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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月悲笳

第十九章 生死

寒月悲笳 秋窗夜雨 3496 2017-11-30 09:55:22

  又是一个清冷的夜晚,洞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随风飘洒的细雨就像是人的离愁,剪不停,却更理之不清。

  洞内的篝火燃的正旺,火光在两张年轻的脸上晃动着,像是这个世界对他们最后的召唤。

  寒生躺在火堆旁,也许是体内邪毒的侵噬亦或是失血过多,他满身剧烈的疼痛,皮肉痉挛般的发抖,四肢早已经没有了一丝知觉,更提不起一点力气。

  他望着面前的鬼隐,心里倒也有了一些慰藉,起码自己临死之前还能救下一小我私家。

  他很清楚,自己的胸口本就有深深的剑伤,如今体内又侵入了邪毒,现在期待他的也只有死亡了。

  望着那股很快弥散全身的黑气,忍受着蚀骨之痛,寒生的眼泪簌簌而流,他现在才切身体会到他的左叔叔当年蒙受了多大的痛苦。想到这里,模糊中,他似乎又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血人,发狂般的以死拼杀,口中大叫着:“寒生,带卿儿走,快啊,别出来……”

  这是何等痛彻入骨的影象啊,多年来它在寒生的脑海中不停的重复着,每一次都令他肝肠寸断,心头滴血般的疼。

  也许人在濒临死去的时候,也是最脆弱的时候吧!寒生终于放弃了他那灵魂深处的最后一缕坚强,嚎啕大哭着:“左叔叔……左叔叔……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我把卿儿弄丢了,我找不到她……我好没用啊……我的心里好疼啊,左叔叔……”

  洞外的骤雨倾洒着,狂风呜咽着,难道痛到深处这苍天也会流泪,这山川也会悲鸣吗?

  那呼嚎也许就是寒生内心最深处的羁绊,更是他深埋在心底永远不让它愈合的伤口,原来,最难愈合的伤口从来都不是恼恨和伤害,而是忖量和愧疚。

  只是,那山间的寒风吹不散锥心的悲恸,冷雨也洗不尽凡间的哀怨。

  寒生终于闭上了双目,气若游丝了。

  他的泪早已流干,就如同他胸口的血。

  “左叔叔,我来了,你等着我……”他的口中呢喃着。

  不知过了多久,狂风停了,骤雨也停了,山谷间无声无息。清晨的薄雾正徐徐的散开,阳光再次洒向着大地,天道周而复始的循环为人间又送来了新的一天。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以人喜,不以物悲。却不知这新的一天究竟是伤心的延续照旧美好的开始。

  也许是洞口追逐的小鸟吵醒了她,鬼隐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她倏地坐了起来,摸了摸胸口,依稀还记得自己昨日昏厥前的一刻,之后的事情就全然不知了。她猛地回过头来看到寒生,不禁心中一惊——鲜血染红了他的全身,脸色如死般的铁青。

  她慌忙伸过手,放在寒生的鼻息处,气息已是极其微弱,似乎随时都市隔离。

  鬼隐紧皱了眉头,不禁慨叹:“唉,为了素不相识之人而自裁性命,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未及多想,她轻轻打开了寒生胸前的伤口,昨日包扎的那道白纱布此时早已全然染成了暗红。鬼隐立即从自己的衣角撕下了一块黑纱,给寒生重新包扎了伤口。

  她将寒生扶起而坐,双掌正欲给他输送着真气为其疏通经脉,散祛瘀血,却猛然感受到寒生的身体竟如冰般严寒,而自己的真气也如遇到冰墙一般,竟不能渗入半分。

  因担忧寒生胸口的伤口再次迸裂,鬼隐也不敢过于冒进,而此时寒生的身体除了冰一般的凉,似乎还在微弱的哆嗦。

  鬼隐将寒生拖近了火堆,又添加了几根枯柴。

  熊熊的火光之下,鬼隐这才赫然发现,寒生的全身竟散发着一道道冷气,如水雾一般的向体外溢出。

  于是,她轻轻的掀开寒生的衣袍,眼前的一切让她震惊不已。

  寒生全身经脉突显,一股股酷寒的白气充斥其中,在全身徐徐游走,错落而生的经脉现在犹如冬季的霜枝一般,甚是骇人。

  鬼隐从未见过如此景象,一时睁大了双眼,不知所措。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就更让她目瞪口呆了。

  随着那一道道白气在全身生长、游走和散溢,白气之下竟暗含着隐隐的黑气,而那黑气似乎是被白气所压制,所夹挟,亦从全身的毛孔中散溢,倏而就消失在空气之中。

  鬼隐心头激颤,她急遽提运了一下真气,又看了看胸口,眼神瞬间凝滞了。

  她这才发现多年来积累在自己体内的万骷血毒竟已消失殆尽。

  “怎么可能?难道,难道他……不行能的……”

  鬼隐瞪大了双眼,她怎么会相信眼前所见。自己多年来一直苦心修炼封存的万骷血毒竟会被寒生一朝全然吸尽自己的体内,而更令她匪夷所思的是,那血毒现在竟正在从寒生的体内散溢而出。

  “万骷血毒,何等之物,为何他……难道他是百毒不侵之体?不行能的,天下没人可以反抗万骷血毒……”鬼隐惊愕的自语着。

  ……

  约莫半个时辰,那一缕缕黑气慢慢的消失了,寒生体内的白气也逐渐的黯淡下来。

  寒生再次有了生命的迹象,只是他的身体现在竟突然剧烈地哆嗦起来。

  鬼隐皱紧了眉,忽地将寒生揽在怀里,竟像是抱着一个冰块,而现在她才感受到寒生的身体哆嗦是何等剧烈,就像是在和死神抗争。

  过了许久,寒生的哆嗦慢慢削弱下来,虽然他的脸照旧雪一般的煞白,气息却有力了许多。

  寒生踏进地狱之门的脚终于再次旋踵返回了人间,也许他本就是个多次行走于人间与地狱的人吧。

  在他气血枯竭又身染邪毒的生死生死之时,他体内的灵石再次守护了他的心脉和灵魂。而祛除他体内的邪毒之物,正是至阴至寒的先天灵果“神女之泪”,神女之泪的强大治愈息争毒之力,再次挽救了寒生的生命。

  此时现在,洞外阳灼烁媚,洞内的两人却是一个昏厥一个暗自发神。

  鬼隐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竟会舍命去救自己,因为这种事情在她的世界基础就不会发生!

