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招牌在随风摇摆，热腾腾的白色水雾从窗口不停涌出，小厨房内的厨子行动娴熟的从盆内抓了一把面一扔，锅里瞬间滋出白烟，香气就扑腾出来了。
人群突然聚集起来，原本平静的酒馆变得嘈杂，人开始蜂拥的朝劈面的高楼挤已往。
小二上好了饭菜，眼睛也朝着劈面花楼瞥了两眼。
楼上的窗户纷纷打开了，好几个脑袋探了出来。
“客官，您的酒。”
小二手中拿着布利落的将桌面擦了几下，然后把一坛酒放在桌子上。
此时的酒馆里，一些人在靠门边的桌子边坐着，没得坐的便站着，几个身材瘦小挤不外别人的都站到了酒馆的外面。
“小客官，你怎么不去看看？”小二木讷地在旁边站着，声音里边似乎另有点委屈。
桌上的小小少年从酒坛上的红布解开，一股浓烈的酒香就扑面而来，他一边随意地将面前的碗倒满，一边笑道：“我为何要去。”
“您不去，我也不能去。”小二更委屈了，若是所有人都在那一块，他便也可以去看上两眼，现在这少年不愿走，他只好也留在这，谁叫他是卖力这一块的小二呢。
“那你只好留在这儿了。”小少年丝毫没有愧疚的感受，反而抬起头朝着小二眨了一下眼睛。
突然外面有人叫好，然后吆喝的声音就传进了酒馆。
有人拍手，有人吹哨。
小二心里痒痒，朝外面叫了一声：“现在外面怎样了？”
有声音从外面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传进来，听的不大真切了：“好极了，江娘子这舞一绝。”
小二赶忙换了个位置，但是照旧没有离开这块地方，只不外这个地方恰好能从窗户缝里看见一个红衣少女。
不说相貌，即是她远远一站，窈窕身姿便有微风掠面的感受。
有离的近些的人，便可以实实在在看见江娘子的面庞。
秀美的柳叶眉弯出优雅的弧线，小巧的鼻翼，眼睛亲和温婉。她小巧的唇上染着晕红，为擦拭着淡妆的小脸上添了几分红润。
不说天下，至少在这洛城，难以找到第二个女子与之相较。
她扬着火红色的水袖，腰肢随着琴声摇曳，轻盈的法式在高台之上划着弧线，时而婉转，时而翩飞。
小二不觉有些痴了，这样的美人儿，就应当被人放在心尖尖上宠着，在这花楼的前面，反而多出了几分惹人心疼的凄凉感。
“小二，上酒。”
少年左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敲打着桌面。
小二目光都不忍心移开，忍痛撇了一眼少年，马上头疼：“小客官，您的酒还没喝呢。”
“你上酒即是。”少年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眼睛里满是真诚，“我不赊账。”
这也忒讨厌了。
小二转过身去后面取酒去了，少年面前的就有些凉了，满满的盛着清酒。
一只手从少年的面前端过了酒，仰着头一饮而尽，衣袖狠狠的把嘴边的酒水擦拭洁净。
来人把斗笠放在了桌子上，是一个年约三十的中年人。
“东边西边都洁净了，走不走？”
少年人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却似乎有天赐的膏泽，眼睛如墨，睫如蝉初出茧展出薄翼。白皙的肤色温如白玉，面部的轮廓如同精心镌刻过的奇迹，再未见过如此少年。
纵然江娘子貌美如玉，却也在少年身边失了颜色。
若他是女子，恐怕刚刚的小二就不会着迷于江娘子。
“这舞不错。”少年答非所问，勾起嘴角又倒了一碗酒，眼睛却盯着一旁半抽出的剑刃。在剑刃之上，反照着一个红色的身影在高台舞蹈。
中年人转头看了一眼，但是什么也没有看到：“您真有雅致。”
楚彦把酒推到了中年人的面前：“她真像大宁人啊……”
中年人的面色一沉，险些就要跳了起来：“您是说她是岐——”
“客官，您的酒。”
小二没好气的想将酒坛子摔在地上，不外想到自己的饭碗，照旧在最后一刻收住了力，但是声音里面照旧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受。
中年人的声音卡在了嗓子里，看了看突然窜出来的小二，把疑问又咽了回去。
脾气不小啊，楚彦惊奇的看了一眼一脸不爽的小二，然后把旁边的长凳子用腿轻轻向后一踢：“你也坐啊。”
小二惦念着江娘子，自然就婉拒了一下，然后再次乐颠颠的跑去近一点的地方看舞蹈。江娘子的舞蹈已经接近了尾声，许多人恋恋不舍的回味着适才的舞蹈，有些惆怅。
“我去……”中年人上半身微微前倾，对着楚彦做了一个抹脖子的行动。
“别这么粗鲁。”楚彦微微摇头，那张稚嫩的脸上扬起并不青涩的笑容。
