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桃花眼的圣人门生
上午的茶室里茶客并不多，寥寥几桌人，各自围坐在一起或是说笑、或是争论，倒也自得其乐。
茶博士懒洋洋地靠在桌台上打着盹儿，没有热情地招呼任何人，却也并未疏冷了在座的任何一位。
自从上次偶然走进茶室，任素衣就喜欢上了这个时代的这种情况。
差异于酒楼的热闹富贵，又比现代的咖啡馆多了一丝人情味儿，贵贱同席雅俗共乐，对于受不了喧哗却也不喜欢寥寂的任素衣而言，实在是一个绝佳的去处。
此时的任素衣，身着一袭简朴的素白长袍，手持折扇，俨然是一位翩翩令郎的模样，而她身旁的菡香也扮作了一个俊俏的小书童，主仆二人相对而坐，倒也养眼得很。
此时的菡香虽没了最初的坐立难安，却仍是有些焦躁。
并非不喜欢这种地方，而是这次出门又是瞒着王爷，连一个侍卫都没有带，天知道若是传到王爷耳中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最可气的是她的无良主子，完全体会不到小丫头可怜的小心情，仍是自得其乐地品茶吃点心，也不知道这小小茶室里的茶有什么好喝的！
“少操些心吧，都快成老太太了！”任素衣将一小块点心塞到小丫头嘴里，接着垂首继续喝她的茶。
这个无趣的小丫头，居然完全领会不到她的意思！
这种茶室无疑是一个探询消息的好地方。无论贫富贵贱三教九流，只要进了这门就是贵客，点一壶茶就可以在这里坐上一天，何愁有消息探询不到？
凌涵清是铁了心不开口，王府之中又没有什么心腹，她除了出来探询消息，还能怎样？
这不，没一会儿就已经将如今的天下局势探询了个七七八八，任素衣正抿着嘴儿暗喜，却听见这丫头长一声短一声不停地叹气，她能不觉得烦么？
“行了丫头，再坐一个时辰咱就回家好了吧？难得出来玩，你能不能不要摆出一副世界末日浩劫临头的神情来？很难看的有木有？”任素衣实在是服了这个祖宗了。
你说不带她吧，她给你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带着她又摆一天的脸子给你看，让任素衣不由得暗叹自己做人失败。到底谁是谁的主子啊？
“还要一个时辰啊~”菡香完全没有配合主子的自觉：“可是王爷说不定很快就会回府，若是被他知道……”
任素衣翻个白眼，决定放弃跟她相同。
这小丫头，又如何能知作别人心焦？
涵王府，注定是一个风口浪尖中的地方，躲不外，怎么能连风向都不知道？
她不是个喜欢坐以待毙的人！
昨天追问了凌涵清一宿，他老人家除了一句“本王自会护你周全”便再无二话，让人如何放心？
说到底，除了自己，任素衣如今是谁都信不外！
“可是小姐，你想知道的事，不是都已经探询清楚了么——皇上确实时日无多；太子监国主持春闱，已是众望所归；咱家王爷成日与几位学士品诗赏画谈古论今；沐王爷下江南游玩至今未归——另有此外么？”菡香今日是不计划放过任素衣了，一张小嘴撅得老高，完全不管自己责怪的是原本不应有一字质疑的主子。
原来嘛，小姐出门只说了解一下天下局势，如今天下局势已然了解了，小姐还要探询什么？
任素衣无言以对，爽性将头别已往，冒充没听见。
她认可，她想探询的事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可是知道了一些之后，就想了解更多，她又能怎么办？
呃？难道这是传说中的信息焦虑症？
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互联网的日子认真惆怅！
就在这里坐着也好，比冷冰冰的王府偏院还多了一些人情味，又闲适又有趣，可以听听天下大事另有市井八卦，顺道还可以躲开某些不受接待的人……
等等……她收回她适才的话，现在走还来不来得及？
显然，有些晚了。
“素儿？你居然在这里？居然还……”来人指指任素衣身上的男式长袍，生生将未出口的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表哥，很久不见。”任素衣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真心不想见这位尊神的说！
上一次，这尊大神居然说，以后可以再不纠缠她，只要她随着涵王爷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不要忘记何家是至亲……
合着就是要借着她攀上凌涵清这棵大树呗？这倒也奇了，他原来与凌涵清即是至交挚友，又是同门之谊，还需要借着她来保证什么吗？
“何兄，这位是——”何惜晖身后的一名锦衣令郎好奇地审察着任素衣，眼中闪着兴味的光线。
何惜晖什么时候认识过一位这样清雅脱俗秀色夺人的小令郎？
任素衣责怪地瞪着何惜晖：都怪他，总是给她惹麻烦！
何惜晖无辜地冲任素衣笑了笑：“这是我的挚友，今科的举子水静帆，是一位饱学之士，素儿不必多心。”
任素衣只得起身敛衽行礼：“原来是圣人门生，素衣失礼了。”
那水静帆惊讶地看着任素衣的行动，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何惜晖哑然失笑：“不必这样惊讶吧，素儿是女子，我的表妹，任氏……”
“任氏素衣，涵王妃？那她岂不是你的——”水静帆反映也不慢。
何惜晖慌忙冲他眨眼睛，水静帆立时领悟，立即住口。
任素衣无奈地耸耸肩：“我有那么着名吗？”
水静帆很坚决所在头：“有。”
菡香忐忑地扯扯任素衣的衣袖，像个走失的孩子一样茫然无措：“小姐，我们回去吧。”
“我送你。”何惜晖依旧周到得无可挑剔。
水静帆却眨了眨掩藏不住好奇心的桃花眼：“天色还早，王妃何须如此着急回府？素闻涵王妃是巾帼翘楚，见识不让须眉，静帆只恨无缘一见，今日……不知是否有福气请王妃指教一二？”
巾帼翘楚？不让须眉？她自己怎么不知道？为了自己涵王妃的美好形象，任素衣竭力忍住翻白眼的激动，内心早把何惜晖和这个桃花眼的举子骂了千遍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