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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先生传

第二十二章(下)前路遥遥烟那边

大先生传 秃笔山人 10568 2012-12-30 12:34:45

    眼看就要年关了,可润州城内却少如往年一般张灯结彩,也只有少数富户才在门口挂两了个红灯笼,寻常黎民只能收拾收拾年前的结余,紧紧巴巴的过年。八、九月间闹了江灾,这润州城四周周遭千余里地颗粒无收,饥民都涌进了润州城里,又因润州官员言语不慎,激怒了荒民,将润州城大巨细小店肆砸抢了个遍,使得本就杂乱的润州越发的破烂不堪,连润州太守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逃难去了,只余满城凄苦的黎民辛酸过活。

  而林风现在正晃悠在这润州城大街上,他周身泥泞不堪,头发散乱,就如随处可见的饥民一般。自那日在青狼寨中由一个黑衣人口中逼出“润州”二字后,他便没命地往这边赶来,此时见了这满城的灾民心中登时凉了一半,暗忖:“如此一座死城,哪里能找到凝儿!”他不禁抬头茫然四顾,心头一阵阵失落。当日青狼寨祸事,柳烟凝和小幺被人掳走,而他对掳走她们的人一无所知,只单凭“润州”这两个字才追到这里,却不知到了这里后要如何,这么多时日已往了,柳烟凝和小幺是否平安无事,他都无从知晓。

  正当林风愣神之际,大街上突然响起一阵欢呼声,街头街角的饥民都往一处地方跑去,他不由得也抬头望去,只见在荒掉的官衙门口,有一队人正在那里奢粥。他见状心头微微叹息:“这许多饥民,江灾纵然算得罪魁,但那些尸位素餐的昏官和为富不仁的市侩,就该算这一场大灾的人祸!难得有良善人家出头赈济灾民,好歹这天下还不算坏透。”

  林风想着想着也不自觉地来到粥铺之前,突然瞥见粥铺上挂着一块招旗:“青莲帮”,他猛然一愣,暗道:“这奢粥之人竟是霍藏舟?我怎么走到青莲帮这里来了?”

  一个青衣小婢端着一碗米粥正往他这里来,见他愣愣入迷,便说道:

  “这位男人,先吃完米粥果腹吧!”

  林风回神看见她,遂接过米粥谢道:

  “多谢小姐赠粥。”

  那青衣小婢掩嘴笑道:

  “我可不是小姐,我家小姐在那里呢!”

  林风顺着她的手指,看见粥棚之下站着一位蒙面的女子正向他默默颔首,林风也向她躬身施礼表达谢意。这些日子以来,他只顾着赶路,连上一次什么时候吃过饭都不记得,此时这一碗米粥倒真惹得他口水直咽,仰头一口便吃了个精光。

  旁边的青衣小婢见状连忙叫道:

  “你这人真急!也不怕烫!”

  其实这些粥就算再烫上十分,林风也能一口喝完,这点热气在他体内算不得什么。那青衣小婢见他平安无事,怪道:

  “你几多日没吃工具了?竟这般着急!亏得没烫着,否则我家小姐可要不放心了!”

  林风只微微笑了笑,便将空碗递还给她,拱手说道:

  “请女人回报你家小姐,说林某多谢小姐赠粥,在下衣着脏污未便前去唐突小姐,于此陪罪了!”

  青衣小婢闻言笑道:

  “你这人文绉绉的,倒像个念书人,而已,而已,我这就去回报小姐,你若再饿了,明日、后日这个时候再来这里讨粥就好!”说完,她便往那粥棚去了。

  林风遥遥望向那蒙面女子,心中微微低忖:“这蒙面女子不知是青莲帮里什么人,她衣着上乘,气势特殊,必不是无名之辈,青莲帮中有此良善之人倒也不失为绿林之福。”

  正当林风转身要走时,那青衣小婢突然又追了过来:

  “男人请留步!男人请留步!”

  林风愕然回首,那青衣小婢奔到他近前,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家小姐见你识书知礼,说若是你时下无容身之处,我家小姐可为你部署一个安身立命的差事,你可愿意?”

