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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鱼照寂影

第五十七章:心意朦胧不知

孤鱼照寂影 十五城 4212 2018-09-20 14:05:54

  回去一路上都鱼奴不时问无一:“我认真像男人吗?”

  无一颔首,像极了,看得我都想嫁你了。鱼奴叹息:“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可惜终不是男儿,要不定要从军,方能一展男儿本色。”

  听鱼奴忧心战事,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又埋怨:“说好了今日陪我在梁州城玩的,如今我可还饿着肚子呢,我不管,不回去。”

  鱼奴无奈,带着无一吃了馄饨,她才愿老老实实回去。

  不知为何,对无一,鱼奴格外地有耐心,又自在。

  她少有撒娇任性的时候,许是因此,很是喜欢这样性情的无一,总像看见另一个自己,愿意事事让着她,哄着她,两人虽相识不久,却都是引以为知己。

  到红情坊已是深夜,两人去了后门,想悄悄的溜进去。

  林江在红情坊苦等了许久,金环劝他早些回去,他见不到鱼奴不愿走,左右等的也无趣,便让鸠儿在前门等着,自己踱到红情坊后街。

  远远看见两小我私家影偷偷摸摸的在墙根处盘桓,便正色道:“什么人?”

  鱼奴闻声忙转头,瞧见是林江才松了口气:“嘘,是我。”

  无一一脸的无可奈何:“你又碰见熟人了,我先进去了。”

  鱼奴随林江在街巷里比肩走着,说着话,天上星光斑斑,树影招摇,不知不觉走到梁河滨,河面上一片宁静,几艘渔船露着点点黄色微光,像极了二人初相识的洛水河上。

  “记得去年初见你也是在河滨,妆扮的像个小少年。”林江无奈一笑:“如今照旧这样,你可是个女人啊!”

  他的声音温柔又平缓,听起来很是舒服,鱼奴也似乎回到了初识那天,时间过得真快,她感伤着,只听林江略带伤感的说:“我在想,那时应该让你留下,不应劝你回去。”

  鱼奴微笑,说道:“我总是要回去的,那天没碰见你,我也是要回去的,如今我越觉察得你说的话在理,其实师父待我极好,你瞧我如今不是好好的,未来咱们都市更好的。”

  林江望着她也说着:“对,咱们只要在一起,就好。”

  鱼奴面对林江的温言软语向来毫无招架之力,她点颔首。

  “等到明天,一切自见分晓。”林江说道。

  明日即是发榜的日子,林江少年得志,此番更是志在必得,鱼奴却有些担忧,仍是慰藉他:“你一定能心满意足。”

  她言语客气,林江有些落寞,自己看重此次应试,可她重新到尾都是漫不经心,绝不在意。

  他心生一丝挫败感,他所骄傲的工具,却并不是心仪女人瞧得上的工具。

  他本想问她,你这么晚去了哪里?怎生穿成这样?怎生一身酒味?可看见她发间簪着自己送的木簪子,听着她说起想买下穹南街那座院子,未来安置一个小家的事,看她满脸的憧憬,他把话隐了下去,男儿本该心胸宽广,他自我宽慰着。

  鱼奴自顾自的盘算起银钱的事:“那间院子怎么也得四五百两银子”。

  林江听的越发内疚,也越发没了耐心,阙河城才是他的家乡所在,他对梁州并无鱼奴这般的热情,再说这些事哪里是她一个女子考量的事,他希望从她那听来对自己的依赖、期盼的声音,而不是全由她牵着鼻子走。

  送鱼奴回去后,林江回了穹南街,在院中独自喝着闷酒,今晚的他,既希望明天快些到来,又希望今天不要已往。

  夜寂静的可怕,他的思绪从风萧萧兮易水寒到东风自得马蹄疾,又说却道天凉好个秋。

  门外传来叩门声,在这寂静里显得格外难听逆耳。

  鸠儿已经睡了,林江打开门,有些惊奇:“你怎么来了。”又随意地回了院子,很是自然的样子。

  金环娇笑:“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拎着个食盒,轻车熟路的进了屋,将小菜、点心、美酒摆了一桌:“我猜你今晚一定睡不着,这可是好酒,杏花酿,包你一醉解千愁”。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关切之色绝不掩饰。

  许是饮了酒,林江觉得格外的感动,这一夜很长又很短,没延长任何事情的发生。

  红情坊里,鱼奴刚一进门便被师父撞个正着,她虽没说什么,可鱼奴觉得,师父总是不兴奋的样子,师姐走之前嘱咐自己照顾师父,自己却只顾得自己,真是内疚。

  白雪音近来简直是烦心事诸多,唯一的亲人去了千里之外的云溪,红情坊的事她又犹豫不决,清苓虽不得人心,可为红情坊赚的财源滔滔却是事实,另有一事,即是北歧,她潜伏绵宋多年,享了太久的安泰,如今又卷了进去。

