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潘富索捐了三千两银子后，梅府门口的粥棚便搭建起来了，曹唯以梅公博的名义行走于几位大户人家中，经过一番扯皮推诿，最终以相对低价购置了许多糙米。
每日排在梅府门口期待领粥的人许多，甚至有许多穷苦人家在门口搭着简陋帐篷住下。曹唯每天都要去米店拉回当日的米粮，生活忙碌却有意义。
跟往常一样去刘家粮店运回米粮，今日曹唯觉得似乎有些差异，街上见不得一小我私家影，多数商家都关门了，沿途左右两边似乎多了不少的差役。
曹唯心里生出疑窦，他加急了步子，本要靠近米店时，却被几个差人远远截住，差人们都用粗布裹住嘴鼻，为首的正是知府衙门的马捕头。马捕头见曹唯妆扮举止不像一般人家，不敢无礼，连忙上前问道：“这位令郎要往哪里去？”
曹唯也上前几步，朝马捕头拱手道：“在下要去刘记米店买粮，敢问差人发生了何事？”
“不能去了。”马捕头欲言又止的样子，脸上显得凝重：“昨日黄昏出了事，在一座破旧的土地庙里，泛起了疫病，似乎是从一位死了好几天的乞丐身上熏染下来的。
现在，知府大人已经下令，烧掉近期死者的尸体，并封锁这一带的街巷，严防死守，决不行将疫情熏染出去。里头的人，一个都禁绝出，而外间的人，也一个都不许进。”
曹唯心里暗道一声果真，早早看到差役的样子便觉得不妙，随即问道：“家中粮食不多了，城中粮店多在这一段街域，能否请差人通融一二？在下是梅御史贵寓的，出来为灾民买粮熬粥。”
马捕头听此肃然起敬，现在扬州城谁不知道梅御史活人性命，不少人家在家里还给他建了生祠，然而马捕头照旧摇头道：
“这位令郎，真的不能进去，否则令郎便不能出来了，令郎可知道，就在二十年前，整个江南发作了一场疫病，屋子里和街道上随处都是尸体，每家每户都在办丧事，整个江南一片白绫，随处都是墓地坟头，说是人间炼狱都不为过，最后清算下来，整个江南病死凌驾二十万众。
扬州府经过二十年的休养生息才到达今天的模样，然而，一场疫病却又将毁了一场富贵……
因此，为了防微杜渐，控制疫情的扩散，知府下了死令，即是一只苍蝇，都不得过，还请令郎不要为难我等，否则我等性命不保。”
曹唯听马捕头这样说，也明白了即便一个简朴的疫病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也不异于一道惊雷，恐慌和逃离是正凡人家在听说疫病后第一时间想做的。
医疗落后的古代，对疾病和瘟疫的控制是很无力的，最常见也最有效的处置惩罚方式即是将染病的人集中在一起，等死完了之后在团体火葬掩埋，也许另有人没死，但是所有人都顾不得许多。
每逢疫病发生，天子便会觉得是上天在处罚自己，所以派瘟神荼毒人间，于是天子只能领着大臣们祭天罪己，然后尽量控制疫情规模。
随后几日，靠近土地庙边缘街道也相继有黎民染病，事情已经遮盖不住，周知府连忙向朝廷奏报，扬州府的黎民全部陷入恐慌之中。
比瘟疫更可怕的是恐慌和蜚语，它们比疾病更令人瓦解。扬州府的黎民畏惧了，拖家带口往扬州城外赶，想要离开这即将酿成地狱的扬州城，经历过二十年前那场疫病的老人离开扬州城的态度更是坚决。
只是扬州府的城门早早便被刚调过来的将士们牢牢看守着，警告民众不得靠近，若有人靠近便会放箭。灾难像阳光下的镜子，将人心照得雪亮透彻，痛苦和恐惧在扬州城里被无限放大。
京城内，一封封奏疏递到弘治天子朱祐樘的案头，满朝震动，谁都知道疫病代表的是什么，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下面代表的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随即朱祐樘召集内阁大学士及六部尚书、侍郎举行朝议。
朱祐樘脸色铁青地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诸位大臣眼看老板不开心，一个个也是噤若寒蝉，生怕触了霉头。
天子纹丝不动，朝堂则陷入了短暂的缄默沉静，过了半响，大学士谢迁出列道：“陛下，扬州府发作疫病，臣以为照旧要早做计划，尽量控制疫情规模，同时朝廷当派遣医生赶赴扬州，调动天下药材运往扬州……黎民无辜，何来如此噩难，然而，如果无法控制疫病，很是之时，还要行很是之举……”
谢迁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朝堂现场照旧一片默然，大臣们包罗天子都知道很是之举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放弃一城黎民，甚至代表着屠杀。
然而众人却知致谢迁说得没错，为了更多的人，牺牲小部门人，这是最明智的，只是这样很是不切合念书人治国安民的道义，所以谢迁在说此话时很是痛苦。
“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随着大臣们一句句亮相，天子朱祐樘脸色越发难看，他本是以仁厚遇民而誉满天下，现在要自己放弃或者屠杀自己的黎民，哪怕只是可能，朱祐樘都无法发表这道圣旨。
良久，李东阳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事不宜迟啊……”
朱祐樘狠狠吸了一口气，打开了一张黄绢，落笔写道：“……扬州疫病，朕之过也，朕请斋戒一月罪己。诸罪即加于朕一身，勿伤朕之黎民子民。今调太医院官员马上赶赴扬州府，治理疫病。另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亲督天下药材，尽运至扬州府……”
朱祐樘写完圣旨后，双手哆嗦着在圣旨上加盖玉玺，再由内阁发表下去，整个国家如同机械一般高速运转。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赶赴扬州前，朱祐樘将其召至面前道：“扬州黎民，尽托付牟卿，万望卿家回京时，给朕一个交接……”
城北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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