  林风拱手谢道:

  “多谢小姐不弃,但在下仍有要事在身,只怕辜负了小姐的美意。”

  青衣小婢见他拒绝,不禁微怒道:

  “你这穷酸都这般模样了,还放不下你的酸架子,我家小姐可是顶好的人,你若是错过了,以后便没有这样的机缘了!你可要想好了!”

  林风只向她和远处的蒙面女子微一抱拳,便转身而去。青衣小婢见他这般不识抬举,登时怒道:

  “活该你饿肚子!臭穷酸!”

  “临荷,人家不愿即是不愿,不要背后恶言!”却是那蒙面女子也来到她身侧。

  青衣小婢临荷嘟着嘴嚷道:

  “明白是这臭酸不识抬举,都这般凄惨还摆那副臭架子,饿肚子的还不是他自己?”

  蒙面女子摇头说道:

  “他可不是什么酸丁,他举手投足间隐隐透着一股凌然之气,若我没料错,此人武功只怕不在我之下。”

  青衣小婢奇道:

  “我怎么没瞧出?我看他就是一个臭酸丁,只怕是屡试不第,才落魄潦倒!”

  蒙面女子微微斥道:

  “临荷,你这以貌取人的脾气若是不改掉,要亏损的!”

  临荷却笑道:

  “有小姐在,婢子怎么会亏损?”

  蒙面女子也笑骂道:

  “也就你嘴甜,若是采菁在这里岂会和你一般厮闹?”

  临荷笑道:

  “采菁若来了也没我这般有趣不是?”

  蒙面女子又斥道:

  “牙尖嘴利,该打!”说着抬手要去打她,临荷却早早地跑开,还向她扮了个鬼脸。

  天将黑的时候,蒙面女子主仆二人才付托手下收拾粥摊,正准备离去时,临荷突然踟蹰地问道:

  “小姐,那房老四的喜宴,您真不去啊?”

  蒙面女子闻言漠然说道:

  “他房歧在江湖上名声欠好,而且在这满城饥荒之时,他竟要迎娶新娘,岂不是有干天理?”

  临荷犹犹豫豫地说道:

  “那房老四进了帮中后,已经收敛了不少,而且童舵主也颇为看重他,这次童舵主不能亲自前来,还派人专门送了礼呢。而小姐就在这润州城中,若是不去,以后童舵主那里怕是没有好脸色看。”

  蒙面女子突然抬头望着她,笑道:

  “小丫头,你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见了那童远也没见你皱下眉头,这会儿怎么又替我担忧起童远的脸色来了?”

  临荷被她瞧得脸上发烧,干笑了两声,说道:

  “婢子正为小姐担忧呢,若是那童舵主为此事跟您过不去,您岂不冤枉?”

  蒙面女子笑道:

  “你这丫头明白是要去看人家结婚热闹,却乱说这些来搪塞我,过些日子我将你也嫁出去,让你也热闹热闹,可好?”临荷闻言一跺脚,羞窘地跑开了。

  尽管蒙面女子十分不愿,但她待临荷如姐妹一般,倒也真带她来了一趟房府。这房府是即是房歧祖居,现在房歧正在府中招呼来宾,四下忙得不行开交时,突然门口有人报:

  “青莲帮紫微舵主落云仙子叶女侠驾到!”

  房歧闻言一惊,连忙撇下堂上众人急急遽地往门口迎去,见到门口一个蒙面女子后,连忙跪倒在地:

  “小人不知叶舵主驾到,还请叶舵主降罪!”

  这蒙面女子正是之前在街市上奢粥的那位,也正是青莲帮三大舵主之一紫薇舵主叶清音,她望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房歧,淡淡地说道:

  “房老四不必多礼,我不外凑巧就在这润州城中,便过来瞧一眼。”

  房歧连忙说道:

  “叶舵主百忙之中能来瞧小人一眼,小人不胜惊骇!小人这就去将堂中人尽数赶了,留给……”

  叶清音不待他说完便斜睨了他一眼,只这一眼房歧便不敢再说半句话,只毕恭毕敬地站在一侧。叶清音身旁的临荷娇声喝道:

  “房老四,咱们舵主来你这里已是十分抬举你了,若你再敢烦琐半句,当心你的脑袋!”

