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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先生传

第十四章(上)九幽清寒惹尘思

大先生传 秃笔山人 11210 2012-09-04 17:54:16

    喝声方落,林风就觉后背被人狠狠地拍了一掌,登时真力不继血气逆行,穆延本已有些活络的脉相也突然变得烦乱起来,而那道冷气却在此时锋芒大盛,自穆延体内冲出。

  柳烟凝没料到有人突施杀手,待要救援时已然不及,眼见林风中掌,登时杏目怒睁,手中长剑作飞刀射出,长剑虹影杳杳,若游龙长吟,电闪而至,噗地一下将那人钉在地上。

  林风见穆延体内冲出的这道冷气犷悍犹胜当初,便也顾不得背上掌伤,拼着一口气将这道冷气打散,他心知穆延此时心脉渐弱,五脏凝滞,眼见生机将绝,遂又强行忍住体内逆行的真气,将一股五行之气打入穆延体内,以图激起他自己五行脏气,这本是林风孤注一掷的法子,不想穆延竟咳嗽一声,吐出一口黑血,血色黑而粘稠,吐出血之后,而他的心脉也徐徐平稳,徐徐有了呼吸之气。

  林风见此法有效便松了一口气,谁知体内逆行的真气在他松懈的时候攻其不备,马上将他体内撞得经脉尽伤,他自己更是脸色苍白地仆倒在地上。

  柳烟凝冲上前去将他扶起,急唤道:

  “林风,林风!”

  林风却双目紧闭,早已人事不省,柳烟凝猛然记起静云还在一旁,急遽说道:

  “静云大师,大师快来救救他!救救他!”

  静云迎上,将手搭在林风的手腕上,面色凝重地沉思了许久,才徐徐说道:

  “林小施主是真气失了节制,以致真气在他体内窜行无忌,伤了经脉,但是伤势虽然极重却没有性命之危。你将这颗储梅丹给他服下,不多时他便能醒过来。”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柳烟凝,柳烟凝接过小瓶,就往林风嘴里倒,但林风双唇紧闭,丹药簌簌地从他嘴边滑落,她心中焦急便张口吞了一把丹药,俯身用舌掀开林风紧闭的嘴唇,然后舌尖度气,将丹药尽数送进林风的体内。

  寇瑛红着脸欠美意思再看,将脸转到一边,却突然看见那被钉在地上的人,只觉他衣服有些眼熟,刚刚众人只顾穆延和林风都没注意突施杀手的人,此时透过昏黄的烛光,她隐隐约约地瞧见那人的面容,马上神色大惊,急步奔到近前,扶住那人哭道:

  “二叔,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正是去而复返的江兴,此时他面色苍白,中剑之处血流不止,人则早已痛死已往。寇瑛心中大急,叫道:

  “大师,大师,来救救我二叔?”

  柳烟凝闻言面色陡寒,怒道:

  “此人是你二叔?!”

  寇瑛不敢抬头看她,只是愧然颔首,柳烟凝怒道:

  “合活该了,我那一剑照旧轻了!”

  寇瑛哭道:

  “女人仁量,还请饶过他性命吧,他并不知情!”

  柳烟凝寒声斥道:

  “不知情却知来杀人!?”

  静云双手合十,诵念道:

  “阿弥陀佛,于诸业中及魔境,世间道中得解脱,犹如莲花不著水,亦如日月不住空,悉除一切恶道苦,等与一切群生乐。”

  柳烟凝闻言默然良久,低眉说道:

  “大师菩提心肠,小女子不敢妄言。”遂转转身子,轻轻运帮气林风调顺气息。

  静云来到江兴身边,冲急得团团转的寇瑛微微一笑,便如东风融雪一般将寇瑛抚慰下来。他接过无尘递来的长针,出针如电,连刺江兴数处大穴,然后握住剑柄,低声喝道:

  “起!”

  长剑便由江兴体内抽出,他伤口之处却没一丝血涌出,静云由怀里又拿出一瓶丹药,倒出两颗,将一颗捏碎细细的施于江兴伤口上,又要将另一颗放进他嘴里,江兴却双唇紧闭,一时放不进去。

  寇瑛在一旁看见想起刚刚柳烟凝给林风喂药之举,不由得脸上飞红,却见静云取来一根长针寻得江兴一处穴道微微一扎,江兴张口呻吟一声,静云则乘隙将丹药送进他口中。

  寇瑛直到他停手,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师,他怎么样?可有性命危险?”