  鱼奴倒了杯茶给师父,又是揉肩又是捶腿。她这般灵巧,让白雪音很是欣慰。

  鱼奴想着,师父能在石夫人面前那样维护自己,实在让人感动。

  “多谢师父。”鱼奴说着:“肯留鱼奴在身边。”

  “是吗,相府珍贵又富贵,你不遗憾。”白雪音问她。

  鱼奴认真道:“我才不遗憾呢,富贵如浮云,如今这样,鱼奴已是知足,只想守在师父身边,谢谢师父,以后我一定好好孝敬师父,听师父的话。”

  白雪音轻笑,有什么好谢,“既然回来了,课业不要落下,多跟清苓学着点。”

  鱼奴笑着应道:“师父说得对,我一定努力,其实我一直以师父为模范,想成为像师父这样的人呢,貌美如花,见多识广,学富五车,生财有道。”

  “马屁精。”白雪音总算笑了。

  “师父,我句句肺腑之言,说的都是大实话,若女子能像师父这般,才不枉这一世,您瞧,红情坊这么多人,全仰仗您,有句诗怎么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您就是山顶上的人。”

  鱼奴说的真情实意,白雪音感伤良多,这世上她曾经最亲的两小我私家,都离自己而去,清苓对自己又是阳奉阴违,反倒是不起眼的鱼奴,似乎对自己颇有一份真心。

  白雪音又问道:“清苓可有为难你。”鱼奴摇摇头。

  有没有为难,白雪音心中自然有数。

  鱼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也是思绪万千,无一被她搅的睡不着,嘟囔着:“你若不困便起开,我困。”

  鱼奴乖乖的起来去旁边的榻上卧着,示剑山庄,除了自己,都在各司其职,忙忙碌碌,莫清苓虽是巨细姐,也并不娇弱,一身好功夫,又擅内务之事。行事雷厉流行,很快便镇住了红情坊上下,她除了狂妄矫情倒也没什么,人家傲视一切的资本。

  鱼奴也没忘了当日在肃王府里被羞辱的场景,她心中有更多事掩盖了这件事,一想起又隐隐失落,可又能如何呢?

  我到底要如何呢?

  记得初离度月山,只是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如今又想梁州果真是好,有好的牢固,谁还想未知的远方。

  若想留得住眼前的牢固,需得在红情坊站稳脚跟,莫清苓即是块绊脚石。虽打不外她,也欠好总让她欺负。

  我要练剑,先自保,才气自立,才可能让师父另眼相看,才气守住眼前的牢固!

  鱼奴起身,拔剑,在屋里一番比划。

  砰,不小心打翻了茶具,哗啦碎了一地……

  无一惊起:“你你你。”

  再一看鱼奴拿着剑,一下醒了:“你这是做什么?怎么,想杀我灭口。”

  “你说对了。”鱼奴想逗逗她,拿着剑朝她迫近。

  未到跟前,无一翻身一跃,踢开鱼奴。

  鱼奴哪里是她的对手,连还手的时机都没有便被夺了剑。

  “你心虚什么,竟担忧被杀人灭口。”鱼奴揉着手腕埋怨道。

  又觉差池啊。

  “你怎么有这么好的身手,从实招来。”

  “不是别人厉害,是你太弱啦,你也是,泰半夜的不睡觉,做什么?”无一收了剑扔给鱼奴:“这剑实在不怎样,收起来吧。”

  鱼奴心想,这个无一,还想诓我:“不说也行,你教我,如何?”

  无一打着哈欠:“快睡,我不收徒弟,你要是说出去,我就说是你教的,哼!”

  这一夜急遽睡了个囫囵觉,鱼奴自然起的晚了。

  收拾停当,赶忙去了库房,莫清苓正悠哉的喝着茶,翻着账册,她似乎心情不错,对鱼奴并无过多刁难,给了鱼奴一个清单,着她将清单上的工具尽快采买回来。

  这是昨日在清风楼,疾风、白雪音、莫七等人为白荷拟的妆奁,她是使气走的,但示剑山庄和红情坊该做的照旧要做。她究竟是白雪音亲侄女,又是示剑山庄的人。

  鱼奴很是兴奋办这个差事,只是很意外莫清苓将这件事交由自己来做,她很是欢喜能为师姐做些什么,时间急遽,她先去找人问了寻常的采买的店肆,着人先将现成的琐碎置办了,再去清风楼找玉无双罗佳容商议此事,这一日恨不得将自己拆成几瓣用,待到想起林江时,已是晚上,正要出去,却被岚风喊住。

  疾风没去肃王府,反倒在清风楼住下了,他见鱼奴过来,轻笑道:“坐吧,不必拘谨。”

  鱼奴回应一笑坐了下来。

  “你在帮着置办你师姐的妆奁之事。”他轻问,鱼奴颔首。

  “清苓倒会偷懒,如此便劳烦你了,若有什么不懂的,你尽可去找随风,他在梁州也有些时日,身边那些人几多有些能用的。”疾风说道:“我听岚风说,那个无一,与你颇有些渊源,你便把她留在身边使唤吧。”