  房歧颤声说道:

  “小人去给叶舵主准备一件雅房,断不让杂人吵到您二位。”

  临荷斥道:

  “哪里这么多空话,只管忙你的去!”

  房歧哪敢再说半句话,连忙躬身离去。叶清音待房歧走后,笑道:

  “你这丫头倒是架子大得很啊!”

  临荷连忙笑道:

  “那也是倚着您这座大山说话才气这般硬气!”

  叶清音看着络绎不停的来宾,不由得说道:

  “想不到房歧在江湖上名声不佳,他这家乡祖籍竟另有些名望。”

  临荷闻言说道:

  “可不是,咱们来润州这几日我也四处听说了,这房家啊,在润州城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富户了,你看他这娶房媳妇都有这么多来宾。”

  叶清音冷冷地说道:

  “只怕是这些富贵来得不明不白,唉,江湖人的家财又有几个是清清白白的。”

  临荷闻言大摇其头,自得地说道:

  “咱们忘了斋就是清清白白啊,咱们的织锦、云缎哪个不是一手绣出来的,可都是辛苦钱呢。”

  叶清音见她摇头晃脑,怪模怪样,不由得笑叱道:

  “牙尖嘴利!”

  临荷却听不见她的训斥,跳着脚叫道:

  “啊,新娘子来了!”

  果真,由打侧门里被喜婆子牵出一个蒙着红盖头的女子,那女子步履有些蹒跚,看得叶清音眉头直皱。房歧则是喜滋滋地上前拉住新娘子的手,那新娘子被他抓住手后身子猛然一震,就要挣扎着往外跑,挣扎之际头上的红盖头被扯落,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

  叶清音见状怒道:

  “这厮果真不是什么好货!”

  她刚要抢进去将新娘子救回时,蓦地间传来一声暴喝:

  “好奸贼!”

  一个灰影飞快地冲进喜堂中,呼得一掌拍向房歧。房歧尚没看清来人时,那一掌已到了他胸前,他连忙往后疾退,谁知那只手掌猛然间迸出一股若有形有质的劲力,砰的一声将他打飞出去!叶清音再看时,就见喜堂之上,一个满身脏污的男人挽住摇摇晃晃的新娘子,满脸的尽是怒容,而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之前赠过粥的那个落魄男人。

  房歧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见身前这落魄男人后登时惊叫道:

  “林……”

  他也顾不得满堂的来宾,转头就跑,谁知方迈出两步就见身前闪过一小我私家影,来人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将他举在半空之中。这抓住房歧之人正是林风,他本无意来这房歧的喜宴,厥后听说那房歧的新娘子来路不明,他才心生警兆前来一探,谁知就是这一探,探得他毛发尽竖,这房歧的新娘子不是别人正是青狼寨中的小幺,他惊怒之下暴喝而出,一掌将房歧打落地上。

  林风单手钳住房歧的脖子,怒喝道:

  “房歧!和这女人一起的女子呢!?莫信呢!?”他手上玄阴内劲不自觉涌出,若不是他忍住心头巨怒这一抓就要将房歧的喉咙抓个破坏!房歧被他抓住喉咙,连喘息都不能更别说回他话了,一张丑脸憋得涨紫。

  叶清音见了,心头微微轻叹,飞身纵入堂中扬手一掌拍向林风后背,眼见素掌就要按在林风背上时,林风突然向前迈出一步,刚恰好躲过她这一掌。叶清音微微惊讶,旋即探身又出一掌,仍是拍向林风后背,只是这一掌之中又藏有些后招,若林风再向前,她便化掌为指疾点他背心大穴,若林风左右闪避,那她的另一只手掌便偱势而上,任林风躲在那边都脱不了她招式之中。谁知林风竟向她疾退而来,叶清音心中惊讶:“这人怎么将自己的背心露给对手?岂不是自讨苦吃吗?”她心中想着,素手已经拍在林风背上,蓦地惊觉对方背心上似传出一股幽寒的吸劲,不仅将她的掌力吸了个没影,连她的手掌都紧紧地黏在人家背上。

  叶清音正待凝力抽回手掌时,林风背上那股吸劲却骤然间没了,而她的手掌也自然而然的从林风背上抽了回来。林风微微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转头怒视房歧。叶清音知对方手下容情,便也欠好再作阻挠,只作声说道:

  “你将他快憋死了,他基础回不了你的话。”

  林风闻言心中一惊,抖手将房歧丢在地上,房歧得了自由,连连大口喘息,捂着喉咙不住的咳嗽。林风上前一脚踏在他身上,喝问道:

  “房歧!前者横山上放饶你一命,你不思良善竟又做起恶事来,跟这女人一起的女子呢?莫信呢!?”