  她徐徐从怀中掏出一个玄色的蛊盅,在掌心端详着,微微的苦笑了一声,便随手抛弃在了地上。

  她知道,这个修炼万骷血咒的蛊盅对她再也无用了,因为她体内数年修炼的血毒早已被寒生吸除殆尽。

  修炼万骷血咒,极其艰险,这些年来,鬼隐已记不清有几多次自己险些不能压制血毒,几多次命悬一线。

  而数日前去取蛇丹亦正是为了压制血毒。

  然而现在,鬼隐望着地上的蛊盅,不禁神色凄然。为了获得它,为了能活下来,当年她所经历的是一场怎样的梦魇。

  可今日,它已毫无价值。

  只是,早知今日,何须又要当初以死相搏……

  鬼隐发呆似的愣在那里,面色无比酷寒,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血腥无情、惨绝人寰的夜晚,似乎再次看到了满地挣扎惨叫的孩子,看到了发狂似地逃出密林的那个瘦弱女童——满身伤口淋淋,手握一把尖刀,将一个玄色的蛊盅紧紧的揽在胸口。

  也不知昏厥了多久,寒生再次睁开了双眼,又看到了人世间。也许,对太多次走在死亡边缘的他来说,这似乎没有什么好兴奋的。他茫然看了看周围,眼前照旧那个山洞,照旧那堆篝火。

  他轻轻的抬了抬胳膊,似乎有了一丝力气,虽然胸口照旧一阵阵剧痛,但精神却好了许多。

  寒生摸了摸胸口的玄色纱布,心想必是那黑衣女子替自己作的包扎,寻思她应是无碍。

  这时,鬼隐手中提了几只野兔和山鸡,正从洞外走来,突然看到寒生已醒,急声道:“你的伤口尚未愈合,躺着别动。”

  寒生急遽拱手道:“多谢女人援救之恩!”

  鬼隐并未答话,而是兀自拿了一只山鸡过来,蹲在火堆旁烤着。

  熠熠的火光下,寒生又看见了剑眉之下的那双眼睛,如此清澈美丽,却又坚贞忧悰。

  寒生看得入神,心中不禁想着那黑纱之下掩盖的到底是一副怎样的容颜。

  突然,女子凌厉的目光射来,寒生吓的险些哆嗦了一下,眼睛马上不知所措,急遽磕磕巴巴道:“哦,女人,我来烤吧!我在昆仑时和云天经常在后山……”

  女子目色也是一颤,急将山鸡一把丢给了寒生,倏地而起,道:“我再出去打一些回来……”

  说罢,一个黑影一把黑剑转眼又消失在了夕阳之中。

  寒生为自己适才的失态自责不已,现在哪里还敢怠慢,无比用心的翻烤着那几只山鸡……

  ######

  魔都岭,九幽魔窟

  九幽魔窟,静邃幽深,古老的石梯直通地心,这里像是买通了地狱之门,绿茵茵的磷火在峭壁间不停的跳动,拖着长长的尾巴,游魂在空气中咆哮飘窜,一声声野鬼的呼号从谷底传来,在耳际萦绕不停。

  魔窟的最深之处是一个庞大的天然石洞,石梯至此亦嘎然而断,底下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深渊中央有一根无比巨大的石柱,深不见根,竟像是悬浮在深渊之中一般,又像是一根神兽的巨牙直插其中。

  巨柱四围的无底深渊之内不时传来阵阵轰鸣,时而像猛兽嘶吼,时而又像巨浪的翻腾。

  石柱之上宽阔很是,四角燃着红红的烈火,将整个石窟映照的如血一般的红,幽魂在其间穿梭不定。

  石柱的中央有四根巨大的獠牙呈合拢之势,獠牙合拢之中一块巨石上斜插着一把巨大石斧,黯淡无光,像是天然侵蚀而出一般。

  “魔尊,这就是......?”

  “不错,修罗,这就是我魔族的最强战刃——煌天魔邪斧,相传是上古第一魔尊蚩尤所用,只可惜它已甜睡了万年……”魔尊无比深沉的声音竟也像是压抑了万年一般。

  修罗道:“属下在南疆之地搜寻了数月,却是一无所获,不知凶兽‘南离傲佷’究竟封于那边……”

  魔尊似乎心有所思,猛然间将手一扬,四只玄色戒指飞入修罗的手中。

  修罗接过一看,四枚戒指外形一般无二,俱是黑体鳞纹,戒面嵌有一枚淡紫色晶石,晶石之内似有无数血丝徐徐游走。修罗一惊,道:“这是‘血影魔戒’……”

  魔尊点了颔首,沉声道:“‘血影魔戒’可感应到魔魂所在,你速去联络夜叉、黄泉和罗刹,务须要尽快找到‘四大魔兽’,将其魔魂带回……”

  修罗领诺,一道黑影直冲窟顶而去。

  魔尊取下了面具,冷峻的双目紧紧盯着眼前的巨斧,耳中似乎传来了魔斧撼天裂地般的怒吼,而先祖的不灭意志和复仇之心现在也正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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