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武侠

乱世逍遥记

第三二章 山道强人

乱世逍遥记 常居九 4254 2018-10-31 13:00:11

  两人在洞中东谈西论,不觉时辰已过,这时外边天色大明,杨君起身道:“想必天亮了,咱们出去再说。”当先而行,至洞口下方,又道:“你上得去吗?”

  程青笑道:“这话倒应当我来问你。”

  杨君道:“你先上去,我随后便来。”

  程青道:“那也是,我上去放绳索下来。”说着施展轻身功夫,脚底运劲,在洞壁上一蹬,便即跃了上去,叫道:“你在下面等我。”

  杨君已知自己脚底之力大非寻常,虽然心中困惑,但料来定是萧宽传他内力之故。立即纵身上跃,他此时有意而为,力道竟拿捏的恰好,已稳稳当当站在屋中。程青从外室拿了绳索奔进来,乍见杨君站在当地,“啊”地一声惊呼:“杨年老,你……你怎么上来了?”这地洞有三四丈之高,她知杨君不懂武功,蓦地间站了上来,难免吓一跳。杨君见状,嘿嘿笑道:“不知为什么,我身上总是热血沸腾的,似有许多气力,永远也使不完。”

  程青于武学所学甚浅,只明白些基本临敌时的对招拆招之法,内力所俢,更不用提,因此不知是何缘由,笑道:“我原说你是块练武的质料,你却不愿练,你瞧,现今还没开始练,便已能跳这般高,若是学得一身绝世神功,岂非要腾云驾雾去了?”说完竟自大笑起来。

  杨君知她说笑,道:“青妹,你不回去,万前辈不来担忧你么?”

  程青突然嗔怒:“咱俩在一起,你提他做什么?我才不稀罕他担忧。”

  杨君道:“虎毒尚不食子,况且万前辈乃是个大大的好人。再者唐时白乐天大诗人也曾作过一首《燕诗示刘叟》,以表达对怙恃的情感,你何以如此憎恨万前辈?”

  白乐天指的即是唐时大诗人白居易,白居易,字乐天,古时多是以字称谓,因此便叫白乐天。白乐天曾见一刘姓老叟,说是孩儿离自己远去,因此整日思之成疾,形容憔悴,他心念感伤之下,故作《燕诗》以谕之。诗中云:“梁上有双燕,翩翩雄与雌。衔泥两椽间,一巢生四儿。四儿日夜长,索食声孜孜。青虫不易捕,黄口无饱期。觜爪虽欲敝,心力不知疲。须臾十来往,犹恐巢中饥。辛勤三十日,母瘦雏渐肥。喃喃教言语,一一刷毛衣。一旦羽翼成,引上庭树枝。举翅不回首,随风四散飞。牝牡空中鸣,声尽呼不归。却入空巢里,啁啾终夜悲。燕燕尔勿悲,尔当返自思。思尔为雏日,高飞背母时。其时怙恃念,今日尔应知。”白乐天写了双燕筑巢、孵卵、哺雏、教飞等历程,诗句生动简练,笔端富有情感,乃是借双燕的遭遇,来讽劝那些掉臂怙恃痛苦而独自远走高飞的人们。

  杨君虽是在劝说程青,但他自思违背怙恃意愿,偷偷离家出走,令怙恃伤心惆怅,担惊受怕,唯恐孩儿在外有些三长两短。自身如此,却有什么资格说程青?当下垂首一旁,思绪起伏,真想立时便回去花鸟岛,今后陪着杨天羽和梅英,好令他们欢快奋兴才是,心中便想:“似白乐天诗人说的那般,‘当日怙恃念,今日尔应知’,倘使日后我的孩儿弃我而去,我会是怎生感受?”他心念及此,忍不住就要掉下泪来。

  程青见杨君眼眶发红,心下惊奇不已,只道他为自己不理万无影而伤心,说道:“杨年老,你怎么了?我不稀罕姓万的,那也不必你来担忧。”

  杨君想起适才种种,道:“青妹,我先送你回去罢。”

  程青道:“你送我回去了,也要独个儿回去么?”