  静云徐徐笑道:

  “幸亏柳施主脱手时尚留一份善念,长剑虽穿胸而过却未伤及心脾。否则以她的飞刀手法,这一剑早已送了他的性命,是她手下容情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寇瑛转身看了看正在照顾林风的柳烟凝,心中无限谢谢,知道她那一剑是含怒而出,不取江兴性命已是万幸。

  静云又说道:

  “他虽无性命之忧,这伤却不是三五日能好的,女施主须好好照顾。”

  寇瑛连连颔首,又问道:

  “大师,我表哥怎么样了?”

  静云道:

  “若不是林小施主拼着真气逆行,强行将穆施主的冷气迫出,他此时已是死人了。”

  寇瑛看了一眼仍昏厥不醒的穆延,不无担忧地问道:

  “那表哥为何还没醒来。”

  静云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寇瑛见他不言不语心中马上大急,问道:

  “大师,您说话啊!”

  静云道:

  “等寇老施主回来再细说吧。”

  寇瑛不知他心中所想,却隐约猜到穆延的伤并没有好,担忧不已。

  赵一横回来时天已微亮,乍见重伤的林风,登时震怒,冲柳烟凝问道:

  “柳丫头,风儿怎么回事?”

  柳烟凝愤然盯着躺在一边的江兴,怒道:

  “林风正在给姓穆的施救时,这厮突施杀手,引得林风真气逆行,伤及经脉。”

  赵一横奔到江兴身侧,见江兴半身染血,人仍在昏厥之中,他虽在暴怒之中却不想对一个昏睡不醒、无半点力气的人痛下杀手,便转而向一边的寇瑛怒道:

  “寇家丫头,这是什么原理?!”

  寇瑛心中又是内疚又是惊慌,连连摇头哭道:

  “赵大爷,我二叔不知道林少侠正在救表哥,他只当林少侠是杀人凶手才做出这等错事。您瞧在他已经如此的份上,放过他吧!”

  赵一横眼见她哭泣不止,心中急躁,便转到静云身边问道:

  “老僧人,我干儿子没事吧!”

  静云道:

  “赵居士放心,他内伤虽重却无性命之忧,且他内力小成又有储梅丹之力,这等伤十日之内定能痊愈。”

  赵一横素来钦佩静云医术,听他如此说便放下心来,突然瞥看法上的空瓶,讶然问道:

  “老僧人,你将一瓶的储梅丹都喂给他了?”

  静云望着正在帮林风调息顺气的柳烟凝,苦笑道:

  “不是老衲所为。”

  赵一横恍然,盯着柳烟凝喃喃说道:

  “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储梅丹的珍贵之处。”

  寇武州回来时天色早已大亮,寇瑛见他回来,心中一喜,起身想去迎他,不想方起身便觉眼前一黑栽倒地上。

  寇武州急遽上前将她搀起,再抬头时却看见了昏死在地上的江兴,江兴身上沾满血迹,又瞧见柳烟凝和林风也在灵堂之中,登时怒道:

  “小贼!你又做了什么!?”

  柳烟凝冷冷地说道:

  “且问问你兄弟做了什么吧?”

  寇武州厉声问道:

  “是你伤的江兴!?”

  柳烟凝冷冷地回道:

  “是我又如何?”

  寇武州双手提拳,悍然扑来,赵一横只冷哼一声也提起拳头与他对拳,只听咔嚓一声,寇武州的指骨竟折了数根,痛呼一声跌落回去,暗自惊叹:“好犷悍的拳劲!”惊骇地望着赵一横。

  赵一横怒斥道:

  “你先救活你闺女再说吧,谁是谁非她定会给你说个明白!”

  寇武州顾不上手疼,抱起寇瑛茫然四顾,不知所措。静云见状说道:

  “寇老施主不必担忧,寇女人只是自昨日到现在,心神担忧,又一夜未眠,方自困乏之际,她刚刚乍见了寇老施主回来,神情激动起身之时血流不畅,气息不通以致突然昏厥。容老衲扎一针,她便无事了。”

  寇武州急遽将寇瑛抱至静云身侧,静云随手施针,寇瑛便嘤咛一声醒了过来,她见了父亲在侧,提了一夜的心马上有了着落,抱住寇武州痛哭起来。

  寇武州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说道:

  “阿瑛,你先别哭,将昨夜之事说出来。”寇瑛这才止住哭声,将昨夜的情形一一细说于寇武州听。

  寇武州默默听完寇瑛的讲述,脸上神情几变,最后望着昏死的江兴默然不语。

  赵一横哼道:

  “你现在还怀疑风儿是杀人凶手?”

