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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芜茗

第九十五章 何患无辞

浮世芜茗 寒波澹澹 2264 2018-01-30 12:00:00

  姜太妃冷冷一笑,话音里一股死气沉沉的意味,凄凉如暮光下枯树腐水,破败不堪。“你尝过死不得,活欠好的滋味吗?”

  “啊?”白綪雪觉得那声冷笑一下子让四周的空气更为冷气逼人。

  姜太妃的目光变得阴鸷,道:“我儿走了,污名还在身上。我却帮不了他。或生或死,宫中从来都由不得人。”

  “污名?”白綪雪从她那伤心阴冷的话中了解到一个她从未想过的可能,道:“花琛没有迫害文帝?可是……”

  姜太妃徐徐说道:“我儿不外是他们计划中的一个棋子而已。而我,如今能做的,只是等——等她来。”

  白綪雪没有问“她是谁”,“他们是谁”。她似乎能猜出来这些指代,又似乎什么都猜不出来。这种模棱两可的推测,她兀自捂在胸中,问不出口。她蓦然想起昨夜花隼那令人心疼的自责,他说他没想杀他,他却因他而死。他说的是花琛吗?难道花琛真的已死吗?她的心底翻腾起巨大的恐惧,不知道这异国的皇宫之中除了她的娘亲,还藏着怎样让人措手不及的真相。

  房中这时走出一个宫女,温和的面容让人瞧着很舒服。她捧了件绣花的薄丝斗篷,披在姜太妃身上,随口道:“太妃站了许久了,回房歇息吧。”

  她扶着姜太妃就真的回房了,如同院中,除了她们自己,再无此外什么人。

  碧竹看着那对徐徐前行的背影,叹了口气道:“礼数不周在宫中从来都可以拿来大做文章,现在于她们反而是解脱的良药。只是小姐并不是这样的人。”

  白綪雪道:“我从来都不觉得我欠了花琛的,可如今,心里怎么那么难受呢?”

  文鸾苑的朱门在身后无声地关闭,也将那浸入骨髓的冷气一并关在门内。那是谷底绝望的认命,那是生无可恋的心死。

  白綪雪心情极重地走在甬道上,漫无目的。她在想要不要晚上潜入文鸾苑房内看一看,可是她同时记起,她怕黑。

  她停住脚,望着一侧凤阳宫,心中一动。白昼她总不会怕了吧。

  除了皇后,花隼还未及扩充他的后宫。这几个宫殿均应无人居住。

  可是推开门,看见扫除宫院的宫女内侍纷纷向她拜倒,白綪雪觉得进退两难。她不是不行以进,可是她不能那么高调地挨宫搜查。

  “嘻嘻……”白綪雪正要关门退出时,听见熟悉的一声笑。

  明媚晃眼的阳光里,一团粉红的癸真蹦跳着奔向她,身后随着芳琴,亦步亦趋。

  “给你!”癸真递过来两枝开得正好的绛桃,重瓣叠彩妖艳无匹。四月末的桃花,是最后一茬,也是最艳的一茬。

  白綪雪欢喜接过,拉起癸真的手道:“你们怎么来了?以后就住在凤阳宫吗?”

  这样的问题癸真基础答不出。她睁着乌亮的大眼睛,一个劲地傻笑。

  芳琴行了一礼,说:“癸真自小即是随着皇上的。皇上在哪里,莫大人便在哪里,癸真便也在哪里。”

  “你同芳棋便也在哪里。”白綪雪摸了摸癸真的头,冲芳琴道:“难怪莫央是大统领。”

  “小姐怎么会来凤阳宫的?是不是听见了癸真的嬉闹声?飞露宫就在四周,若是吵到,我让癸真注意点。”芳琴柔声道。

  “宫里那么大,怎会那么容易听见别宫的声音。我适才去文鸾苑谢了谢姜太妃,她昨日让了治咳疾的药给我来着,虽然我……”

  芳琴愣了片刻,凝眉道:“太妃她并无咳疾啊。即是有,如今也不会有太医开药了。”

  碧竹闻言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她本就劝过白綪雪,心中那点犹存的忐忑并未褪去。还未及她细想,凤阳宫门口便热闹起来。

  “皇后驾到——”高高的极为自信和骄傲的尖细嗓音让几人的心蓦地一沉。

  裙裾伏地的声响划一响起。芳琴拉着白綪雪和癸真慌忙跪倒。这样的时刻,姿态低些,再低些,才有希望化去一些戾气。

  死一般的寂静里,华服擦动曳地的声响让诸人心头一片紧张,似乎来人携带着世间最猛烈的狂风雪,蓦然让四月的温暖荡然无存。如若此时还猜不出皇后为何泛起在这凤阳宫中,白綪雪觉得她或许是没须要继续在这宫里待下去了。戏文和传说里常道灵狐九尾、猫亦九命,可是区区九命在宫中怕是不够。

  “皇上口谕,任何人无诏不得入文鸾苑。违者——杖二十。”宁婵的声音娇滴滴的,却让人不寒而栗。“司空綪雪,我这一套家伙什都带齐了。你可知罪?”

  白綪雪和碧竹猛然抬起头来,正对上宁婵厚重妆容也未曾掩住的自得的冷笑。

  白綪雪昨天还在猜着宁婵是怎样的人,现在亲见,才知这世上竟也有这般艳毒的人。黛眉凤眼,朱唇瓷肌,明艳华美的钗饰在阳光下耀眼地闪烁着。她简直艳丽。她的艳,入了骨血;她的毒,也入了骨血。这样的人,瞧着便觉得那张面孔有散不尽的戾气,挥不去的虚伪。

  白綪雪甚少这样去想一个女子,可是她从前在芜茗见的实在太少。

  看着内侍张罗着长凳和刑棍,白綪雪忽觉血脉贲张,有股气直冲头顶,她刚要站起来,便被碧竹死命拉下。那样的力道,冷静而有灵性,就像另一个自己胶着在胳膊上。

  白綪雪也被熏染般,静下心来,想了片刻道:“既有诏令,为何禁卫不说?”

  宁婵那双丹凤眼星点闪熠,本该澄澈如清露,却在幽深处翻涌起冬寒凛冽。她朱唇轻启,似笑非笑,一张脸矛盾到让人惊异。“禁卫阻拦,司空綪雪仗着无极符,掌掴禁卫,硬闯文鸾苑,私见罪人姜氏,图谋不轨。”

  白綪雪尚震惊在这几句不温不火却混淆视听的话语中,宁婵便又接着道:“来人,上刑。”

  “皇后,不行啊。”碧竹张开双臂,拦住白綪雪。

  “甚好,你这贱婢一并受罚。”宁婵气定神闲。

  “坏人!”

  众人闻言,慌忙向声音来处望去。芳琴险些是扑在癸真身上,一只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却依然于事无补。

  癸真想说的话已然说完了。

  凤阳宫中的天依旧晴朗无云,近旁另有两枝绛桃的淡香。本是一个平凡的日子,却因着这突然闯进的人,突然生出的事,变得异常糟糕。

  宁婵莲步轻移,周身似蕴着风雨,停在癸真身旁。她紧紧地盯着癸真,徐徐地抬起右手。

  “皇后……”芳琴哆嗦地紧搂着癸真,生怕宁婵那水葱一般的手指突然化作利剑。

  宁婵扬起的手突然轻柔划向癸真,扭过她气鼓鼓的小脸,问道:“多大了?”

  “回禀皇后,九岁。”芳琴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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