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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芜茗

第九十三章 君心不知

浮世芜茗 寒波澹澹 2203 2018-01-28 12:00:00

  “碧竹,那时我还小。我记得你是我哥哥领过来的。所以你更听他的话,对差池?”白綪雪的眉间有一丝哀愁,只是那么一丝。

  碧竹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不说就是默认。

  “你知道哥哥为什么这么做?突然要我嫁过来,突然又要我走,突然又派叶壬来,突然说他开始相信命运。”

  碧竹悄悄转过身,她的眼中已湿润,鼻头已酸胀。为什么?不外是为了让白綪雪远离庄主,再回到他的身边,今后远走高飞。他以为他错过了她的心,却在心痛之余仍不忘开口去求锦园。宫中从来险恶,他不在她身边,总要多个能帮她的人。命运,他终于也开始认命了。可是他不知道命运跟他开了个何等荒唐的玩笑。

  “大令郎做事,一向以小姐为先,一直都为了小姐好。”碧竹不能骗她说不知道,可也不能这时候什么都说出来让她为难。已经开始了的故事,已经错过了的缘分。无论如何,已经无法再回到从前,回到白綪雪及笄那日之前,一切或许都另有挽回余地的那些日子。

  碧竹的话让白綪雪越发想不通了。除了让叶壬混入太医院暗助于她,此外事似乎真的扯不上“都为了小姐好”。

  “信上说我外公的身体照旧老样子,江湖上去寻衅寻仇的仍是不停,但常过不了龙吟卫那一关,扰不到他老人家。廿中三没回芜茗,寻了江国都中云白楼,拜了一个很厉害的师父,逍遥地唱曲为乐。”白綪雪徐徐道。

  “小姐对廿中三真好。”碧竹又想起那个瘦弱的寡言的但紧要关头气定神宁的少年。他在云白楼,想必司空云霆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从中作了部署。但,他是谁呢?

  “他的命也很苦。幸亏,哥哥现在对他也很好。”白綪雪顿了顿,又道:“哥哥说让我小心宁婵。她是方赟的外甥女,但不是唯一的外甥女。方赟选中她,是因为她懂药理。”

  “所以叶壬才非来不行。”碧竹又向白玉长春中加了点香料。香气袅袅,在鼻尖逡巡,却被这房中根深蒂固的臭气打败,一忽儿就散得无影无踪。但这又何妨,新的香气会再一次缭绕在鼻尖,带着不休的缱绻。

  “可是我只想找我娘亲。”白綪雪双手覆在脸上,带起几片长春花瓣,水从指缝间淌下,眼睛灼热。

  “可是对于皇厥后说,你早晚是皇上的妃子。一入宫门,便再也没有转头路了。”碧竹蹲下来,悲悯道。

  白綪雪许久没有放下手来。

  妃子。思绪似乎又回到那一日的青翠林间,欧阳皓张开双臂护在她的身前,劈面,是司空云霆和龙吟卫。今后,她的心里便给那个夏日、那个身影、那句话留了一处地方,无人窥视,只有她自己,拥着它们,渡过一个又一个日夜。

  她今后,有了难以启齿的愿望,她希望她的良人,即是影象深处毅然决然护在她身前的那个男子。一眼,即是她的一生期盼,无法同他人诉说。厥后,亲事意外降临。她豆蔻般的美好年华,对于亲事,唯一的期待即是绸包中的六个字。吴皇宫,唐梦嫣。她允许来,不外是因为她娘亲留给她的唯一牵绊。对于花琛这小我私家,对于吴后这个称谓,她彼时没有细想,只是觉得今后以后她和欧阳皓,再无可能。天上地下,见或不见,都是她遗失在那年夏季荫凉绿林之中的一个少女幻梦而已。

  可是命运陡转。不知是好照旧坏。她没有名,没有分,在皇后入主椒房殿的新朝后宫中,像幽淡一曲,像醇香一坛,像澈冽一掬,在飞露宫桃夭殿的盛年流景中,不知又开始了怎样的人生。她竟会成为花隼的妃子吗?

  长春花香将白綪雪埋没。水汽氤氲中,谁也看不清她的面容。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指尖的水渍,到底是什么。

  入夜。风轻,微凉。

  桃夭殿的每一扇窗户都打开了,只为驱散那长春花香也未能完胜的臭药味。

  花隼拧着双眉走进来。白綪雪拥着锦被坐起来,欠美意思道:“很臭,对差池?”

  “桃夭殿原该桃夭芬芳,还从未这样,再多的长春花香也盖不住这股臭樟味。”

  “另有臭叶草。”

  花隼良久没有再说话。

  白綪雪以为他被熏到,便道:“喘不外来气的话就回吧。我已经习惯了。”

  她说的是习惯了臭味,他听的是习惯了离开。

  花隼温言道:“我今天想歇在这里。”

  白綪雪放在丝被上的手突然收紧,攥着柔滑的被子,将心口的那阵涟漪狠狠地压了下去。她在想怎么办。她喜欢她的床,但是这床是属于他的,原该让给他。白綪雪盘算主意要去睡榻的时候,一室宁静中,花隼突然低喑,“对不起,我没有掩护好你们。”

  一种深深自责的情绪,一种让人凉透心扉的声音。白綪雪虽然听得出来。

  白綪雪想着白昼里发生的事,似乎也怪不到他的头上,于是便说:“你别这么说。我骗皇后说我病了,才会有后面的事,是我的错。”

  花隼自顾自地,凄然道:“我从没想过要杀他,可他却因我而死。不是我,也便不会有后面的事。所以怎么说,都是我的错。”

  “谁?”她不知道他说谁。但是“死”总归是伤心的,让她一瞬模糊不已。

  她初见他时,他悠闲地坐在醉仙阁二楼临窗的位子上,像玉雕一般美好,他的笑容也像春花夏影一般多彩。她想,他登上这样的高位,是再也没有了先前那般轻松自然的心境,照旧他在外,依然是那个洞悉炼达、温润如玉的男子,只有深夜在她的桃夭殿,才卸下坚强的伪装,将他内心的软弱和真实泄露在这世间。她突然心疼起这个不算陌生却也不算熟悉的人。

  花隼在床边躺下来。白綪雪下意识地便要下床趿鞋,右手却被花隼猛地攥住。冰凉的手指,像是吸了夜的所有凉气,让白綪雪突然打了个寒颤。

  “陪我躺一躺。”

  这是皇命。可这声音同样让人不能轻易抗拒。白綪雪心疼地看着这个似乎没有什么棱角没有什么锋芒的人,便尤其反抗不了这声疲惫话语里的那抹恳求。

  她迟疑着、忙乱着。在心底挣扎了许久,才徐徐地躺在了他的身旁,周身僵硬,连呼吸都迟滞不畅。他伸手抓住她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心微微出着汗,他的依然凉如寒玉。

  谁都没有再说话。夜,静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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