  房歧先前被他一掌打飞,又被掐住喉咙好长时间,这一番折腾下来险些要了他的命,见林风问话,只得哭着叫道:

  “林……咳,林少侠,小人自那日衡山后就没做过恶事,这女子也……也是小人路上遇见,她不宁愿小人才使了些手段,小人确实没见过莫女侠……咳!”

  林风脚下使力,咔嚓踩断房歧两根肋骨,怒骂道:

  “恶贼!还在这里乱说,这女人是和莫信一同被掳走的,为何她又成了你的新娘子?!实话说来!”

  房歧嘴中涌出一口血,胸口更是窒闷异常,连忙叫道:

  “林少侠饶命!咳……莫女侠被带到庐州去了!”

  林风脚下又使一分力,喝道:

  “被什么人带去的?可是那尤镜湖?!”

  房歧痛呼一声,叫道:

  “是童远童舵主!”

  林风又问道:

  “童远是什么人?”

  此时房歧已然气息奄奄,咳了口血,说道:

  “他是青莲帮天市舵主……饶命……”

  林风冷笑道:

  “饶命!?留着你继续祸殃人吗?”言罢,他一掌拍向房歧,这一掌无声无息,但周围之人却觉得寒风割面,都不禁打了个冷战,再瞧地上房歧时,只见房歧的尸身被林风一掌拍成数块,血早已被冰凝注,没流出半点,使得尸块如冰块一般散落在地上。霎时间,喜堂酿成了丧厅,而杀人的林风和新娘子早已不知去向。

  叶清音直追着林风到了润州城墙,眼见要追不上了才高声说道:

  “这位大侠何不稍留片刻,容小妹给那位女人瞧瞧伤势?”

  林风立在城垛上,转身望她,寒声说道:

  “白昼里多谢小姐赠粥,只是小姐身在青莲帮,而在下与青莲帮有些过节,欠好过从甚密。”言罢,他转身又要走。

  叶清音说道:

  “那位女人中的是夜茴香,若无独门解药,她只怕过不了今晚。”

  林风微微一愣:

  “夜茴香?”

  叶清音面色微红,说道:

  “是房歧使得下流手段,我虽没有解药,但却有医治之法,若是这位大侠信得过小妹,小妹愿效绵薄之力。”

  她话声方落,就见眼前灰影一闪,林风已抱着小幺来到她近前,恳求道:

  “还望小姐救她一救!”

  叶清音见他如此轻易地就相信自己倒是有些微微惊讶,随即伸手接过昏厥的小幺,说道:

  “她多延误一时便多一分危险,大侠请随我来!”说着,她抱着小幺当先而走。

  林风随她来到一处净雅的小院,小院门口站着一个青衣小婢,她见叶清音回来便迎了上去:

  “小姐,您这会儿又到哪里去了?房歧死了,天市舵的人也去了,我却找不到您了。”

  她突然又看见叶清音怀中抱着的小幺,登时叫了起来:

  “这不是新娘子吗?怎么会在您的手里?”

  林风见了这聒噪的小丫头不禁有些微微皱眉,叶清音转身向他歉然笑道:

  “小丫头不懂礼数,还请大侠莫怪。”

  又向那小婢斥道:

  “临荷!还不去沏茶!”

  临荷这才看见叶清音身后还随着一人,她仔细一看又叫了起来:

  “你不是……?你不是……”她后面的话被吓得又咽了回去,不久前在喜堂上房歧被林风一掌打成七块八块的时候,她正悦目见林风的模样,此时见了马上惊骇地说不出话来,连忙躲在叶清音身后。

  叶清音复又斥道:

  “还不去沏茶!在这里碍眼吗?”临荷这才快快当当地跑开。

  林风只是木然不语地跟在叶清音身后,见临荷跑开才问道:

  “若小姐施救,需几多时候才气救醒她?”