  寇武州依旧不说话,赵一横马上怒起:

  “柳丫头,咱们走!这鸟地方脏了咱们脚!”

  柳烟凝抱起林风紧随其后,寇瑛闻言心中内疚,拉了拉寇武州的衣角,寇武州看了女儿一眼,叹了口气,走上前拱手说道:

  “几位留步,且在镖局中休息几日,让宏武镖局以酬相助之情。”

  柳烟凝不理他径直走了出去,赵一横则是斜睨了他一眼便又转身离开。寇武州老脸一红,又说道:

  “几位,现在整个洛阳城的武林人和官府都在找林风,不如让林风现在此养伤,任谁也想不到他会在宏武镖局的。”

  赵一横冷笑道:

  “武林人为何在找他,是谁做下的事?”

  寇武州闻言尴尬不已,静云从一旁走出,说道:

  “赵居士何不暂住几日,老衲也好调养林小施主的伤势。”

  赵一横骂道:

  “老僧人你又来多事。”

  他口中虽骂,人却停住了,柳烟凝发现他停住便也随着停下,只是她一双眼睛从没离开过林风,似是除此之外别无体贴之事。

  静云闻言微微笑着不以为怪,寇武州见赵一横肯留下来,便松了口气,付托道:

  “芦儿,你带赵大爷三位去休息。”

  芦儿颔首便要带着赵一横离开,赵一横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无尘,说道:

  “无尘小秃顶,跟老赵去休息吧。”

  无尘刚要说话,静云也说道:

  “去吧,你也一夜未睡。”

  无尘双手合十:

  “无尘告退。”便随着赵一横等人一起离去了。

  寇武州送走赵一横后,转身却见静云一脸凝重,不由得问道:

  “大师,穆延他……”

  静云沉声说道:

  “先前寇女人问我穆施主之事,老衲没回她,只待老施主回来才好见告。”

  寇武州闻言急遽说道:

  “大师但说无妨,能救回他一命已是万幸。”

  静云徐徐一叹,说道:

  “原本老衲只待林小施主将他的冷气引出,便有措施将他恢复如初,不想林小施主突然受人袭击……”

  寇武州惭道:

  “是老二鲁莽了,这事于寇某也有不是之处,大师,阿延他怎么样了?”

  静云道:

  “虽脏腑之厄已解,但冷气逆冲之时,使他心脉受挫、经脉错位,虽呼吸状如凡人,却心智全无,全身尽废。”

  寇武州闻言大惊,如堕冰窖一般,忽闻身后有人“啊”的叫了一声,他转身看时却是寇瑛面色苍白的昏厥在地。他急遽上前扶起她,唤道:

  “阿瑛,阿瑛!”

  寇瑛却一无所觉,昏死就地,静云上前劝道:

  “寇老施主莫急,她只是乍闻噩耗,心神受撞,以致昏厥,虽是昏厥却是便于她休息,寇老施主可等她醒来就无恙了。”

  寇武州将心放下一些,可又想起穆延,不由得悲道:

  “可是阿延……”

  静云道:

  “这正是老衲要说与寇老施主知晓的,老衲有个方子,是个古方,可调养心脉顺理经络,只是行与不行,老衲也不甚明了。”

  寇武州急道:

  “大师请说,但能医好阿延,寇某倾家荡产也要将药寻来。”

  静云叹道:

  “方子中只有一味药最难寻,寇老施主可知道九龙泽?”

  寇武州闻言骇然:

  “九龙泽?”

  静云颔首说道:

  “天下间奇珍异草半数出于九龙泽,而老衲的古方中有一味药名曰:龙涎草,只有九龙泽才气寻到的。此草性坚强异常,却生于阴湿之处,蛇虫好之却不敢近,以其味似龙而崇之。若能取来这龙涎草,配老衲的方子服用,穆施主的伤应该能痊愈如初。”

  寇武州毅然决然地说道:

  “若真有如此之药,寇某纵然葬身九龙泽,也去将药讨来!”静云诵了一声佛号,便默默转身离去。

  第二日,林风托静云储梅丹之效内伤已好了几分,他能下床走动了,便来探看穆延,柳烟凝心中放心不下,便也随着后面。来到前厅时却听见厅堂之中人声嘈杂,似有人喧华,林风远远地望见一人,蓦然一惊,转身就走,柳烟凝瞧着奇怪,便也打眼望去,只见厅堂前,一个差官立于厅堂之中,神色严肃,正与寇武州说话,他带来的一众官兵有的吵吵不休,有的怒目横眉,与宏武镖局中的镖师分立两边,眼见就要打起来。

  柳烟凝认得那差官正是汤如海,不由得抿嘴一笑,不想正在此时,那汤如海也向这边望来,他见到柳烟凝马上大喜,将寇武州撇在一边,急急遽的向她这边走来,还不时的向柳烟凝身后瞧望,柳烟凝见他兴冲冲地跑过来暗叫欠好。

  果真,汤如海在她一愣神的功夫已然来到她跟前,急切地问道:

  “原来柳小姐在这里啊,那日柳小姐为何急遽离去,累汤某一通好找!”