  杨君道:“是。”

  程青哼了一声,道:“我不回去!你不想同我一起,我又不欺压于你,你要走便走,我去寻神仙姊姊,不理你啦。”说着大踏步往外奔去,心中竟是气愤不已。

  杨君心想那位神仙姊姊既是她师父,想必对她好极,也只由得她,忙随着出去,叫道:“青妹,我心中盼着你好,又怎么不想同你一起了?”程青却不打话,径往谷外奔去。杨君见她越走越快,当下奋力追去,只觉体中一股气流四处激荡,奔跑起来竟丝绝不觉艰辛,片刻间便要追上程青。

  两人先后到得谷外,程青骑上马匹,转头道:“你不是要回去?还跟来做什么?”更不待他答话,双脚在马腹上一踢,那马吃痛,踏尘而去。杨君已知她性格,见她马快,连忙翻上马背,尾随追去。

  两匹马一前一后,往洛阳偏向,在山道上疾驰。转过几个山坳,杨君已瞧不见程青,只隐隐约约听得马蹄声响,心中不住叫苦:“这马儿在谷外一日一夜未曾进食,此时腿上无力,追不上青妹,若是她寻不着那位神仙姊姊,又不愿回去,那便如何是好?”当下双脚使劲在马腹上一踢,道:“马儿马儿,你且坚持到底,再快一些,到得城中,自会让你大吃大喝。”那马甚通灵性,果真便奔得快了一些。

  马匹奔过一处山坳,杨君便见程青正在前方,只是她一人一马,停在道上,竟不走动,杨君大喜,忙策马已往。待奔得近了,便听得程青在马上喝道:“你们打骂,滚远些即是,可不要挡了女人的道。”原来程青前头有四人正在骂战,手里均拿了兵刃,似随时便要向对手举事。这山坳里门路原来就窄,此时四人站在路上,程青马匹过不去,这当儿又正在气头上,便出口吆喝。

  杨君赶了过来,问道:“怎么了,青妹?”

  程青瞧也不瞧他,道:“你不会自己瞧?不想同我一起,最好也别来找我说话。”杨君知她尚在生气,只道自己催她回去,是不愿与她同行,却不知实是为了她好,索性不去答她,要看这四人做些什么。

  只见左边两人长得甚是彪悍,太阳穴均是微微兴起,想来外功火候已十分抵家,神情也都是粗矿无比,这二人年纪相仿,都在四十岁左右。其中一人手中持了一对铁锤,抗在双肩,那锤有脑袋巨细,乃是玄铁所铸,此人以这对铁锤作为武器,足见膂力奇大。另一人则以一对铁轮看成武器,那铁轮中厚外薄,边缘全是锯齿,脑袋只须经此一削,势必立时便要掉落。再见另外两人时,手中各自提了一把长剑,却是对中年匹俦,杨君细细一看,不由得“啊”地一声惊呼。程青见他突然惊叫,不知何以,虽然心中和他生气,到底照旧体贴之意大些,忙问:“怎么?”

  杨君指着那对中年匹俦,道:“这两位就是……就是那日在少林寺下,合……合斗万前辈的两人。”原来这对匹俦即是沈公和沈婆,杨君想起那日这二人凶狠可怖的心情,兀自畏惧。

  程青闻言,笑道:“瞧你那副模样,是即是了,又有什么好怕?”

  杨君见她如此,心道:“我杨君好歹堂堂男儿,岂能受她轻笑?”当下说道:“谁又说怕了?我见与他们又在山道相逢,定是十分有缘,自难免要惊呼一声了。”

  程青待要开口再说,忽听得呛啷啷几响,那使铁轮的已扔出双轮,分击沈公沈婆。使铁锤的见他脱手,忙挥舞双锤,向伉俪二人砸去,他挥舞铁锤,犹如轻举棍棒,其膂力之大,实属稀有。

  杨君见他们说打便打,虽与四人互不相识,却也难免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叫道:“你们……你们打架做什么?有话好讲,何须伤了和气?”

  使铁轮的那人听了,道:“咦?差池差池,小兄弟说话差池,可全是毛病。”

  杨君一奇,心想这当儿他怎地来说这个?问道:“哪里有毛病了?”

  使铁轮的道:“你问我们打架做什么,打架能做得什么?虽然是要分个输赢,所以你问这句乃是节外生枝。你又说何须伤了和气,这句更差池了,咱兄弟俩与他们打架,哪里另有什么和气?既然没有和气,又怎能算‘伤了和气’?”他说话之时,兀自与沈公沈婆匹俦酣斗不停。

  杨君听了,又是可笑,又是好气:“我劝他们不要打架,怎地反来说我话有毛病?不外他说的倒也句句在理,反唇不得。”立即笑道:“前辈说的是,不外打架总是欠好的,输赢之分,到头来也没多大用处。”

  使铁轮的忙道:“你又说错啦!输赢之分倘使没有用处,开始又为什么要定下‘输赢’这两个字?既然有这两个字,肯定就认真有输有赢,其间用处,那可大哩。”

  杨君寻思:“这人喜欢挑人语病,倘若跟他理论,终究讲不清楚。”也就不回覆他,转头向程青道:“青妹,你……你不生我气了罢?我要你回去,全是为了你好,你怎地反而不愿体谅我了?”

