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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芜茗

第九十六章 看不见的人

浮世芜茗 寒波澹澹 2214 2018-01-31 12:00:00

  宁婵突然轻笑起来,那脆铃般的笑声,却并不令人愉悦。红丝丽锦的曳地长裙,扫过白綪雪手中的桃枝,花瓣零落。

  “司空綪雪,你不受罚,这里的每一小我私家都要遭殃。皇上正在承武殿商议战事,还望你忍着痛,不要让他听见了心烦。”宁婵艳红艳红的背影在阳光下明亮成一片火红,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巧蝶做了个“请”的手势,欣然接待已准备起身的白綪雪。

  白綪雪一点一点将胳膊抽离碧竹的手,沉声低道:“别动、别说话。”

  箭在弦上,岂能不发。兴师动众,本就没计划留一丝余地。再多的恳求,再多的拦阻,只能给她多一个借口灼烁正大地以椒房之尊伤害更多的人。

  白綪雪迎着诸道目光徐徐走向那似乎长满钉刺的长凳,那即将让她皮开肉绽的屈辱之地。她一十五载的人生,从没有想过这第一顿打竟不是因为她顽劣。也好,皮肉的疼痛总能让影象更为深刻。如此,她便能记着这世上除了天水燕一类有缘有故的坏人,另有如宁婵这般无缘无故的坏人。

  俯身趴在长凳上,她看着地上的那截阴影徐徐变作金线团簇的红裙,她突然觉得下巴一疼,抬头正对上宁婵近在咫尺的脸。宁婵水葱般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指甲险些要嵌进骨头里。宁婵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最好记着这张脸,因为你这辈子都忘不了!”

  白綪雪突然想笑。她想让她记着的居然是她那张狰狞的脸。

  “你以为皇上会来救你吗?你不外是他养的一只野鸟。”宁婵道。

  白綪雪冷笑不语。她从未期待过花隼会突然泛起,他是她今后在宫中的仰仗,她不愿他丝毫为难。即即是他豢养的野鸟又如何,她从来都没有计划久待。

  宁婵狰狞的笑容越发肆意。她看着白綪雪发上忍冬花的玉簪,觉得眼睛似乎进了一粒沙子。她全部的首饰,也抵不外这一个忍冬错位绽放的玉簪。然而转瞬她便又释然了,这样娇贵的玉簪,是很容易缺一片细叶,甚至是一整朵花的。在这后宫之中,稳坐后位的永远也不会是面前这小我私家。她将目光从忍冬簪转开,看着一旁虚无的一点,在白綪雪的耳畔轻道:“衢州的战火烧得正旺,我想也没人会在意它会烧了一处农舍,照旧一座山庄。”

  “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白綪雪怒道。她怎么能信。司空云霆说过,吴越的天子以银钱财宝外交,求乱世中安宁。她不信吴越挑起战事,更不信花隼初登大宝便兵发衢州,殃及芜茗。

  宁婵叹了口气,挑眉道:“你以为长明王何以能乖乖回到隢州?我舅舅的战略,皇上欢喜得很。”

  白綪雪怔住。她明明不想信的,可是不能不信。芜茗的周边,真的燃起战火了吗?

  宁婵放开白綪雪,冷哼一声,冲着那拖着笞杖的内侍横眉一怒:“还愣着干什么?打!”

  白綪雪听见刑杖裂空的风声,还听见碧竹等人倒吸凉气的嘶嘶声,她像是失去知觉一般,脑中只有芜茗以及芜茗里一张张熟悉的脸……

  “当”地一声闷响,又一声刑杖裂空的风声,急速地刺进她的耳中。没有想象的疼痛,满院皆是惊呼,以及什么工具连翻撞地的声响。

  白綪雪惊奇地回过头来,入目一片狼藉,油里浸制而成的笞杖赫然断成两截,那名内侍捂着手腕在一丈开外痛苦地打着滚。

  没有人看清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宁婵疯狂地转着圈,嘶吼着:“谁!是谁!出来!”

  四下里静静地,只除了那内侍的呻吟声。

  “你!”宁婵指着另一名瑟缩的内侍,吼道:“你去!”

  半截笞杖如同半截游蛇一般可怖,可是他照旧畏缩着拿起它。

  高高举起的笞杖未及落下,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闪电般飞过的一块瓦石击打得那人滋哇乱叫,同时自四面八方,诡异地响起瓮声瓮气四个字:事不外三。与其说是同时,不如说像是一拨又一拨的回音,愈来愈低渐至无声。

  “娘娘!”巧蝶颤声唤了声,如同白昼见了鬼一般,抖如筛糠。

  宁婵歪歪斜斜地冲进巧蝶的怀中,仿若随便有个什么人在身旁便能驱散心底的恐惧一般,哪怕那小我私家同样惊恐无措。

  刚刚还气势磅礴的主仆几人如今都脸色苍白,险些要现出死灰般的颓色。虽然她们都没能像白綪雪一般震惊于暗助之人内力浑朴、手法高绝,但是光看这以石断杖以及冲撞皇后的架势,落荒而逃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皇后的仪仗和尊严、奴仆的嘴脸和跋扈,通通敌不外对生的渴求,他们跌跌撞撞手忙脚乱扑出凤阳宫外,在这艳阳高照的初夏时分和威严庄肃的皇宫里慌成一只只不像话的兔子。

  癸真兴奋地跳着脚、拍着手,脸上如花笑容洋溢;碧竹慌忙跃至白綪雪跟前,挂着眼泪不停地问着白綪雪有没有被瓦石崩伤,又连声道着对不起。

  白綪雪柔柔地一笑,摇摇头。她翻身下凳,极目四望,连一片可疑的袍角皆无。没有之前那样的杀气,可是这瓦石的力道,何等相似。任是再胆大的人,身边存了这样一个隐形的人,哪怕非敌,都不由得不冒一身冷汗。

  瓦石……白綪雪游目望去,地上青灰的瓦石险些碎成砂砾。她眼中光线闪动,突然向前蹿出,俯身捡起三块在烈阳下流淌着和润光泽的墨色玉石。

  嫩白的掌心上,三块玉石拼在一起,有些细小的缺角。墨色的玉牌,雕花刻字。白綪雪只认出一面“玄”字。另一面她并不是不认得,只是几道或深或浅的刮痕实在没有给她一点时机。

  “这块玉牌像是谁生生用指甲刮过一般,只勉强辨得边上似是什么花朵。”碧竹凑上来小声道。

  白綪雪收起碎玉,盯着碧竹淡淡道:“这宫里有想我们死的人,也有不想我们死的人。却不知那不想我们死的人,是不是芜茗的人?”

  碧竹摇摇头,低声道:“芜茗从无这样的玉牌。况且那人以甲刮玉,内功外功皆至高无上,看来他不想我们知道他的身份。若是大令郎,他不会如此让小姐担惊受怕的。”

  不会吗?那今日这一步又是谁的劳绩?白綪雪没有问出口。她也只是想了这么一下。她早已想明白,之所以事情会发生,皆因冥冥中因果循环。而因果从来都非一人之力可以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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