  柳烟凝面色一整,说道:

  “汤大人是官门中人,小女子虽是良善黎民却也不敢跟汤大人过从太密,还请汤大人自重。”

  汤如海见她如今生疏,急遽说道:

  “不妨,不妨,若柳小女人嫁了我做妻子,那你们就算官属了,一切都无妨,一切都不妨的!”

  柳烟凝闻言不由得惊道:

  “嫁……嫁给你……?”

  汤如海一本正经的说道:

  “原来想前几日就去下聘的,可柳小姐姑侄一下不知了踪迹,汤某便不得不将此事放下了。”

  柳烟凝不想他竟痴迷如此,沉声说道:

  “汤大人盛情柳家姑侄不敢稍忘,只是此事有待商榷,还请汤大人见谅。”

  她不想惹上官府中人,是以委婉相告,其实她早已不耐,只是隐忍不发。

  寇武州对柳烟凝剑伤江兴一事心中犹有怨愤,此时见汤如海缠住柳烟凝,自然乐得去应付其他官兵。汤如海见柳烟凝不明言拒绝,便自得地说道:

  “柳小姐放心,柳小女人在汤某这里绝受不了委屈,汤某是官府中人,日后你们也没人敢欺负,不如跟家里人说了一起搬来西京好有照应……”

  汤如海越说越是兴奋,认为柳烟凝万没有拒绝他的理由,便一径说下去,柳烟凝却是越加不耐,冷冷地说道:

  “汤大人,小女子有事告退了。”

  说完转身要走,汤如海哪容她走,急遽遇上前,追问道:

  “柳小女人可也在这里?”

  柳烟凝不悦道:

  “汤大人,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找我侄女吗?”

  汤如海闻言猛然一拍脑袋,叫道:

  “欠好,差点忘了正事。柳小姐你们一定要先离开宏武镖局,这里要出了个大案子,这一镖局的人都脱不了关连,你们在这里置β也要受牵连。”

  柳烟凝不由得问道:

  “大案子?难道林风在这里?”

  汤如海摇头说道:

  “不是,横竖你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再不外多久这里便要被重兵围住,任何人休想再出去。林风的案子早搁在一边了。”说完他便转身急步走向寇武州。

  柳烟凝望着不远处喧华厉害的一群人,喃喃自语道:

  “什么事,这么严重,林风现在有伤在身,静云大师和无尘都不怎么会武功,若真如这姓汤的所言,岂不糟糕……”想到此处,她便急遽离去。

  越日,洛阳城醉仙楼内,来宾纷纷,有江湖豪客,也有寻常黎民,众人都在说着今日早间洛阳城内的一件大事。临窗坐着一位中年文士,手中纸扇轻摇,额头微蹙,似是在烦恼什么事,他劈面是个羽士,那羽士三十几岁,眉眼明白,坐在那里便如一块岿然不动的山石。

  中年文士轻声叹道:

  “前几日,我便隐约觉得洛阳城之事有些差池,果真今日便失事了,想不道这祸事竟落在宏武镖局身上了。”

  那羽士微微抬头,说道:

  “大师兄,宏武镖局事关镇边粮草被劫案,此等大事,他宏武镖局怕是想脱离关连也不容易,你可有什么线索?”