  叶清音看了眼怀中的小幺,低声叹道:

  “若依我的法子,至少要天亮才气解了她的毒。”

  林风突然向她深深一揖,说道:

  “小姐菩萨心肠,在下由衷钦佩。这位小幺女人是在下友人之妻,在下万万不能让她有半分闪失。”

  叶清音微微轻讶:

  “原来是友人之妻啊。”

  林风又深深一揖:

  “但在下现在另有急事在身,只能将小幺女人托付给小姐,还望小姐费心收留她,日后在下再来接她。”说完,他又深深一揖。

  叶清音见他前番赠粥之时清高自诩,而此时又接连三揖,也不由得微微动容:

  “萍水相逢,道义之交,小妹定不负大侠所托!”

  林风向她一抱拳,转身要走,叶清音却喊住他:

  “大侠可是去庐州找天市舵舵主童远?”

  林风闻言徐徐转身:

  “小姐是要拦我?”

  叶清音自袖口取出一枚木牌,说道:

  “这是我紫薇舵的令牌,虽于你助益不大,但总比你一人去闯好。”

  林风双手接过木牌,黯然说道:

  “此去是凶是吉,在下也无半分掌握,若是十日后在下还没回来接小幺女人,请告诉小幺女人,泉州风雷山庄可为她留一处栖身之所,算是风老大对她的一点赔偿。”言罢,他双脚运力,飞纵而去。

  叶清音望着他徐徐消失于暗夜雾霭中的背影,喃喃说道:

  “他竟是风雷山庄的人?”

  却说林风连夜赶路,第二日晚间便到了庐州城,他也顾不得一身的疲倦便四处探询青莲帮天市分舵的所在,终于在他找到天市舵的时候,庐州城已然夜深人静。尽管临近除夕,但累年的苛税和年前的那场大江灾,使得庐州城里见不到半点年节的喜庆。

  青莲帮天市分舵的所在是一处气派的庄院,守门的两个小喽啰见了林风便喝道:

  “哪里来的闲汉,青莲帮也敢乱闯?”

  林风从怀中掏出叶清音给的木牌,两个小喽啰见了那木牌登时变得敬重起来:

  “原来是叶舵主座下,咱们兄弟失礼了,里面有请!”

  林风看也不看二人,直接迈步走了进去,这天市分舵从外面看,门户就大得气派,这里面更是回廊曲折,假山相错,更有一弯潭水蓄在回廊假山之间。他正往里走,突然假山一侧有人喝问道:

  “你是什么人?”

  林风微微躬身,说道:

  “小的是叶舵主手下人。”

  话声方落,由假山旁走出一个男子,伸手拿过林风手中的木牌,盯着他问道:

  “叶舵主手下?来这里做什么?”

  林风低声说道:

  “小人家里遭了灾,幸亏遇见叶舵主才得以活命,但叶舵主不愿收留小人,只让小人拿了她的牌子来这里寻童舵主。”

  那人冷笑道:

  “叶清音自己滥做好人,却来拖上我天市舵,哼,真是可笑!”

  林风闻言心头一惊,低声问道:

  “您是?”

  那人扫了他一眼,说道:

  “你叫我二爷就好,瞧你也算手脚麻利,就先算做个跟脚的小厮吧!去账房中将这身脏衣换掉,再去找王头儿,他自会跟你说明规则!”说完,那人便走开了。

  林风本不欲别人知道叶清音给的牌子,但事从缓急才不得已将叶清音也牵扯进来,他暗自估量着刚刚那位二爷,隐隐觉得此人武功颇为不弱,而听他口气是在这天市舵中屈居二座,那童远的武功怕是更胜于这位二爷,看来这天市舵中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须得小心应对。林风仔细想着便去寻了账房,领了衣衫,又去找那王头儿,那王头儿不外是一个小小的管事,见这么晚了竟另有人来谋差事,遂对林风胡乱付托了几句便睡觉去了。

  林风却并未睡下,而是悄悄的从仆役房中摸了出来,在天市舵中四处探查隐秘的所在,正当他转了半夜一无所获之时,突然听见背后有人跟踪,他心中一惊,连忙放慢脚步,寻凡人一般慢慢走路。

  却在此时,背后传来一阵甜香,后面有人娇声笑道:

  “倒也!倒也!”

