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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龙惊唐

第一章 隐龙出世

隐龙惊唐 八无僧人 3084 2018-03-01 15:16:47

  贞观元年,二月初九,子时三刻;

  夜深人静,天上没有月亮,也不见星星,砭骨的寒风让街上流浪的狗也不禁缩起了脖子,耷拉着脑袋,不再狂吠。

  凉州都督府治所——姑臧城,在城东一起不起眼的破落小院里,隐隐传出一丝吵杂声。

  进院门看去,院子里四角有火炬点起,十数个年约二十五岁左右的男子正聚在一起,用眼神向边上众人通报着心中的焦虑。

  这些男子看起来很不寻常,个个身穿劲装,或背着弓或挎着刀。

  他们各个双眉紧蹙,面带忧虑,不时地转头望向内院,象是在期盼着什么似的。

  内院里点着灯,桔黄色的火光摇曳着,忽明忽暗,似乎只要一丝风,就会被吹灭似的。

  里面时不时传出一声声女人的痛呼声,听声音已经声嘶力竭了,敢情是有妇人正在生孩子。

  这时,一个老妪从里面急遽奔了出来,她站在门口急切问道:“胎儿太大,胎位不正,已经一个多时辰,产妇坚持不了多久,你们赶忙做决定,究竟是要大人照旧保小孩?”

  “保孩子!”

  “保孩子!”

  “保孩子!”

  ……。

  十数个男子竟在此时异口同声地喊作声来。

  老妪被吓得一愣,心中地微微叹了口气。

  面对正门的是一个四方脸的精壮男人,象是这些男子的首领。

  此时他扫了一眼边上的男人们,回过头对老妪沉声道:“母子平安最好,若是不得已,则必保孩子。”

  老妪应了一声“喏”,便转回了内院。

  “年老,若生出来是个女婴,我等应当如何?”左侧一个面容清瘦的男子问道,他的问题让所有男子都看向那四方脸的男人。

  四方脸男人闻言仰首,冲天一拱手道:“有主公在天之灵保佑,生的自然是男婴;可若真生了女婴,我等今生恐怕也就只能终老田舍了。”

  但夜幕漆黑一片,天上哪见有什么在天之灵,更没什么神迹来回应他。

  四方脸男人说完不由得地一叹,又转头向内院望去。

  这时,内院传出的痛呼声徐徐变低,似乎已经听不见了,可依然没有婴儿的啼哭声传来,众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不自觉地一齐向前迈了一步。

  突然,夜空中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隆”声。

  着实吓了众人一跳。

  四方脸奇怪道:“怪事,今日刚刚二月初九,怎么会有如此响雷?”

  众人也一脸惊奇。

  可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道白光,不知是从哪处亮起,耀得众人险些睁不开眼,似乎整个夜空都坼裂开来。

  众人连忙低头揉眼,再看之时,才依稀辨认出那哪里是什么银光,而是一条盘绕在半空的白龙,那巨大的“轰隆”声也并非是雷鸣,却是巨龙临空而下时绞尾的声音。

  但见那银龙重新至尾不知长有几里,通身银白,龙眼如球,口中那时隐时现的舌头犹如血染的长练。

  红白交映,如水的夜空褪尽了颜色,森严惨烈的气氛扼住了整个宇宙的呼吸,相比之下,一切生灵都是渺小而无力的。

  众人也是经过血雨腥风之人,可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竟嘶哑着发不作声音来,汗如雨下,可谁曾料想,这银龙不光没向别处去,反而直朝众人逼来,众人已经惊恐得连腿都酥软得站不住了,索性便倒在地上,无法自控地发出一阵歇斯底里地喊声……。

  而此时,银龙似乎感受到了众人的恐惧,一抬头转向着内院飞逝而去。

  银龙一闪而没,除了窗棂上另有着一丝电波的飘浮,什么也看不见了。

  了无踪影,夜空依旧是那个夜空,小院也依旧是那个小院。

  什么也没破坏,什么也没损伤,什么也没改变。

  似乎从没有泛起过离奇的银龙。

  众人一起张着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志不清。

  都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

  而这时,突然一声轻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让众人瞬间清醒过来。

  那老妪从屋里冲出,口中大叫道:“生了……生了……是个小郎……。”

  众人闻言,心中狂喜,不自觉地发作出一声欢呼。

  不想老妪接着道:“常玉是哪个?产妇快不行了,让你进去见最后一面……。”

  那四方脸男人从地上一跃而起,飞驰上前,推开老妪,夺门而入。

  床上的女子已经看不出年龄了,面容苍白憔悴,她见常玉进来,颤悠悠地抬起右手,指着床头一盒子,含混不清地说道:“留给我儿。常玉,护我儿……周全……。”

  常玉一进门就低着头,跪在地上。

  此时闻言,用力磕着头道:“主母放心,属下必不负重托!”