  中年文士摇头说道:

  “洛阳城中为了那个叫林风的少年闹得沸沸扬扬,他于洞真一战更是名动江湖,可是我看那林风生性淳厚,定然不是惹下这些是非的人。我在猜是有人故意用他恶头陀门生的名号和他身携鹰盒的事,将江湖人引都引来洛阳,也将朝廷的注意引到洛阳,他再伺机下手夺粮,让朝廷以为做下劫粮之事的即是聚集在洛阳城里的江湖人或者直接即是宏武镖局的监守自盗。可笑的是,朝廷竟真以为是宏武镖局做下的,认真要为难宏武镖局。能做下如此大案的,江湖上少有人有这份魄力,绿林里没有哪个寨子有这份胆识和实力。”

  他说到此处突然顿了顿,又拧着眉说道:

  “而且我听说那日林风在宏武镖局被人打成重伤,而以林风的武功,宏武镖局内没人是他的对手,更况且另有一个凤翔谷的小女人在他身边,这里面也定然另有蹊跷,说不定里面就有什么人黑暗利用。”

  那羽士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沉声说道:

  “我在萨师兄那里听说,那日劫粮的人手段异常狠辣,随行的各镖局镖师和护卫官兵都被一招毙命,无一人生还。萨师兄赶到的时候只见得一片尸首,好不凄惨。是以萨师兄才让我赶来这里与大师兄商议。”

  中年文士闻言轻轻一叹,说道:

  “窥一斑而见全豹,恐怕自此之后江湖便成了艰屯之际,朝廷怕是也不得安宁,真不晓得你我师兄弟这番为朝廷尽力是福是祸。”

  那羽士抬头说道:

  “当年廉皇叔有恩于师父,师父是方外之人欠好还恩,我辈门生自当为他老人家尽力。”

  那中年文士闻言只微微笑道:

  “师弟,你真以为当年廉皇叔于师父有恩?”

  羽士一愣,说道:

  “师父亲口说的啊。”中年文士但笑不语。

  正在此时醉仙楼上来了两个女客,前面那个年纪虽长却风姿绰约顾盼风骚,一身火红的衣裳尤为显眼,另一个是个青衣少女,她娥眉低垂,步步生莲,若不是随身的一柄长剑险些让人错以为是哪家的深宅闺秀。

  两个女子一上得楼来,醉仙楼里的客人便都将目光放在二人身上,有冒失的竟呆愣就地,那红衣女子回眸一瞪,登时凤目生威,众人纷纷将目光收回,只是有胆大的还在偷偷地瞧看。

  那中年文士见了红衣女子微微一愣,纳罕道:

  “她来这里做什么?”

  身边羽士不明中年文士言中之意,便问道:

  “大师兄,这红衣女子是什么人,怎么这般……这般……”

  中年文士笑道:

  “这般厉害是吧,呵呵,她就是雷娘子。”

  那羽士瞪得眼睛说不出话来,正愣神间,雷娘子霍然将目光盯在他身上,那羽士似乎被针扎了一般,头皮骤然一阵疼痛,遂骇然转过头去。

  那中年文士哈哈大笑:

  “雷娘子手下容情,那是高某的小师弟。”

  雷娘子也认得这中年文士,便对身边少女说了几句话,那少女神情有些失落,低眉不语。雷娘子来到中年文士旁边,说道:

  “高峻侠怎么会在洛阳,难不成也看中林风身上的鹰盒了?”

  这中年文士正是那一日与洞真一起的高子羽,高子羽听她语气之中颇有几分恼怒,不由得笑道:

  “雷娘子又怎么会在这里?”

  雷娘子冷哼一声,说道:

  “高子羽,我知道那日和洞真一起的就是你,那日洞真没伤了林风便罢,若是真伤了,别说洞真,就是你我也不会放过。”

  高子羽闻言不由纳罕这雷娘子与林风是什么关系,雷娘子竟如此体贴他,却也不想惹恼她,便道:

  “雷娘子莫怪,那日有高某在,洞真断不能真伤到林风的。”

  雷娘子心急林风的下落,便又问道:

  “你可知道林风现在那边?可真是和那个凤翔谷的小丫头在一起?”

  高子羽摇头说道:

  “自那日一别,高某便再没见到他。”

  雷娘子略感失望,凉凉地说道:

  “那请高峻侠见到他的时候跟我知会一声,雷娘子先谢过了!”说完,她便转身就走,回到那青衣少女身边。

  那高子羽身边的羽士见她走了,微微擦了擦额头的汗,低声叹道:

  “好个厉害的女子。”

  高子羽笑道:

  “师弟年纪还小,当年她们师徒来参见师父的时候你还未入门中,自然不识得她,若你二师兄和三师兄在就认得她了。你下山的时日也不算长,不知道当年雷娘子纵横江湖时是如何模样,如今她已嫁作人妇,性子收敛了许多。你适才看她的时候有些冒失,她心生不悦遂用内劲运于双目警告你,你刚刚是不是头痛的厉害。”

  那羽士骇然:

  “世上竟有这种武功?”

