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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旧梦

第一百零九章又见边城

山河旧梦 不知流年 3205 2020-05-13 17:58:00

  冬风凌冽,似是要撕裂苍穹般的怒吼着,天地间鸟兽绝迹,寒林古道望不见尽头,两侧枯草干河,风卷黄土尘灰扑面而来,说不尽的远山雄奇迷茫。

  秉着两位先生嘱托,要与寒江打好关系,多卖惨。

  只是这边城之中,那另有用卖惨的,不流泪,不外是没空,不能流。

  过活都不是容易的,今日同餐,共战,明日,便不知你我谁是泉下人?

  萧绎这军中男人也是强提着千般心思,绞尽脑汁想着两位先生的交接,与寒江途中闲话。

  诸如陇右各色风情,长河落日关山明月,黄云白草,瀚海西风。

  越发边城儿郎誓死寸土不让,血染沙场,满腔热忱。

  便连本该安坐家中的孤寡老幼,女郎娘子,未长成的小郎君们都可提兵护持家园。

  边关河山寸土寸血,俱是无数子女以性命护住,是以多孤寡。

  若是郎君丧生,娘子也可生吞血泪,提刀卫家,也会另许他人。

  愿一同为老人养老送终,护持年幼子女弟妹成人,继续守卫家园。

  边城没有中原之地那些酸腐守寡节妇之说,人都没了,再守着寡,一家重担,子嗣绵延都成了笑话。

  边城之中,终年死伤,又哪里守得起!守城攻敌都是要人手的。

  其实,那些,寒江都明白的紧,究竟,他曾长于陇右边城数年,再清楚不外。

  …………

  陇右边城遥遥在望,诸人皆满面尘沙,忽见远处一道烟尘滔滔而来。

  近了方知是巡关的将士,煞气涛涛扑面而来,满身浴血,每人马上还挂着一串披发结辫狄族首级,血糊糊的,约莫是死不瞑目的,眼睛瞪得老大。

  如此可知双方巡关将士巡逻规模有所交接,却是陇右这一方占了自制,另有空斩下首级。

  虽说边关将士战斗力不错,看着北狄人头,约莫却是凌驾巡逻队的。寒江有些疑惑,不是看不起边关将士,这些北狄部落有这么弱吗?

  为首的一员小将,粉嫩面上斑斑血迹,不外弱冠之年,远远便高呼道,有些骄傲的意味,“二哥哥回来了。”

  接了兄长巡逻领土的任务,没有错漏,遭遇过两次北狄巡逻队,都拿下了,下次再往那偏向里面一些。

  萧绎也开怀道,“三郎。”

  近来见着有旁人在,那小将军欢喜道,“二哥当日一别,我正在巡逻,去问阿耶,直道军情不行外泄,也不愿说明。你这一去,可有许久未见了,阿嫂都诞下侄儿了。”

  “休得无礼,三郎,快来见过寒郎君,可是父亲让我专门去请来的。”萧绎转头,与寒江道,“久之,这是我家三郎萧绍,向来跳脱得紧。”

  两厢相互引见了,萧绍摸了把黏糊糊的脸,对着寒江笑的漏着雪白的牙齿,马上抱拳见礼后,忍不住好奇,悄然审察了好几回,暗问二哥,”这是何军情?还须保密?”

  被萧绎拿鞭子戳了戳,低声斥责了两句,不应妄言,回去再做相叙。又看被萧绍一摸,越发分辨不出来颜色,忙掏出怀中的巾帕递给弟弟,让他把脸擦好。

  “知道知道,不能窥测军机,成了吧!”萧绍挤眉弄眼的接过,脸上随意莫两下,见巾帕染得难看随手就丢回给兄长。

  被萧绎瞪了,还嬉皮笑脸道,“我自己衣服都洗的难,你总欠好指望我给你洗手帕吧!”

  看着鲜活的小将军,与英姿勃发的将士,总不能说离了你一人,别人就守不得边关了。如今安西北庭不都是这十几年间打下的,凌驾昔日玉门嘉裕,拓土近千里。能臣干将总是有许多的。寒江压下心底疑惑。

