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东景街,许杰一动不动,正在跟黎陆大眼瞪小眼。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摘斗笠,这人就不说话,一双眼死死瞪着他。
正奇怪,就见黎陆突然咧嘴一笑,两眼笑吟吟地上下审察他。
那眼神跟欣赏女人似的,看得他莫名满身麻利了一下。
“你突然这么看着我干嘛!”他怪叫。
“小伙子不错,这个时代像你这样的孩子,实属难得。”
黎陆一边说一边颔首,突然问:
“孩子,想不想跟我混?”
许杰蓦地怔了一下,愠怒道:
“休想!士可杀不行辱!别以为一把枪就真的能奈我何,我佛墟人,还从没怕过谁!”
“啧,就这脾气倔了点。”黎陆笑着摇摇头:“而已,强扭的瓜不甜。”
许杰冷哼一声:“知道就好。”
结果接着就听黎陆说:“看来……只能让你自愿跟我走了。”
许杰就地一个趔趄。
“孩子,你在寻佛?”黎陆突然问。
许杰明显愣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的!?”
寻佛……
这两个字,只有他师父曾经对他们几个师兄弟说过,没有再告诉过任何一小我私家。
黎陆没回覆,只是淡笑着问“你真的相信,这世上有佛吗?”
“信!”许杰绝不犹豫地说:“师父曾说过,佛心不死,佛就存在,他没有泛起,只是我们没有找到。”
黎陆点了颔首,笑道:“与其说‘信’,不如说是‘信念’更贴切吧,这是这么多年,一直支撑着你的信念。”
许杰神色微动,小小的眼睛不露神色,却依然流出一丝庞大。
“如果是当年,你和你师父他们刚离开佛弥山的时候,你心里还真的相信世间有佛。可经过这些年在人间行走,看过那么多绝望的眼神,染过那么多淋漓的鲜血,真相是什么,你心里其实已经越来越清楚了吧。”
黎陆凝视着他的眼睛,淡淡道:
“但你不愿意放弃这个念头,因为如果没有它,你将不知道何去何从,对么?”
许杰身子微震了一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黎陆: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不光是这些。”黎陆继续道:
“我还知道,四年前,你和你师父,另有几个师兄弟同时获得了路西法游戏的天选账号,并在枯桥山的废弃孤儿院建设了佛墟,将所有的孩子们都算为佛墟门人,名义上是个门派,其实是一个变相的孤儿院。”
黎陆顿了顿道:
“你们用游戏挣来的金币供养着所有孩子,给他们建温暖的宿舍,保证康健的三餐,还雇了老师和照顾的人,你们几小我私家凭借一身横连的功夫拼打种种武斗任务,许多任务简直是豁出命在做,只为了能有更多的金币去照顾那些孩子们,但可惜……”
黎陆抬起眉毛道:
“对你来说金币仍不富足,尤其是你,挣得最多,用的却也最多。因为你最初获得命运货架时失手购置了一件道具,所以背负上了债务,至今尚未还清,对么?”
许杰眉头深深皱起,神色越发警惕:
“你究竟都怎么知道这些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黎陆突然笑了:“如果是佛,有没有可能知道这些。”
“虽然能!佛是全知全能的!”许杰肯定地说。
“那你难道不愿意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佛么?”黎陆轻声说。
许杰满身一震:“难道你见过佛!?”
“我没见过佛。”黎陆摇了摇头笑道:“但我知道佛在哪儿。”
说着,手中的冲锋枪已经徐徐放下了。
“你的路西法账号ID是什么?”黎陆问。
“你问这个干嘛?”许杰警惕道。
“金币想不想要啊?”黎陆淡淡问。
“一点臭钱就想收买我?你想的美啊!”许杰硬声道。
“啧,谁说是要收买你了。”黎陆笑笑道:
“我这人呐,多数时候照旧挺小气的,究竟我们小时候情况欠好,习惯了过日子要仔细。但是,有些事可以仔细,有些事却不能仔细,就冲你这颗真心,今天我也得几多帮帮你。不……应该说,是帮帮住在佛墟的孩子们。”
他说着竖起一根手指:“路西法100金币,算我送你的,把ID告诉我。”
“这怎么行!?”许杰一惊:“这我可不能收!”
“怎么不行啊?”黎陆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突然冲出来用棍子吓唬我,不就是看我衣服是名牌,想借口江湖规则从我这儿勒索点钱么,我现在主动给你,你居然不要?”
“那纷歧样!”许杰说:“我师父说了,钱,必须要靠自己的双手和努力去挣!”
“哈!?”
黎陆一愣:
“不愧是当僧人的,抢个劫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这不是抢劫!这叫劫富济贫!”许杰更正道。
“……”黎陆无语:“那你就说你收不收吧?你可想清楚,100金,你赴汤蹈火地完成一个任务也就这些吧?”
许杰一顿,脸上明显有些犹豫。
100金啊,即是10万块的购置力,绝不是一笔小数。
“这事……我做不了主,要问我师父……”
“你师父在哪儿啊?”黎陆问。
“应该在四周清修……”许杰说。
“那好。”黎陆眼前一亮。
他蓦然想起今天白昼的事,没准空门的工具会有资助。
于是大手一挥:“走,带我去见见你师父,正好我也有些话想和你师父聊聊。”
“啊?”许杰愣了一下。
“怎么?你们一群武僧,不会是怕我对你们倒霉吧?”黎陆笑问。
“怕?笑话,我佛墟人从来没有过‘怕’字!”许杰硬气道:“可我师傅也不是随便见的,你要见,总得有个理由。”
“理由?”黎陆微微一笑道:“听闻尊师是空门得道高僧,想与他论论佛道。”
“论佛道?就你?”许杰不由得哼笑:“你这样的还懂佛道?可算了吧。”
“诶,话可不能这样说,论起佛道,你们未必就论的过我。”黎陆笑说。
“真是口气够大!”许杰有些不悦道:“就你这未曾在寺里撞过一天钟的人,懂什么佛道?”
“佛道又不是撞钟撞出来的。”
黎陆说着指了指旁边一家店肆的横幅问:
“既然你懂佛道,那我问你,你看那风中摆动的横幅,你说是风在动,照旧横幅在动呢?”
“这你可难不倒我。”许杰两眼发亮道:
“这是六祖慧能的典故,正确的答案应该是——既非风动,亦非幡动,仁者心动耳!”
黎陆却是摇了摇头:
“所谓‘佛’,考究用‘如是观’在看待这世界,佛陀的教诲,乃是不管世界百态如何,就是这样觉察,看着它,只是看着,不批判,不分析,岂论断,不执着。所以无论是谁说的话,也不存在‘正确’与‘不正确’的答案。六祖慧能的答案虽然高深,却也与‘正确’二字无关,这就是佛道。”
许杰听得一怔,作为曾经的佛家门生,他自然知道黎陆的话简直与空门相符,倒是他自己理解不足了。
“你……也修过佛道?”他好奇地问。
“我只是个心理学家而已,但……”
黎陆顿了顿,沉声吐出四个字:
“万法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