将其用于实用。
可问题是……这小子怎么知道的?
黎陆对于相学很感兴趣,在古老文化中,相学是很是博大精深的一门,能凭据人的长相、气质、音容笑貌来判断和预知一小我私家的已往和未来,与《心数论》有许多相通之处。
这并不夸张,就好比我们能通过一个瓜的形状与色泽判断它生熟苦甜,能通过毛发色泽判断一匹马的生长情况和奔跑能力等,人亦同理。
“谈不上懂,只是相关的文籍经文读过一些,另外,就是这许多年来修成的一种直觉的而已。”老僧人摆摆手道。
“那您……看我现在的面相如何?”黎陆问。
“平生衣禄是绵长,件件心中自主张。前面风霜多受过,厥后肯定享安康。乃枯木逢春、铁镜重磨、晚来富贵之面向。”老僧人淡淡道。
黎陆点了颔首,然后微微闭上眼,深深吸气,在胸口寻找着某种感受。
蹙眉寻觅间,一股说不出的燥动开始在胸口泛起,一如当初在球场上一般,炽热又苦寒。
自从离开赛场,他一直在努力压制着这种躁动,如今稍稍放松,那感受立刻死灰复燃,若熊熊业火升腾起来。
他徐徐睁开眼,重新问道:“那现在呢?”
老僧人看着他,蓦地怔了一下,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