  林风心头一阵茫然,不禁转头望向来人,只见来人是个十五六岁的苗家小女人,一身银饰在月光下闪闪发亮。那小女人见林风竟然没倒,也愣住了:

  “你这人怎么不倒?”

  林风心中恍然:“原来她是要下毒毒倒我,我怎么半点不适也没有,莫不是这小女人迷药不灵?”

  他正愕然间那小女人又从腰间取出一方锦帕,抖手向林风抛来,锦帕在半空中散出许多烟雾,林风见她故技重施,便将计就计随地一躺,看成是被迷倒了。那小女人见状震怒,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噌得架在林风脖子上,娇喝道:

  “起来,少给姑奶奶做戏!”

  林风仍一动不动,小女人横刀便要切,林风连忙滚出丈许,叫道:

  “且莫动手,且莫动手!”

  小女人冷笑道:

  “这会儿不装死了?”

  林风叹道:

  “你我无冤无仇,何苦对我先毒后杀?”

  小女人冷哼道:

  “呸!谁稀罕杀你吗?姑奶奶且问你,你们将白哥哥关在什么地方了?”

  林风道:

  “我不外才头一日到这里,哪里知道你的白哥哥在什么地方?”

  小女人闻言脸上掩不住失望之色,又问道:

  “你们这里可有什么机关?可有什么紧要的地方?”

  林风双手一摊,说道:

  “我今日晚间才到这里,路都不认识。”

  小女人突然脸色一冷,用短刀指着林风,喝问道:

  “你为什么中了我的‘君且住’没事?”

  林风哪里知道她的什么“君且住”,只摇头叹道:

  “我也不知道。”

  小女人正待说话时,林风突然欺近她身前,单手掩住她的嘴,低声说道:

  “有人来了。”

  果真,从回廊上跳出一小我私家影,正是之前林风遇见的那位二爷,他四处瞧望下,并未发现林风二人,独自疑惑道:

  “到这里怎么没了踪影?刚刚还听见这边有声响。”

  那二爷正疑惑间,由打回廊里又来了一人,那人向二爷说道:

  “二爷,库房那边被人翻动过,看门的小厮也被人毒倒了。”

  那二爷冷笑道:

  “好个胆大的小贼,连青莲帮都敢闯!看看去!”

  林风一直等到那二爷走远了才放开小女人的口鼻,谁知那小女人趁他放手之际恶狠狠地咬了他一口。林风错愕地望着她:

  “你为何咬我?若不是我掩住你口鼻,这会儿你早已被人发现了。”

  小女人仰着脸叫道:

  “谁怕他们不成?被发现了我便一把毒烟让他们有来无回!”

  林风听她口气凶狠,不禁眉头微皱:

  “你照旧早些离开此处为妙,这天市舵中怕是妙手不少,你若被再胡乱闯早晚会被人捉住。”

  说完,他转身就走,自是不想再与这小女人多作纠缠。谁知那小女人竟不愿罢休,闪身抢到他身前,面色离奇地望着他,问道:

  “我问你,你身上为何会有束魂草的味道?”

  林风这几日心头烦闷,哪有心思去理她说些什么,随即脚步一偏,越过小女人径自往前走去。小女人见他不理,登时怒道:

  “你这……”她转身要去追林风的时候,眼前哪里另有林风的影子,她眼珠一转,伸着娇俏的鼻尖微微在空中嗅了嗅,便冷哼一声,紧追了上去。

  林风甩脱那小女人后,便又在天市舵中转了些时候,见那二爷正领着一伙人在庄院中闹哄哄地寻找闯舵之人,待到近四更天的时候,那二爷才付托人散了。林风悄悄地跟在那二爷身后,心中暗忖:“若这天市舵中有什么隐秘的地方,这二爷八成知晓,若不如我将他制服,再仔细逼问,但要将他悄无声息的制住,得寻个好时机才好下手。”他心中正悄悄思忖着,忽见那二爷竟然软软地倒在地上,而那个被他甩掉的小女人正在不远处笑吟吟地望着他,不用多想,林风便知道是这小女人下的毒。

  小女人拍拍手,说道:

  “我说过他不来便罢,来了便有去无回!”