人群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却另有一部门人直接进入了劈面的花楼，大街上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许多人每隔一年就不远万里来此看看江浸月的舞蹈。”中年人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这种慢慢被渗透的感受往往比直接面对一个凶猛的敌人要危险的多。
楚彦道：“你只要稳住里面的人就行了，其余的事情，都是我的。”
大宁和岐族的战争，是楚彦的使命。
“是。”中年人点颔首，把楚彦送过来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站起了身子，走到小儿面前把酒钱付好，头也不回的走了。
楚彦看了看窗口，有微风扫进窗口，把他的发丝微微吹起，阳光似乎在他的发梢上镀了金。
小二把客人留下的狼藉收拾好，突然看见楼上有仆人下来开路，把抹布往肩膀上一扔，赶忙退开，敬重的站到一边。随着仆从的蜂拥，两个蓝衣少年从木质的楼梯上走了下来。
“乔大令郎，乔二令郎，有事儿尽管付托。”
领头的俊俏令郎笑容暖和，对着仆从轻轻挥了挥手，就有一位仆人从衣袖里取出了一个布袋，倒了些银子放在小二手里，小二马上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一行人从酒馆出来，刚计划上马车，就听见后面传来喊声。
乔大令郎把伸出一半的脚又缩了回来，疑惑的向后看去。
一个年幼却异常俊美的白衣少年迎了上来。
“可是城东乔家？”楚彦背着手在乔大令郎面前站定。
还未等乔宇东作声，他的贴身侍卫就抢先一步站在了他的面前，手里明晃晃的刀就架在了少年白皙的脖子上。
那侍卫大喝：“你是什么人。”
乔宇东不满的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阻止侍卫的行为，只是缓声道：“小兄弟有何贵干。”
楚彦可以感受到脖子上那把刀刃的寒意，但是恍若毫无察觉一般，连笑容也没有削弱半分：“我找乔老爷。”
乔老爷？乔老爷也是你可以见的？那侍卫在心里不屑的冷笑，手中的刀又故意的往前递一递，少年的脖子上立刻泛起一道血痕，可少年只是平静的看了他一眼，又风轻云淡的笑了笑。
乔宇东似乎还在思索，马车里的乔二少爷已经不耐烦地掀起了车帘：“哥，走了。”
“再等等。”乔宇东抚慰了一下急躁的弟弟，然后示意举着刀的侍卫退到后面去，“直接带你去见爷爷不合规则，你若有什么急事可以拿出个信物，或者见告与我。”
楚彦眼睛越过乔宇东看向马车上的乔家标志，站在原地似乎思索了一会儿，接着向乔宇东点了颔首，又摇了摇头：“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了。”
乔宇东笑道：“你可以和我说，没关系。”
楚彦向退却后了一步：“只是想和老先生下棋而已。”
乔老先生的棋艺天下闻名，想来领教老先生棋艺的人从来不少，但无一不是有些名头的人。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就想领教乔老先生棋艺，实在有够可笑。
侍卫冷笑了一声：“你小子是不是太狂妄了，乔老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乔宇东看着淡笑不语的少年也没有再强求，少年向他远远的行了礼，然后转身离开。
“哥，你好了没有？”乔二少爷走出了马车，他看上去越发稚嫩一些，比起笑容温暖的乔宇东，他的脸庞显得越发阳刚。
乔宇东转头看了看弟弟：“你是急着回去被爷爷训吗？”
乔宇明面色一僵：“其实也不是很急了。”
乔宇东从容的走上马车：“那就不要催我啊。”
乔宇明心里愤愤，但又不知道该拿年老怎么办，把帘子一掀，往里面一钻。
仆从们赶忙前呼后拥地把轿子抬起来，往乔家的偏向赶已往。
一袭红衣的江浸月站在高高的花楼上，看着白衣的少年和乔家两位令郎分道扬镳，一双美目里凝聚着庞大的色彩。而徐徐走远的楚彦也突然停下了脚步，侧目站住，余光里有一抹红色似乎在燃烧。
楚彦收回目光，往乔家相反的偏向走去，洛城外的草原扬起烟尘，在烟尘里，隐隐有人影在闪现。这阵烟尘，开始离洛城越来越近，有马蹄声，有军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