  程青心中一荡:“适才说要磨难与共的,此时我便无端与他生气,杨年老心中又怎会不想同我一起?似我这般小气,倘使他真不来理会我了,我岂不是要哭的死去活来?”当下柔声道:“杨年老,我……我也不是故意要同你生气,只因……只因……”

  杨君问道:“只因什么?我哪里差池了么?”

  程青道:“不,你是对的,只因……”却始终说不出来,突然脸上一红,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只听使铁轮的那人又道:“你这人可真呆,她生你气又不愿跟你说为什么,还能有什么?自是心中在乎你啦,否则她怎么不来跟我生气?”

  程青此时脸上更红,将头转已往,啐道:“呸,你乱说八道什么!”

  杨君也自脸红不已,心想:“这位前辈说话不知分寸,这里人多,如何便说这话?”当下不去答话,说道:“敢烦前辈借光,让咱俩已往,你们爱争输赢,由得你们就是了。”言语中难免有些愤意。

  忽听得“啊”地一声惊呼,原来那使铁轮的左臂已被沈婆刺了一剑,骂道:“他奶奶的,你要走便走,在这里啰皂什么?搞得老子心烦意乱。”杨君见他受伤,心下恻然,想要劝他们不能再打,但话到嘴边,却不说出,深怕他受到影响,又要挨上一剑。

  只见那使铁锤的与沈公酣斗良久,他一句话未说,愈战愈勇,眼见沈公剑法虽妙,却难抵巨锤之猛。这边沈婆刺了那使铁轮的一剑,信心更增,长剑递出,剑剑刺向敌人要害。使铁轮的挥轮反抗,呛啷啷地不停于耳,突然双臂一震,整小我私家借着余力向后飘去,骂道:“他奶奶的,不打了,不打了。那傻小子死了,我便没了徒弟,伤心还来不及,又怎会杀他?”

  沈婆知他二人膂力奇大,周旋下去,势必亏损,道:“你二人欲收我孩儿为徒,定是他见你们穷凶极恶,不愿依从,你二人一怒之下,便将他杀害。”

  使铁轮那人骂道:“臭婆娘就会乱说八道,不将你大卸八块,你嘴巴总是堵不住了?”

  沈婆怒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冲儿纵非你二人所杀,但若非你们欺压他强行拜师,也不会……也不会离我匹俦二人而去。”说到这里,眼眶竟自红润,想是想起惨死的孩儿,心中悲痛,怒道:“你们今日纵是将我杀了,又岂能堵住世人悠悠之口!”

  使铁轮的将双轮背在背上,双手叉腰,道:“那傻小子智慧伶俐,我一心要传他衣钵,决计不会杀他,决计不会。你再要啰皂,我可要痛下杀手啦!”说话间抓耳挠腮,如同孩童一般,又显得气愤无比。

  沈婆明知沈冲乃是死在混元飞剑下,那自是混元派的人所杀,那日在少林寺下,他匹俦二人不敌万无影,让他走了。此时掉臂性命,决意要去混元派讨个公正,不想在这里遇上这二人。这二人曾多次要沈冲拜己为师,教授衣钵,沈冲见他们凶恶,总是不依。沈婆虽知沈冲并非这二人所害,但悲痛之际,总忍不住要说上几句,以解心头之恨。

  两人说话之际,那边使铁锤的已在沈公胸间锤了一锤,沈冲生前深得这二人的喜欢,使铁锤的念在沈冲惨死的份上,这一锤下手甚轻,若是使足了气力,沈公此时哪里另有命在?沈婆见沈公受伤,忙奔已往,叫道:“老头子,你没事罢?”

  沈公咳嗽几声,道:“咱们……咱们走罢,冲儿既非他们所害,也不必……多结对头。”沈婆道:“是。”两行热泪流了下来,抱起沈公,在石壁上猛蹬几脚,沿着石壁绕过杨君二人,径自去了。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转动
目录
目录
设置
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