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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红一哭

第八章

千红一哭 魏宝船 3845 2021-12-04 22:02:04

  开学两个礼拜,一直没有上课。他们整天在学生会的组织下在足球场里搞义务劳动,劳动最主要的项目就是铲除足球场里足有一人多高的荒草,另有就是清理足球场一角聚集的像小山一样高的一堆垃圾。清理完之后用架子车拉到学校后山上填埋。起初同学们加入劳动的积极性很高。但是同样的义务劳动,接连不停搞了两个礼拜,铁打的男人也累爬下了。听说此外学校新生入学之后搞军训,而邺海他们整天与野草为敌,战天斗地。

  白昼在操场里劳动,挥舞着铁掀、撅头,邺海倒没怎么感受到累,因为他在暑假里帮父亲种地、在水泥厂帮父亲晒土干活,比铲这点草不知要累几多倍。令他比力难受的是劳动结束后照样没有书可读,没有书读,他觉得便在虚度时光,虽说在铲草的这些日子里,他认识了不少新同学,有的还成为了好朋友,好比和马军住一个宿舍的张军、和他住一个宿舍的冯国栋、刘琪、王斌、左清文等。但是这些都不能填补没有书读给他带来的空虚。杨辉的武侠小说是看了一本又一本,每天的劳动他往往是到操场里点个名,点完之后就偷偷溜回宿舍,躺在床上继续做行侠仗义的梦去了。邺海有好频频也想开溜跑到宿舍找杨辉借本书看,但是他又想惠临出门时父亲千付托万嘱咐的话:到学校里一定要听老师的话,一定要听从学校里的部署,一定要遵守学校里的纪律,不偷懒,要踏踏实实把学习搞好。

  他不知道这铲草算不算学习,他不知道在铲草的空闲偷偷溜到宿舍算不算违反学校纪律。他在脑子里思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了,白昼可以用劳动来麻痹自己,但是到了晚上,白白的浪费这些时间他感受到真的很心疼,他是交了巨额的学费才来这里学习的,为什么学校只让他们铲草而不开始上课呢?他搞不明白。他一旦在心里面决定做某件事,任凭天王老子来了,也无迹于事。于是在某一天下午,当班长刚刚宣布完今天的任务是把铲下的草拉到后山上去倒,他便和同宿舍的一帮哥们开始谋划一件大事情。

  他们把架子车拉到学校后门口就停下来。杨辉今天没去宿舍看他的武侠小说,而是和其余的三个同学一起蹲在原地开始琢磨着从哪下手,他显得很老成,他说首先第一点是不能伤着学生,所以就应该选择背风的地方,其次是不能引起大火,因为和学校操场一墙之隔的地方是一个奶牛场,千万不敢把人家的奶牛给烧死,那可就惹下大麻烦了。然后他又说:“我们只是想给同学们减轻一些劳动强度,把铲倒的干柴烧成灰之后再拉着倒,并不是搞破坏。”

  年轻人做事爱激动,激动是魔鬼。在这个阳灼烁媚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杨辉、刘琪、王斌和邺海他们四个把架子车上的草倒下来,捡稍微干一些的捆起来,浇上汽油,然后沿着奶牛场的墙根悄悄的迂回到操场边,瞅准一个位置,看看周围没有一个学生,杨辉“扑”一声划着一根洋火点燃火炬,慢慢的火苗越烧越旺,然后从墙上扔已往,引燃了堆放在操场边的杂草。做完这一切,他们四个拉起架子车,向学校后山跑去。

  倾刻间,火乘风势,铲倒的干柴一堆连着一堆,不大一会功夫,半个操场就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此外同学见操场里着火了,都躲的远远的寓目,只见操场上空浓烟滔滔,噼叭做响。邺海和杨辉他们几个站在后山上远远的望着“失火”的操场放声大笑。

  大火首先被奶牛场的工人发现而且拨打了119火灾电话,几分钟后警报齐鸣,全幅武装的消防车开进了奶牛场,消防队员摆开架势,站在奶牛场的高墙上,驾起水枪,纷歧会功夫半个操场的大火就只剩下几缕半死不活的黑烟。消防队员扑灭大火之后派了几小我私家到学校里视察火灾起因,其余的人开着消防车一路呼叫着离开了。同学们眼看着大火被扑灭,消防车离去,也无心再去继续搞什么义务劳动了,便把劳动工具随手往操场里一扔,作鸟兽散。邺海他们看见纵火引来了消防队,心里畏惧,躲在后山上迟迟不敢回到学校里来。

  直到晚饭时分,他们四个才悄悄的溜进校园。去学校食堂打饭,听到同学们说的最多的就是下午的那一场大火。他们当中没有一小我私家透露火是谁放的。这天晚上相安无事,只是住在他隔邻的班长马军在学生会开了半晚上会,直惠临近熄灯才拖着两条软踏踏的腿走回宿舍。

  第二天早晨校园里定时传来广播的声音,差异的是班长并没有通知他们继续劳动,也没有通知上课,同学们有的还躺在被窝里做着美梦,有的起床后到校园里去跑步,杨辉仍旧躺在床上看武侠小说。邺海起床后到校园里跑了几圈,当他跑到足球场跟前时,看到被大火烧后残留下的杂草堆和消防队员灭火时浇的水混淆在一起,肮脏不堪。心中有些忏悔,觉得自己不应该加入“纵火”,但是事以如此,忏悔也没有用了,他在操场边略微停顿了一会,又接着继续往前跑去。

  上午十点多钟,他实在在宿舍里呆不住了,看杨辉的小说已经看完,就开口跟杨辉说:“把你的书借我看一下。”

  杨辉从上铺探出头来,瞅了一眼邺海然后说:“想看到校门口自己租去,我马上就去换下一本,我领你去。”