  林风四面望了一眼,尔后便走上前去一把夹起昏死的二爷,纵身越过院墙,几个起落间已经出了天市舵,那小女人见他又要跑,连忙追了上去,喊道:

  “你莫跑啊,等等我!”她声音娇脆,在这四更天的夜里尤为响亮,而她自己也全无藏匿形迹的意思。就在她喊声方落,林风果真听见有人叫喊着抓贼,他连忙紧赶几步,先甩开这麻烦的小女人再说。

  谁知当林风在城外找到一处破庙歇脚的时候,这小女人后脚就到了。她瞧着林风,笑道:

  “你甩不掉我的,况且你手里这小我私家要有我的解药才气醒,你夹着他乱跑也没用。”

  林风一伸手,说道:

  “解药拿来!”

  小女人猛然一退身子,叫道:

  “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有这般强要的吗?”

  林风微微咬牙,沉声说道:

  “请女人将解药拿来。”

  小女人又退后几步,说道:

  “要解药可以,但你须得和我做个买卖。”

  林风冷冷地望着她,问道:

  “什么买卖?”

  小女人道:

  “我知道你不是那青莲帮的人,也猜获得你到这天市舵八成也是为了救人。不如你我联手,既能救出你要救的人,也能救出我要救的人,岂不皆大欢喜?”

  林风闻言微微沉吟,旋即沉声说道:

  “好!一言为定,解药拿来!”

  小女人哼了一声,从腰间取出一枚丹药丢林风,说道:

  “你可不许忏悔哦!”

  林风将丹药塞进二爷嘴里,尔后一掌打在他胸口之上,那二爷咳了一声猛然醒来。小女人见他救人的法子奇特,不由得赞道:

  “你竟用掌力将他腹中丹药震碎,让丹药立时收效,这手功夫真是高明!只是他受了这一掌怕不怎么好受。”

  果真,那二爷一醒来便咳出一口血,见了林风后,惊问道:

  “你不是……?”、

  林风冷笑道:

  “林某虽不才,但若要去盗那紫薇舵主的牌子却也十拿九稳!”他这么说自是不想将叶清音扯进这些事端中来。

  二爷闻言惊骇道:

  “你是林风?!”

  林风微微冷笑道:

  “不知林某何德何能,竟惹得你们青莲帮妙手几番追杀!”

  二爷捂着胸口猛然往退却去,说道:

  “青莲帮几时追杀过你?”

  林风抓起他的衣襟,喝道:

  “你休要跟我装模作样!童远是不是带回一个年轻女子?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二爷胸口被他打了一掌,一时间喘息都有些不畅,嘶声说道:

  “童舵主多日未回了,我哪里知道他现在那边?”

  那小女人听到这里突然叫道:

  “这厮乱说!我前日还看见童远将白哥哥带回那座庄院里,你这厮其时也在!”

  林风一掌将那二爷打飞在破庙的土墙上,喝问道:

  “我就是昨天润州城喜堂上杀房歧之人,房歧跟我说得明白,莫信就是被童远带走的!你还要跟我乱说,当心我如杀房歧一般杀了你!”

  二爷闻言反而冷笑起来:

  “人人都说林风林少侠仁义无双,当初洛阳城中义救宏武镖局,江湖上谁人不知,如今却用鄙俚手段来折磨于我,岂不惹人讥笑?”

  林风震怒:

  “你若不提宏武镖局还而已,如今你竟用几分虚名来要挟我?真是可笑!当日陷害宏武镖局的人就是你们青莲帮!当我不知吗?那青木令主尤镜湖就是你们青莲帮的人!”

  二爷面色不改,只冷笑道:

  “那尤镜湖尤大侠是君山草湖寨寨主,他尊咱们霍帮主为绿林总盟主,要说他是青莲帮的人也屡见不鲜,却说什么青木令主,真是谬妄!”

  林风闻言稍稍一愣:

  “他是草湖寨寨主?”

