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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良缘

第十二章、越江吟

琥珀良缘 深蓝sea 2772 2017-08-31 15:19:00

  后街小巷的打更声响了四声,琥珀被冻得醒来,风吹着窗上的糊纸扑扑直响,似乎每处都有冷风灌进来,屋顶有处地方瓦片崩落,此时有稀稀落落的雪花飘落下来。

  原来是下雪了。

  “琥珀,你冷么?”阿娘在床的另一头轻轻问她,伸脱手来把她酷寒的小脚丫搂进怀里。

  阿娘昨夜又咳了半宿,怎么能着凉呢?

  琥珀缩回脚,向阿娘身边挤挤,转身把阿娘的脚抱进怀里:“阿娘,时间还早呢,你再睡一会儿。”

  李绣娘也觉得冷,这床被子单薄,琥珀小时两小我私家还能挤挤,如今她一天大似一天了,难免就顾头顾不了脚。

  她原本盘算着多从巷口的李婆婆那里接些绣活,挣到的钱可以赶在过年前做一床新被,可是大少爷东浩的亲事提前到了正月初八,小姐少爷们又突然说春天要去镇江读新式学堂,府里需要添制的新衣新袄新被一下子多了起来,她手上的针绣活也就增了份量,哪里另有时间去接私活,那床新被也就成了奢望了。

  她本就是穷人家的女儿,挨冻受饿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琥珀却不应也是这般苦命啊。

  那天下着大雨,老爷喝醉了酒,突然摸到她屋里来,他叫她绣娘,他说他喜欢她很久了,她不允许,也哭喊挣扎过,可是到底只是个女孩,哪里挣得过一个男人,吃了亏不说,还担了个蛊惑主人的恶名声,厥后有了琥珀,娘俩儿一起受苦。

  李绣娘不由又想起数月前薄老爷竟将琥珀送到沈家去过病,显然是没把这孩子的生死当成一回事,胸中气血翻涌,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隔邻住着管事的吴大娘,嫌她们娘俩吵,顺手拽过一只竹杆敲敲墙:“琥珀娘,今儿轮到你扫院了,我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早点起吧。”

  李绣娘应声要起,却被琥珀按住:“阿娘,外面那么冷,你若是冻僵了手还怎么拿针?今天的活照旧我去,阿娘就留在房里绣少爷的禧被吧。”

  那床百子千孙的禧被绣起来极为艰辛,李绣娘已经绣了十天,再不完工,怕是赶不上婚礼了,她心中焦急,嗓子发痒,险些就要咳作声了,却照旧竭力挣扎,硬是把喉咙里那股甜腥味给咽了回去。

  吴大娘怕琥珀母女偷懒,又侧着耳朵听,纷歧会儿,果真听到门响,接着院子里响起悉悉索索的扫雪声,这才翻个身继续睡觉。

  此时天微微亮,院子里的积雪映着天上的微光,到也能看清楚脚下的路,琥珀举着那把高过她头的大扫帚,吃力的清扫院子里的积雪,很快就把后院的积雪扫到了路边,再往前院去,怕惊动了熟睡中的老爷太太,行动放轻,行动越发吃力,待到整个院子扫完,贴身的小袄已经被汗浸湿了。她擦擦头上的汗水,只觉得又累又饿,拖着扫刚想去厨房找点吃的,却看到吴大娘插着腰站在后院门口,只得小声说:“吴大娘,院子扫完了。”

  吴大娘“哼”了一声,指指脚下的一只大木盆:“今天涮洗上的赵大娘没来,这盆衣服你替你娘洗了吧。”

  ……

  这场从半夜下起的雪,到了晌午才徐徐停下来,路边的小树和草丛上积了薄雪,才落下不久,又被冬风翻卷着扬上天空。

  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水汽,随着呼吸渗入心肺,越发令人感应入骨的寒意。

  一辆马车迎着风雪急驶而来,也许是赶了很久的路,人马乏累,在江边找一处平坦的地方歇息。

  一个青衣男子从车上跳下来,转身向车里说了句什么,才走到江边想找个行人问路。

  江边有个望江亭,住在县东头的张伯常年在那里摆卖茶水,可是昨夜风大雪大,张伯想着也不会有人在这样的天气里出门,所以一直等到快晌午了,才挑着担子徐徐而来。

  青衣男子看见张老伯,迎上去打个恭:“请问老伯,丹徒县衙的薄老爷贵寓是不是该往这边走?”