  他说完,许久没见回应,心中一紧,微微抬眼看去,却见那女子的手早已垂下。

  常玉眼泪涌出,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转身出了门去。

  回到院里,见那接生的老妪已经俯趴在地上,背心一个血洞,正往外“嘟嘟嘟”冒着血,眼看着不能活了。

  常玉无心搭理,他知道兹事体大,灭口是常理中事,只是对着众人道:“诸位弟兄,主母已经去了。临终遗言,望我等护佑少主。”

  众人抱拳答道:“敢不戳心竭力!”

  “天可怜见,主公终有此嗣,降生之时,竟天生异象,可见这即是天命,大事可期,你我当同心协力,不负重托。”

  这是在说刚刚那条似真也幻的银龙了,对此大伙都心有余悸。

  众人再次抱拳答道:“敢不戳心竭力!”

  “如此,那就依之前商议行事。”常玉满意所在头道,“三弟,所托付之人确实稳妥?”

  右边一个高峻的男人应道:“年老放心,此人忠义,当年我于他有救命之恩,几天前我便已经与之谈妥,必不会有负所托。”

  常玉眉头一皱问道:“你可已经将底细告之于他?”

  高峻男人急遽摇头答道:“我岂会如此不懂事。年老放心,我只是告诉他此子是一逃难妇人所生,妇人紧急,我恰巧路过,如此而已。”

  常玉点颔首:“如此便好。他可起疑心?”

  高峻男人答道:“或许有疑心,不外他最多也就是疑心此子是我私生子,不会疑心其它。”

  常玉这才舒展眉头,道:“一会送点钱财给他,让他不行亏待了少主。”

  高峻男人应道:“喏。”

  常玉环视众人道:“诸位弟兄,划分在即,望诸位能在各地隐姓埋名,扎下根来,戳力经营,待少主成年之时,共襄大事。”

  众人躬身应道:“喏。”

  常玉转头对左边面容清瘦的男人道:“三弟,众人之中,唯你断文识字,你和我一起留下,护少主周全,你日后亦可为少主开蒙。”

  清瘦男人应道:“喏。”

  常玉环视众人黯然道:“当日所带细软皆在东厢房,我已经分成十三份,一人一份,都拿去散了吧。”

  右边高峻男人含泪道:“年老,此次一别,何年才气相见,总得有个盼头吧?”

  常玉沉声道:“除非少主召唤,否则终生不见。”

  众人闻言悲泣不已。

  常玉也眼眶泛起红来,跺了跺脚转过身,狠心言道:“休要做那妇人之态,走!”

  众人齐齐跪下,冲内院磕了三个头,抬手抹了一把泪,起身去东厢房,各自抡了个肩负出门而去。

  常玉进了内院,将刚刚妇人指的盒子小心收好。

  然后用锦襥裹了床上婴儿,再在外面包了张上好毛皮,后用丝帛遮了婴儿头面,抱了交给高峻男人,道:“记着,嘱咐那人将少主的出生日期延后两个月,定为四月初九,到了初九之后,方可上报户籍。托付了少主,不用再回来,直接走吧。”

  高峻男人小心接过婴儿躬身道:“某记下了,年老、二哥保重!”

  转身而去。

  人去楼空,院子里瞬间冷清下来。

  清瘦男人望了眼常玉问道:“年老为何不让三弟一起留下?”

  “三弟若留下,另有何理由将少主托付别人,不托付别人,日后少主身世如何解释?”常玉叹了口气答道:“你我都不能给少主一个清白的身世,唯有托付他人了。”

  清瘦男人想了想说道:“只是日后少主长大,有心人查起来,总归会有蛛丝马迹,应该杀了他,刚刚万无一失。”

  常玉闻言点颔首道:“等少主长大些,找个不起眼的方式,……灭口。”

  清瘦男人转头看了看倒卧在地上的老妪,道:“这尸体如那边置?”

  “找个地方埋了吧,她可有家人?”

  “无儿无女,只有一个年迈的丈夫。”

  常玉停下刚抬起的脚,冷冷地说道:“我来掩埋尸体,你速去灭口。”

  ……。

  越日,常玉二人买了口棺材,将难产而死的妇人埋在了城外一处不起眼的小树林里,坟前却没有立碑,远远看去,不外是一座土丘。

  之后,姑臧城西多了间不大不小的酒肆,并没有引起人注意。

  一切好象都没有变化,可谁又知道,从这一天起,一切都已经变化了。

  而姑臧城的黎民们,谁也没留意到城里少了一对年迈的匹俦,就算留意到了,也没有人去体贴,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世道如此,徒叹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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