  二爷抬头说道:

  “不错,如今绿林中各大山寨尽归我青莲帮辖制,你武功高强,若入我帮中,定有大展宏图之日,林少侠不妨考虑一二。”

  林风冷笑道:

  “这些话当日那尤镜湖也同我说过,哼!若我所料不错,那霍藏舟只怕就是青木令主尤镜湖身后的人。且不看那霍藏舟品德如何,但就他劫杀宏武镖局这一件事,就算不得什么好人!林风纵使瞎了眼,又岂会入你们青莲帮!?”

  二爷闻言嘿嘿笑道:

  “久闻五台山道痴大师是左右结义年老,如今道痴大师就在咱们帮中,你却来说这些堂而皇之的丑话,岂欠可笑?”

  林风闻言一滞:

  “他果真照旧去了……”

  林风正黯然伤神之际,那小女人突然上前一脚将二爷踢飞,娇喝道:

  “姑奶奶问你话,你可要好好回我,否则我这些瓶瓶罐罐,指不定什么毒药就飞你嘴里去了!”

  林风猛然间一惊,心中悄悄内疚:“亏我在江湖上闯荡多日,这些搅和人心的说辞都还看不透!”当下放手让那小女人去整治地上躺着的二爷。

  也不知那小女人下了什么毒,二爷竟任她踢打,毫无半点还手之力。小女人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皮囊,又从皮囊里拿出许多瓶瓶罐罐,慢声细语地说道:

  “这是摧心烂肤散、这是一日丧命丹、这是万虫噬脑膏、这是……”

  她叽叽咕咕的又说了一长串,早将那二爷吓得面无血色,单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小女人说道:

  “你是……”

  小女人见他说话,便笑道:

  “你猜得不错,我就是从九龙泽出来的!”说着,她趁那二爷不备将一粒药丸弹入他口中。

  二爷只觉药丸入口滑爽,尚未反映过来时,药丸已经吞入腹中,不外片刻功夫,他就觉满身上下遭千万根针乱扎一般,无一处幸免,他忍受不住便用手掌拍打周身上下,谁知每拍打一次,针扎便更疼一分,认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小女人慢悠悠地说道:

  “那是摄魂针,我自己取得的名字,这第一日扎肌肤,第二日扎脏器,第三日扎脑髓,第四日扎精魂,非得让你痛足四日四夜才会让你死掉!”

  她这几句话早吓得那二爷魂飞天外,连忙冲她扑通跪倒,却因口舌被扎得麻木,说不出半句话来,只冲着她胡乱摇手。小女人名顿开道:

  “哎呀,我忘了你中了摄魂针说不得话!”

  她又屈指将一枚药丸弹入二爷口中,药丸入口那二爷便能作声,不住地恳求道:

  “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那白珣就被锁在城东二里远的徐家村菜窖里!”

  小女人冷笑道:

  “你说得可是属实?”

  那二爷怕极了她,连忙说道:

  “半点不假!半点不假!”

  小女人闻言马上笑得花枝乱颤:

  “料你也不敢欺瞒于我!倒也!倒也!”她话声方落,那二爷便七窍出血倒毙在地上。

  林风见状大惊:

  “你怎么就将他毒死了?我另有话要问他!”

  小女人冷笑道:

  “再让他搅得你心神不宁吗?假惺惺的,死了洁净!”

  林风听出她言语中的挖苦,但也顾不得那许多,抢上两步将那二爷扶起,只见他的身子软如麻绳,脸上更是一片模糊的鲜血,哪另有半点气息。林风震怒:

  “你先前不是说好的买卖,你救你的人,我救我的人吗?怎么转脸就忏悔了!?你将他毒死,我的人下落还如何问?!”

  小女人斜横了他一眼,说道:

  “姑奶奶就是忏悔了!你待怎样?我可是先让你问的,你自己问不出,怪得谁来?”

  这番话下来,只气得林风七窍生烟,骂道:

  “好个奸险的小丫头!”

  小女人闻言也冷哼道:

  “若不是你受过七日太清浴,我的毒药伤不了你,姑奶奶早将你毒死了!还容得你在这里聒噪!?”

  林风诧道:

  “你说什么?!”

  那小女人却不再理他,径自向破庙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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