  张伯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了,眼睛却很好,上下审察了一下这位男子,看他衣衫齐整,谦和有礼,想来也是位朱紫,急遽回个礼:“回少爷,簿老爷家就在江边,沿着这条道一直向前,最大的那院府邸是簿老爷贵寓了。”

  “哎对了,你瞧,江边那个洗衣服的小丫头,即是簿府的人。”

  青衣男子顺着张伯的手指看已往,果真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跪在江边的青石板上,正吃力的挥着木棒槌衣,虽然隔的远,但是穿过寂静的江面,那极重的槌衣声照旧隐隐入耳。

  隔着白茫茫的雾汽,依稀能看到女孩的眉眼,小脸冻的煞白,身上穿着件洗脱了色的小红袄,袖子太短,露出细长的手臂,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奋力挥舞着槌衣的木棒。

  青衣男子突然皱起眉头,转身走向停在江边的马车,冲着马车里的人轻声回复:“少爷,江边景色不错,您下来运动运动手脚吧?”

  马车里正是从镇江去金山寺还愿回来的沈嘉木,因为他母亲怀他之前曾在金山寺许过愿,所以他每年此时都要到金山寺去还愿,往年都是直来直往的,不知怎的,这一次他却突然提出要从丹徒县走一遭,此时他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肖致谦这样说,便打开车门,从车里走下来。

  河水平缓,河滨丛生着一人高的芦蒿,此时那些蒿叶早已枯黄,在冬风里的咆哮声中更显得一片萧瑟。

  沈嘉木举目望向河水的尽头,徐徐前行的法式突然顿住。

  肖致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真是那个正在洗衣服的小人儿,他装作受惊的开口惊呼:“咦,那不是琥珀女人么?”

  “这天寒地冻的,簿家竟让一个小女人出来洗衣服,也着实狠心。”

  肖致谦看看沈嘉木的脸色,急遽又说:“望江亭里有人卖茶水,我这就去请那老伯热一碗姜汤给琥珀女人送去。”

  沈嘉木原本就知道琥珀在簿家过的并不如意,却也没想到簿家大奶奶如现在薄,之前在沈家看到下人们在冬天洗衣做活只觉得稀松平常,但此时看到在河滨洗衣的琥珀,他竟觉得在这种天气支派下人出来洗衣的人简直残酷到不能容忍了。

  为什么之前再正常不外的事情,到了琥珀这里就变得如鲠在喉,心疼难当呢?

  少年负手伫立在冬风里,耳边是呜咽的风声。

  他曾经在莲子上市的时候来找过她。

  在街上看到个头相仿的女孩,他总会多看两眼。

  佃户送来好吃的青梅,他还惦念着封酿一坛口味酸甜的梅子酒。

  嘉桢身边新添了个递茶水的丫头,每回他听到那女孩从廊下走过,总是会想起另一个丫头来。

  只是,那个眼睛会说话的丫头是不是已经把她忘记了?

  ……

  雪后的天空阴沉沉的,冬风像个孩子,恣意地搅动河水,时间一点点已往,河面的水汽徐徐升腾起来,扑打在人脸上,带着一种尖锐的凉意。

  肖致谦捧着姜汤急急遽地赶回来时,沈嘉木依然站在河滨,连姿势都没变。

  “少爷,姜汤熬好了,我这就送已往吧?”他看看沈嘉木的脸色,又说:“照旧您送已往比力合适?”

  “什么?”

  沈嘉木的声音平板,没有一丝波涛,肖致谦却听的一愣,他抬头看向河滨的人,原本捧在胸前的汤碗一点点垂落下来。

  琥珀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半大黑小子,隔的远,只能看到他身上的穿着破旧的单衣,领口半敞着,隐约露出小半个胸膛。

  那男孩不知对琥珀说了什么,逗得琥珀笑个不停,接着那男孩又捧起琥珀的小手搓搓,放在嘴边呵着气,最后,爽性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的怀里了。

  这、这还了得?

  肖致谦吓了一跳,再看看沈嘉木,虽然脸上不露痕迹,但是双手紧握,显然是不悦到了极点。

  “少爷,我去探询探询那男孩是谁,别是什么坏人吧?”

  沈嘉木没有吭声,过了很久才转过脸:“不是该直接回镇江的么?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我看歇的也差不多了,该回了。”

  他急遽离去,留下肖致谦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站在冷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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