  鱼奴自是兴奋,能有无一在,虽然是好,她那么机敏,庄主对师姐的事照旧很上心的嘛,都说女人心海底针,鱼奴倒觉得,男人才是捉摸不透。你若说不喜欢吧,似还留着情,若说喜欢吧,又这般无情。

  从疾风那出来,鱼奴便要回去,岚风有些不舍:“好吧,你和无一若得了空来找我,你们倒有伴了,也没人同我玩了。”

  鱼奴听他这么一说,便哄他:“好了,得空就带你去玩。”岚风这才兴奋的进去了。

  鱼奴赶忙出去,想着林江的事,加速法式朝城南走去。

  清风楼在梁州最富贵的城心朱雀大街上,到城南有些路程,鱼奴埋怨自己为何不骑马出来,今日街市灯如昼,恐怕东风自得的都出来了,穿过人群,拐进巷道,鱼奴轻轻敲门,却无人应门,她的心往下一沉,翻墙进了院子。

  林江独坐在房中,地上散落着三两个酒坛子,他抬头看了眼鱼奴,眼睛血红,神色憔悴,鸠儿拉拉鱼奴的衣袖:“宋女人,你好好劝劝令郎吧。”

  鱼奴坐在一旁,看着他,两人都不说话,静静的,林江倒了碗酒又要喝,鱼奴赶忙拦下:“你别这样。”

  “啪啦!”林江将手中酒碗一掷,摔的稀巴烂。

  “事已至此,咱们一起面对。”鱼奴未想到他竟会失利,从未见过这样自暴自弃的林江,担忧又恻隐。

  林江看着她,觉得她的眸子里有一种叫做悲天悯人的工具,为什么?

  他心中觉得一切的一切充满了讥笑,这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自小到大,顺风顺水,自从她闯进自己的生命,一切都变了。他扭过头,深吸口气,又看向鱼奴:“你嫌弃我吗?”

  鱼奴摇摇头:“怎么会,你在同岁里已是才气卓著,一时得失,没关系的,下次一定可以。”

  “你竟这么觉得。”他有些动容。

  “那是自然,你别气馁,你还很年轻,有的是时机,书上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苦其心志,苦其心志,再苦其心志,才苦尽甘来。”鱼奴认真说着。

  林江听鱼奴这样一本正经的说错了圣人语,笑了,轻抚鱼奴的头,鱼奴也难得很低眉顺眼又柔顺的样子,朝他身旁靠了靠,依偎在他肩上,低声细语的说着话。

  美人在怀,林江心中的苦闷排解了不少,他突然释怀了:“不如我们回阙河城,我上门提亲。”

  鱼奴皱了皱眉,有些不忍拂他的意,回阙河城?许多几何事岂不是露馅了。

  阙河城和杨家村都回不得,私逃加违婚……

  况且,我不想回去,更不想结婚……

  林江双手揽着她的肩,满是期待之色。

  鱼奴只好慰藉他:“好,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眼下另有些事,我,,,,”

  林江并无离开梁州的计划,不外是想看一看鱼奴是不是像金环所说,她心里基础没有自己。

  鱼奴的诸多解释在他看来都是借口,果不其然。

  “你的心里都装着什么?”林江的手覆在鱼奴的脸上:“你为什么不能像个女人一样?”

  她体谅他正值失意,不与他争执,笑笑:“那你倒说说什么才是女人样。”

  林江眼中迷离有深情,目光灼灼:“女人,撒撒娇就好,谁像你好胜心这样强,你有我,便依靠着我。”

  鱼奴又忍不住反驳:“我哪里好胜?”我不外是想活得好一些而已。她撇撇嘴:“撒娇,谁不会。”见过猪跑,猪肉也吃过许多,这有什么难的。

  鱼奴站起身,柔柔的转个身,以袖遮面,她穿着一身柳碧色衣裙,斜梳一根长辫发,插着根木钗,留海斜梳,柔发自然的掉在脸颊与耳朵的相接处,林江现在只觉心中怦然,愈加晕眩。

  鱼奴噗嗤笑了,继而哈哈大笑,她想起红情坊女伎百态,觉得自己东施效颦十分滑稽:“算了算了,你要是喜欢,我带你去红情坊看看去。”

  林江起身,直直望着她脸庞,星灿的眼眸,眉目间和善的笑,樱红的唇色:“你别回去了吧,留下。”

  说着他伸手轻抚她耳畔的碎发,越靠越近,神色迷离,鱼奴忽觉不安又畏惧。

  眼看就要吻上她的唇,鱼奴忽而捂着脸背过身去。

  “我得回去了,有空再来看你。”

  她不大喜欢与他这般亲近。原来觉得有人喜欢自己那即是好的,可是日子久了,才发现,自己喜不喜欢,也十分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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