  高子羽道:

  “原来是没有,只有顽石老人奔雷拳劲和玄电指劲,到了雷娘子这里玄电指劲已经入迷入化,这玄电指劲便有了如此之能,论到指力上的功夫乃师尚叹不如。”

  羽士赞叹道:

  “真是奇女子啊!”

  高子羽闻言望着雷娘子的眼神蓦然一黯,神色之间有些迷离,不自觉地叹道:

  “是啊。”

  他缄默沉静半晌,又道:

  “平师弟,你不是要去宏武镖局一趟吗,若能探得林风的下落,你便回来告诉我。”

  那羽士一愣,问道:

  “大师兄,这是……?”

  高子羽抬眼望着他,微微笑道:

  “如我没记错,平师弟身上有一块廉皇叔给的令牌,那些军兵绝不敢拦你。”

  那羽士当下拱手说道:

  “小弟这就去。”说完,羽士便起身急遽下楼而去。

  那姓平的羽士循路来到宏武镖局门前,只见大门前站着许多军兵和差役,或执枪槊或腰带跨刀,将宏武镖局的大门堵了个结实。

  有个军官模样的人看见羽士来到近前,便喝住道:

  “此处已封,闲杂人不得入内。”

  羽士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只见令牌虎踞于上,纹浪在下,中间一个廉字尤为显眼,那军官见了令牌急遽俯身施礼,敬重地说道:

  “属下不知道长是皇叔底下的人,还请道长见谅。”

  羽士将令牌收回,打了个稽首,说道:

  “贫道受飞骑营萨将军之请,特来盘问。”

  那军官闻言脸上马上浮现崇敬,说道:

  “既是萨将军请来的人,道长请进。”说完命手下人让开,并为羽士打开镖局大门。

  羽士由军官引着进入镖局之内,只见镖局内也有许多军兵,军兵们见了军官来了,纷纷施礼。正在此时却听闻府内有人高声骂道:

  “本女人出去买药也不行吗?这里可是宏武镖局,可是我家!”

  羽士微一愣,随即朝那声音的偏向走去,那军官也随行在后,说道:

  “道长,这定是那寇小姐闹脾气。看她样子像个各人闺秀,谁知脾气竟这般大。”

  羽士转身看了他一眼,便又继续往里走,他们转过一个屋角,果真见一个女人正与两个守门的兵士争吵,羽士遂走上前去,劝道:

  “女人且息怒,若缺什么药,贫道一会儿让人取来即是。”

  寇瑛闻言转身审察着这个突然泛起的羽士,啐道:

  “哪里来的野羽士,你们真当宏武镖局作大街了,这般随意收支。”

  那随行的军官怒道:

  “小丫头忒嘴利了,真是该打!”

  他话音方落,屋内传来一个嘹亮的声音:

  “小女自有老夫教训,还轮不到外人来多嘴。”

  说话间自屋内走出一个老者,生得魁梧过人,威风赫然,只是眉角鬓间多了许多愁绪。那军官也知道寇武州的名号,见他出来便不再多话。羽士见了寇武州,说道:

  “天台山平敬宗奉师兄之命特来见过寇总镖头。”

  寇武州闻言一惊,急遽延请入内,说道:

  “原来是平道长,快请入内说话。”

  平敬宗一拱手,便走了进去,那军官也想进去,不想寇武州忽得将手掌一推,那军官伸手抵住,便一股刚猛的力道传来,他只觉脚步虚浮,蹬蹬连退数步才止住,再抬头时却见寇武州早已将门掩住。

  寇武州一掩上门,便说道:

  “可是高峻侠让道长来的吗?”

  平敬宗摇头说道:

  “大师兄虽然也让贫道来,不外却不是本意。贫道此番来却主要是为了劫粮一案。”

  寇武州惊问道:

  “道长是朝廷中人?”

  平敬宗又摇头,说道:

  “贫道不是朝廷中人,却为当今廉皇叔做一些事。再者贫道三师兄萨守坚即是塞边飞骑营的将军,那匹粮草正是他们将士紧需之物,此番即是受萨师兄之命来此探查此事。”

  寇武州闻言心中登时一阵冰凉,他也知道那匹粮草的重要,虽是朝廷军队和三家镖局同中洲三侠一同护送,但朝廷派的是个靠裙带起来的酒囊饭袋一般的昏官,于带兵护卫一无所知。宏武镖局便成了其中之重,而且据昨日汤如海所说,整个护粮队一日之间尽被杀戮,所余仅有私自回镖局的江兴一人,这正是嫌疑之重。

  平敬宗见他不语,便说道:

  “寇总镖头不必多想,只需将事情前后说清楚便好。”

  寇武州长叹一口气,徐徐说道:

  “平道长是高峻侠的师弟,寇某哪有敢不敬之理。只是粮草丢失之事,我宏武镖局确实不知,我二弟中途回府也是为了镖局中出了事,他忍不住才赶了回来,先如今受伤在床,人就在后面,平道长若不放心可去后面亲自检察。”

  寇瑛在一边嚷道:

  “二叔现在话都说不了,又能说些什么?”