  遣了两骑去往都督府中传信,两队人马并作一行,同往城中都督府。

  …………

  陇右边城并没有长安洛阳的高耸入云,便连姑苏县城的城墙一半整齐悦目都没有,雄城铁关的威名,看着并不副其实。

  也不知曾被打破频频,窟窟窿窿修补过,色泽条理庞杂,但却依然耸立于此,护卫着北地边城黎民军兵。

  已是年关,城中也算热闹各色买卖,多为妇孺,少有闲散盛年郎君,多为半做军武妆扮的男人采买年关家用。

  街头亦是少有如中原之地年关披红挂花的地方和黎民。

  一是大建设国以水德尚黑,二来西冬风沙漫天,越是色泽鲜艳,就越发容易染尘灰,三则陇右连绵战事,儿郎多有战死沙场。

  便不是嫡亲,也有这亲朋旧属的亡故沙场,是以少有大红大紫的鲜艳喜庆之色。

  陇右的色彩从来都是黯淡苍白。年关带孝白衣终是不吉,多是改作黑褐蓝灰,色泽黯淡的衣衫。

  往来巡逻的军兵彪悍威风,这边城之中可谓全民皆兵,连街头嬉戏的小子女也多是各分军伍,冲阵比试。

  却不了几个昔日相熟的面孔,街市变化的都要认不出来,常言有物是人非之说,可就连这座曾生长了多年的城,他都要认不出了。

  …………

  陇右折冲都督府中,一别十数年,终得再见。

  萧氏兄弟前来与父亲见了礼,交了军令,见阿耶激动不行自持,萧绍还待守在一侧,有见证秘密的感受,被二哥萧绎破坏,依依不舍的拉开。

  曾经那位中气十足,气象威严的老将军,不到知天命年,已是满头华发,枯瘦如柴。

  一身褐色短打,如同街头巷角叫卖的乡下老汉,全无半分多数督的气势,除了一双眼睛特别有神。

  当初意气风发,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如今不外落魄飘零,消磨江湖年已而立。

  满身栉风沐雨,一袭青衣简直成了土黄色,实在是旅途风沙过头。

  路途中说上几句话,都得防着把沙子吃进口里。寒江路上不喜多言,就着还总觉口鼻之中被闷进不少沙尘。

  实在不知一路同行言语不停的萧绎是怎么过的,横竖他是一路上不思饮食,应是灰尘吃饱了。

  萧湛最初也只是统管陇右道的权陇右折冲将军,与众多弟兄同历生死,惯被人称将军,他也喜欢听。

  后虽晋位陇右道折冲府多数督,也不太在意称谓,常被念旧的军中同袍,陇右军民称为老将军。

  一见之下两厢怅然,半响无语,寒江先于老将军道,“多年不见,老将军认真憔悴消瘦许多。”

  萧老将军合目泪光,“我认真以为,以你的性子,那一去即是再不归了。”

  “你从前最讨厌人流泪,常言边关儿郎,流血不流泪,如今也倒起猫尿了。”寒江递出帕子,见老将军人都哆嗦着,只好给蹲到门前台阶上的老将军拭去泪痕,“你可连边城那些娘子女郎们都不如了,威严全无,看着也老了许多。”

  “你还在意呀?你也没少见,还不少回你撺掇着去,要粮草要人马要兵甲的,如今又嫌弃了。”老将军诉苦着,“那时你在,倒省我好些心。如今却各方制肘,劳费不完的苦思。”

  “我来时见得军中兵强马壮,军容严整大气磅礴,你手下的将校参赞与两位先生都是部署?不怕被人知晓了,与你分辨好歹?”虽是心酸悲戚,可寒江早年得了教训,萧老将军的话,再怎么惨,都得捡着能听的听,还没几分能信的。

  “都是群傻子,没你当初半分活络,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都不知道,死硬拿人命堆出的战事,即是胜了,又有几多儿郎能继续保家卫国?”萧老将军说的越发惆怅,唯有痛饮醍醐可解忧,摸出一壶酒,就要往肚里灌,“当初你破焉支可没他们死的儿郎多,且也是捡你在时候的自制。西域三十六国有五六家都被打残了,北狄有几个部落也是死伤过头,又为北狄汗王厌弃,设计,驱逐到了那里,家底不丰,人手不足,老弱残旅而已。”

  “往事休提,当初可险些折到焉支山,没脸提了,还不是丢了,厥后可要不是他们,安西北庭两多数护府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你就少得了自制卖乖。”

  听些寒江自揭伤疤,老将军正痛快喝着,不想快到嘴边还被人夺了去,正是寒江,还道,“不是说你这身体经还未恢复,你堂堂多数督不知军中禁酒,以身作则?”

  于是在堂堂多数督便眼睁睁看着,还来不及夺回去,便被寒江拿去喝了个精光。

  “寒九,数年不见,越发放肆不要脸面了,老儿的酒都抢了,敬老尊贤都不知晓吗?好歹老夫也是你义父,你这成何体统?”萧湛老将军很有地上打个滚撒泼耍赖的计划。

  寒江一见很是藐视,“这么多年了你也没什么上进,就这几招,真是三招吃到老。

  再说什么义父之说,我可从来没认过,可有拜帖族谱,何人为来宾族人见证?

  若说你收养了即是义子,那便越发可怕了,你那义子女,怕不是没千把也得八百,你可谓千百子女,果真不简朴!”

  这话直恨的萧湛想打人,可手里什么都没有,最后连鞋子都想拔了摔寒江。

  这么多年从没有人这般放肆,言语无忌,要害是他还占不了上风。

  只不外被寒江嫌弃,“大冷的天,你认真要把自己的靴子都拔了。若被人看见了,你多数督不要脸面了?再说你也从来没打到过我,如今别累着了,旧伤未愈加重了便欠好了。”

  说的本是慰藉的话,却让听的人没觉半分慰藉,只恨不得再跳起打人一顿,才想起如今老迈体衰,伤病之身不比从前。

  除了生机,全忘了此前满怀忧心惆怅,心中也松散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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