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狸猫换太子（20）

　　西北边关大战，耗时三年，虽捷报频频，人命的牺牲却是怎么也无法制止。

　　前两年的时候，云裳与南宫瑄的一直都保持着纪律的联系，但最后一年，南宫瑄衔命深入敌方后方执行任务的时候，云裳与他的联系，险些是完全断开了。

　　那一年里，尤其是最后南宫瑄消息全无的半年，云裳一直在思考，自己当初允许南宫瑄让他追随萧勇去西北，到底是不是错了。

　　一开始，其实是她主动提及这个问题的。

　　当南宫瑄表达出强烈的想去的欲望时，她也是欣慰的，可当自己失去了南宫瑄的消息，最后一个月，连她悄悄部署在他身边的死士都回来复命，他们失去了他的踪迹。

　　那个时候，即即是知道战争另有一个月就会结束，云裳也基础坐不住了，她部署好了一切，准备亲自去西北。

　　一身男装，云裳乔装离开，却在距离京师城门恰好十里的“十里亭”，遇到了南宫瑄。

　　彼时，已经长大的少年，伫立在十里亭台阶上方，深色长衣，没有多余的遮盖，简简朴单，三千青丝未及冠，只用一个暗红色的缎带束发。十里亭四周空旷，只有亭边一株约两丈长的老树屹立其上，现在老树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少年的衣袂随之翩飞，一缕淘气的青丝轻轻地拂过他的侧脸，唇边已然是浓得化不开的欣喜与忖量。

　　西北军里两年的沉淀，三年战争的洗礼，算下来，云裳与南宫瑄已经足有五年未见，而十三岁离开，到现在十八岁，不管是身量照旧容颜，少年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可第一眼发现那老树后站立的身影，云裳就确定，这是她的南宫瑄。

　　“母亲。”少年似乎过于兴奋，一直呆呆地站立在原地，等到云裳策马到了他的面前，他依旧傻呆呆的。

　　云裳原本惊喜的神色慢慢地褪下，落马后，她一个箭步冲到了南宫瑄的面前，鼻端的血腥味已经浓郁到她无法忽视，狠狠皱了眉头，她一如大部门在幼时少年面前的严厉模样：“厮闹！”

　　在敌人的土地了断了消息近半年的时间，连她派去的死士都查找不到下落，军营里也没有任何的讯息传来，现在他却这么突兀地泛起在了她的面前，带着一身看不见的伤，这不是厮闹还能是什么！

　　这一声久违了五年之久的熟悉声音响起的刹那，南宫瑄的眼角隐隐发红，在领土后方，那一次最危险的生死之间时，他被漫天大雪掩埋，神识几度丧失，可每一次让他顽强地睁开眼睛的是，他想，至少要回来看看她。

　　幼时的他，一直渴望着怙恃的眷注，哪怕一句简朴的问候，一个温暖的眼神，这些对旁人来说平常的工具，对他而言，却是遥远地基础抓不住的希冀。

　　是她，在他六岁那年，如一道阳来临临在了他的世界，让他今后体验到了温暖与眷注，为他鸣不平，为他添温饱，为他授道解惑……这一切，他受着，却也忐忑着，不知道该如何酬金她。

　　直到，西北候萧勇到了南宫府。

　　那时，他就在心中立愿：一定为她争取到这世上最好的封诰！

　　这些年，他一直在军中努力，战争开始，他不畏惧敌人的长刀，一点一滴地为自己累积军功，更在最后接下了西北候的秘密重任。

　　接下任务的时候，他曾经想过，这一次，自己或许会死，他甚至留下了遗书。可最后，老天怜爱，他到底照旧活下来了。

　　从挣脱追兵后，他将消息通报回去了军营，自己却拖着一身重伤，马不停蹄地返回京师。

　　他想见她，这个念头从他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再活过来，就无比强烈，强烈到他连好好治疗伤口的时间都没有，强烈到让他足以掉臂一切。

　　可到了十里亭，他感受自己已经再也无法前行了，在随身军士的劝说下，他终于停下来，在此修整。

　　他想，横竖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了，至少让自己看上去体面一点。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身男装的她。

　　尽管五年没见，但正如云裳一眼认出了南宫瑄一样，南宫瑄也一眼认出了乔装后的她。

　　“母、母亲！”南宫瑄的声音里，藏着哆嗦，他想跪下来，一如五年前离开时，再告诉她一句他回来了。

　　可他原本就是强弩之末，一直硬撑着，现在一旦见到了云裳，所有的思绪全部有了出处，绷紧了许久的精神，乍然放松，黑暗随即侵占了他的脑海。

　　云裳接住了软软倒下的少年，如今他的身量已经足足高了她一个半头，但软倒下来，却依旧被孩童一般，缩在了她的怀抱里。

　　看着脸白如纸，眼帘下却是墨青一片的少年，云裳脸上的“严肃”再也绷不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少年的额头、脸颊，眼中的心疼如实质一般。

　　“回京！”

　　云裳并未带南宫瑄回去南宫府里，虽然南宫府，尤其她自己的院子，已经被她打造得如铜墙铁壁，只要她不想被人知道的，就连南宫泽都不行能知道，但究竟人多眼杂，南宫瑄作为西北军，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应泛起在京师里。

　　而且，他的伤，需要静养。

　　寻了一处自己名下的铺面，距离南宫府不远，又平静宜人，云裳亲自检查了南宫瑄的伤势，开了药方后，又亲自熬药给他喂下。

　　这个孩子，真是让她不省心，不说内伤，只说他身上，尤其背上的那道刀伤，深可及骨，竟然只用了金疮药随便包扎处置惩罚了。

　　也亏得这些年他在西北军中，武艺大涨，身体素质早就不是当年在南宫府的孱弱，即是这样的伤势，在他这样的急行军赶路时，竟然没有恶化，真是大幸。

　　处置惩罚好南宫瑄的伤势，已然深夜了，云裳爽性在旁边的房间睡下。

　　她离开南宫府的时候，就做好了离开三个月左右的部署，一切自有信宜香巧在，她不用担忧，现下就留在这边，先陪伴这受惊需要抚慰的小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