  平敬宗犹记得宏武镖局二镖头江兴也是江湖上有名号的人物,怎么会被人伤得这般重,于是问道:

  “江二镖头被什么人所伤?这么重?”

  寇瑛方要说话,寇武州用眼神止住她,说道:

  “前天夜里镖局里来了贼人,我二弟一时不慎被飞贼所伤。”

  平敬宗见他如此说,知他有意隐瞒,心中疑窦不已,便说道:

  “寇总镖头可否让贫道去探望下江镖头。”

  寇武州微露难色,却仍然说道:

  “平道长前面请。”

  说着,他引平敬宗来到一间屋内,屋内药味弥漫,江兴躺在床上闭目昏睡。寇武州走上前去轻轻唤道:

  “二弟,萨将军派人来盘问,你醒醒。”

  江兴徐徐睁开眼睛,只见他面色蜡黄,双目无神,显是重伤在身。平敬宗俯身上前问道:

  “江镖头,你可知道粮草被劫了?”

  江兴无神的双目蓦然一睁,转向一边定定地瞧着寇武州,喉咙中动了动,却终没说作声来,胸口急剧浮动,缠着伤口的白布也隐隐渗出血来。

  寇瑛急遽上前抚慰,尔后又冲平敬宗怒道:

  “我二叔还不知道粮草被劫的事,你非要如此刺激他,没见他伤口迸裂了吗?”

  寇武州也是一脸怒色的盯着平敬宗,平敬宗却面色不改,沉声说道:

  “镇边粮草是朝廷大事,关乎数万将士性命,岂能马虎?!”

  寇武州怒形于色,却也欠好就此宁静敬宗争执,他宏武镖局确实是丢镖在先,理先亏了一节。

  屋内一阵默然,只有江兴急剧的喘息声,寇瑛见状急遽将静云临走留给她的丹药给江兴和水服下,江兴徐徐平复。

  平敬宗见状说道:

  “寇总镖头,镇边粮草一事宏武镖局没个交待是不能善了的。除此之外另有一件事还要请教寇总镖头。”

  寇武州冷冷的望着他不说话,平敬宗说道:

  “寇总镖头可知道林风的下落?”

  寇武州冷冷说道:

  “原来天台山也觊觎鹰盒啊!”

  平敬宗脸色一变,说道:

  “寇总镖头不要误会,贫道只是来替大师兄代问一句。”

  寇武州听他说出高子羽的名字,脸色徐徐缓和下来,说道:

  “平道长,林风杀我兄弟,劫我镖银,与寇某仇深似海,寇某又怎么会知道他的下落。”

  平敬宗见他不愿吐实也不再多问,拱手说道:

  “寇总镖头最好有个准备,镇边粮草一案这几日便得有个交接。”说完便转身急遽离去。

  待平敬宗走后,寇瑛怒道:

  “爹,这羽士是什么人?这般犷悍!”

  寇武州望着外面,低声说道:

  “他是神宵真人的第五个门生。”

  寇瑛惊道:

  “神宵真人的门生!?”

  寇武州颔首说道:

  “不错,神宵真人共有六名门生,自而下划分是高子羽、熊山人、萨守坚、袁庭植、平敬宗、朱智卿。其中高子羽最为令江湖中人钦佩,不仅是他武功最高,而且秉性侠义,急人所急,是位名副其实的大侠。其余五人除萨守坚投身朝廷不为江湖所知,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人物。”

  寇瑛问道:

  “爹爹曾说救过您一命的即是这位高子羽高峻侠?”

  寇武州道:

  “正是,只是没想到,这批粮草竟是萨守坚所需的,现在路上又出了变故……”

  他话语中有了许多落寞,这一日一夜间,宏武镖局已尽被官兵所困,如寇武州这样的人或许可以从容离去,一般镖师想离开却是不易,更况且镖局中尚有数百口不会武功之人,江兴、穆延皆重伤在身,岂能丢下不理。

  寇瑛见父亲神伤,便劝道:

  “爹爹,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到时宏武镖局照旧中原五省镖局之首。”

  寇武州闻言默然不语,寇瑛微微低喃道:

  “不知道现在林少侠他们怎么样了?”