  等杨辉起床洗淑完毕,带着邺海走出校门,七拐八扭来到一间破败的小屋门口,邺海抬头看见小屋的窗子上用红纸剪了四个字:三教书屋。

  推门进去,屋子并不大,四周摆满了书,书架上摆不下的就随手放在靠墙的一个角落里,书大多都很旧很破,多一半的是武侠小说和言情小说,邺海在书架前翻腾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一本《平凡的世界》,这本书他初中的班主任老师推荐过,而且还送了他一套,但那时候他争分夺妙的在准备中考,基础没顾上仔细看,只是简陋翻了几页,觉得写的很不错,厥后临结业时他当礼物送给了好朋友赵红莉。没想到在这个破烂不堪的书屋也有这本书,他从书架上小心翼翼的抽出来,书角已经被翻的卷了起来,封皮已经破了,用牛皮纸糊过,然后用钢笔写了歪歪扭扭的写上了书名——《平凡的世界》。杨辉等不及他磨磨蹭蹭的找书,早换了一本武侠小说回学校了。

  邺海全然不知道租书的法式,但看到坐在门口织毛衣的大妈,他喊了一声:“老师”,织毛衣的大妈回过头来说:“押十块钱,租一天五毛,那边有个本子,你自己登上吧”。说完之后又坐在椅子上继续织毛衣。邺海掀开挂在墙角的一个大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书名和借阅人姓名,他简陋的看了一眼,险些全借的是武侠和言情类小说,他翻到最后一页,看见杨辉刚刚挂号的一行是《天龙八部》1,他挨着下一行慎重的写上《平凡的世界》1,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拿到门口给“老师”看了一眼,交了十元钱,就兴奋的抱着书回到宿舍,开始如饥似渴的读起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纵火的事不再有人提起,而邺海也开始全身心的投入到《平凡的世界》当中,三天两个晚上,他就读完了这部长达百万字的巨著,他第一次阅读长篇小说,第一次感受到长篇小说的魅力,第一次被路遥带到了一个离他并不遥远的乡土社会,除了小说中描写的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大会战他没有经历过,小时常听爷爷讲过以外。其余的事就似乎发生在他身边一样,真切感人,他被小说中一个个活生生的形象吸引着,三天两夜除了用饭、上茅厕、睡觉之外,他一刻也不离手的陶醉在路遥虚构的这个平凡的世界中。第三天下午看完,他又跑到“三教书屋”借来了《路遥中短篇小说选》。

  眼看第三周都快结束了,学校里依然没有开课,也不再进行义务劳动。这几天他完全陶醉在路遥所虚构的世界中,险些忘记了他是到这里来上学而不是来看小说的。要不是杨辉被班长叫到学校守卫科了解那次大火的情况,他真的差点忘了自己到这儿来干什么?险些忘记了自己身在那边。

  杨辉被学校守卫科叫走,引起了他们宿舍不小的一次震动,邺海也开始担忧自己被学校守卫科叫走。但是到晚饭时分,杨辉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而且说:“也没什么事,守卫科只是在每个班抽几名学生排查,他说他其时在后山上并不清楚,就把他放回来了。”邺海他们听了,悬在嗓子眼的心慢慢又放了下来,便开始继续看小说。

  但是那天晚上确发生了一件预料不及的事,宿舍里刚熄灯不久,同学们躺在床上正准备睡觉,就听见楼道里传来了几声哟喝,紧接着宿舍门“啪!”的一声被踢开了,一个野蛮的声音喊叫着:“谁是杨辉?”接着又一个同样野蛮的声音说:“进门右手上铺那个!”

  只见几个黑影冲进了宿舍,一把从上铺把杨辉扯下来,推推搡搡拉到楼道,只听见楼道里传来一阵噼哩叭啦的踢打声和杨辉的一声声惨叫。邺海首先从床上跳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伙人肯定和杨辉下午去守卫科有关。紧接着宿舍里其余的几名同学也都先后从床上爬起来,提上裤子穿上鞋,邺海抓了一条木棍提在手里,拉开门出去,适才那几个黑影已经不见了,空荡荡的楼道里只有杨辉一小我私家躺在地上,脸上糊满了血,衣服也被撕破了几道口子。邺海把木棍扔到楼道,慢慢的扶起杨辉,王斌端来一脸盆水,给他清洗了糊在脸上的血污,借着水房传来的微弱的灯光,仔细察看了他的头和脸,只是擦破了点皮,血是从鼻子里出来的,经冷水一惊,止住不流了。然后他们把杨辉扶到宿舍,点燃半截蜡烛照亮,慢慢的将他安置在下铺邺海的床上,邺海爬上去睡在杨辉的床上。

  那一夜,他们宿舍团体失眠……

  黑夜是如此的漫长,辗转翻侧,天色依旧漆黑,透过窗户的玻璃,远远的后山上,偶尔传来一团团微弱的火光跳动的影子,远远看去蓝格盈盈的,令人毛骨悚然。铲草的空隙,邺海他们到后山上去过,那里立满了墓碑。闭上眼满脑子里全是噼哩叭啦的踢打声,耳边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狗叫,给寂静的夜空凭添了些许的荒芜。宿舍里平静的能听见相互的心跳,每小我私家的心里都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但始终找不到答案。二十天来对新学校新生活的理想逐渐变为泡影,儿时的梦想像一个个肥皂泡慢慢破碎,最后变得无影无踪,那一刻,邺海感受自己从学生酿成了大人,那一刻,他开始认认真真的思考他们四小我私家从纵火开始到今晚杨辉挨打前前后后的所有细节,思考到最后,他发现了一小我私家,这几天体现的有些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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