  原来,昨日柳烟凝瞧见汤如海一行人,怕官府中人看见林风再惹来许多风浪,虽不怕,却是麻烦,便悄悄与赵一横他们商议,尽早离开了宏武镖局。果真,他们刚离开宏武镖局不久,朝廷便调了一营的军兵将宏武镖局团团围住,却仅仅围住并未为难镖局中人。

  寇武州起初尚不明这些官兵的意图,直到平敬宗到来,他登时明白了,这些官兵定是萨守坚的意思,只是自古民不与官斗,他也只能咽下这口怨气。寇武州此时听见女儿提及林风,他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既恨林风有鹰愁涧劫镖之嫌,又蒙他救人之恩,更有柳烟凝差点杀了江兴,遂生硬地说道:

  “不知道,你也不要多惦着他,多想想你表哥的伤。”

  寇瑛脸上一红,低着头说道:

  “是。”

  二人正攀谈之际,突然见窗户被人推开一角,眨眼间跃进两个女子来,当头一个红衣女子看着寇武州,问道:

  “左右可是寇武州寇总镖头?”

  寇武州见二人白昼里竟能毫无声息的避过围住的镖局的官兵,不由得惊问道:

  “二位是什么人?为何闯宏武镖局?”

  那红衣女子上下审察了一下寇武州,说道:

  “看来你就是寇武州了,听说你四处发江湖帖捉拿林风?”

  寇武州心中推测,八成是哪路江湖人物为了赏银而来,便说道:

  “两位,宏武镖局与林风的恩怨寇某自己会了解,未便再请江湖人出头了,累两位远道而来了,寇某赠三百纹银以作路资……”

  那红衣女子不待他说完便怒道:

  “你且告诉我林风在什么地方就好,谁要你的银子。”

  寇武州心中讶异,难道这二人是为林风身上的鹰盒而来,又问道:

  “二位不是为赏银来的?”

  红衣女子面露不耐,将手一摆,说道:

  “他是我侄子,我为什么要抓他。寇武州,没想到你竟这般糊涂,以风雷山庄之势,林风还要劫你的镖银?你若再执迷,当心我不客气!”

  寇武州闻言大惊:

  “你是……雷娘子?!”

  那红衣女子正是日间在醉仙楼的雷娘子,而现在正一脸怒容地登时着寇武洲。

  寇瑛闻言在一边细细审察着这位她崇敬多年的江湖女好汉,只见雷娘子姿容感人,身段风骚,一张凤目隐隐生威,眼角微微镌刻着几条细细的鱼尾纹,却别有一番撩人的风姿。寇瑛赞叹之余又见雷娘子后面默默站着一个青衣少女,那少女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鞘隐隐有些弯曲。

  青衣少女柳眉低蹙,唇红面润,娇俏的鼻子彷如软玉一般,青衣若云,宛然如仙,只是娥眉低垂,寇瑛瞧得不仔细,她心中不由得推测这少女是什么人,是雷娘子的徒弟吗?照旧雷娘子的婢女?

  雷娘子又问道:

  “寇武州,我再问你一次,林风现在什么地方?”

  寇武州摇头说道:

  “雷娘子,寇某真的不知道他现在那边,昨日他便和赵大爷一起离开了。”

  雷娘子眼睛一亮,问道:

  “赵一横也在?”

  寇武州道:

  “赵大爷确实和他一起,只是现在不知在什么地方。”

  他突然想起一事顿了顿,又说道:

  “有一处地方,雷娘子不妨去找找看。”

  雷娘子急遽问道:

  “什么地方?”

  寇武州便将那处茅屋说与她听,雷娘子听完遂转身对身后的少女说道:

  “你也听见了,他和赵一横在一起,不会有事的,瞧你这一路哭的。”

  那少女脸上一红,却没说话,雷娘子笑道:

  “我知道你照旧担忧,走吧,咱们去瞧瞧。”

  她说完便转身冲寇武州一拱手,然后将窗户推开,双脚错步豁然跃上数丈,单手一抓房檐便翻上屋顶不见了踪影。那少女似是瞧出寇瑛的心思,转身冲她微微一笑,也随着飘身而出。寇瑛呆愣就地,她一直自诩自己容貌已是洛阳城少有,此时却见了青衣少女那转身的嫣然一笑,自己纵然同为女子也不由得砰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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