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暗夜里的绽放（1）
夏颜依旧在网吧打工。我则呆在他的住处，整日无所事事。我想，我需要的只是耐心。过上一段时间，夏颜自然会转意转意，选择和我一起回去。
青川领导一伙人前来，搬走了房间里大多的工具。我问他，在这儿住着不也挺好的吗？
他轻轻冷笑，我住这里，岂不是打扰了你和夏颜？
我缄默沉静下来。也好，能够和夏颜单独相处也不赖。至少，我会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劝说他，而不用像之前那样在别人面前遮遮掩掩，唯恐袒露了什么出来。
问题是，一些工具被青川搬走后，我和夏颜缺少生活的必须品。
知道夏颜在这段时间内并没有赚到几多钱。我从银行卡上取出一些钱，买回了缺少的工具。副校长和老太太总担忧我的生活泛起差错，定时将钱存进我的帐户。
下班回来后，夏颜望着变换一新的房间，不禁有些呆愣。听完我的解释，他的脸上并没有展现辉煌光耀的笑容。他只是看看我，又淡淡地说，小次，以后不要再花你的钱买这些工具了。
原以为他会兴奋，没想到他竟然是这般冷淡的反映。我有些不解，难道这件事我做得差池？
小次，你要知道，我是男子，我不想过多地依赖你。再说，你学习要紧疏弃不得，照旧要早些回去的。而我，也还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呆恒久呢。夏颜跌落在床沿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有自尊。但是，我绝不会离开这里，除非你跟我走！我的嗓门因为喊叫而撕扯得有些疼痛，你为什么就不能听一次我的劝告？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空闲的时候，我也会琢磨，之前那个乐观开朗心直口快的米小次去了哪里，可答案始终模糊，找不到。
流年暗换，每小我私家都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
小次，我这是为了你好……夏颜拿拳头重重地敲击床板，然后又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闭着眼睛不再说话。喉结在他的脖颈处上下翻动，声音寥寂而空洞。这个时候的他，让人想到因受伤而踉跄行走在开阔原野上的孤苦无助的狼。
夏颜，我何尝不是为你好啊？！我只是为了我们生活的条件有所改观啊！我想说，却始终开不了口。只有呆呆地坐在他身边，看他的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面对夏颜，有些话我总是说不出口。这是因为我深深地爱着他吗？
夕阳很快地掉落在四周群楼的背后。黑夜降临。
外面的世界依旧喧哗，依旧热闹，有着自己的精彩，而这间酷寒的屋子，却只有死寂。空气在这里变得粘稠，近乎凝滞。我们是黑暗里苟延残喘的动物，呼吸紧张，面临瓦解。
我静静地走出去，站在屋外小而圆的看台上，望着空茫茫的富贵夜色。整个上海城以盛大的面目展现在我的眼前，我却突然感受到自己的微小和无助。
在这座尚且陌生的都市里，我和夏颜都渺小得不值一提。可是，他对于我，却又是一座都市。可是我怎么也等不到自己想要的工具。我像不习惯黑夜的眼睛一样，一直守望东方天空那一丝即将到来的微光，可是始终看不见灼烁照进瞳孔。
现在，夏颜突然就不理我了，缄默沉静再次在我们面前横亘。这和这座都市抛弃我又有几多区别？秋风冰凉地拂过面颊，让人的思绪冷静。可我的眼泪，却照旧渗了出来，在眼眶里直打转。整个世界通明不息的灯火晃动着，眩晕着，然后陪同着眼泪的迅速滑落而轰然破碎，如一场梦境，那么轻易地就破碎掉了。
或许，这次上海之行真的是个错误吧？！之前的那些行动，只是暂时的大脑激动和疯狂，而并非出自理智？
夜渐深。远处的一些灯火次第熄灭，世界越发漆黑。抬头仰望，天空里看不见一颗星子。视线收回来，继续看远方的夜景，孤苦而迷茫。
原来梦想中的工具，真的不如现实的变化来得残酷有力。无论你如何地希冀获得他的欢心，可只要他不乐意，最终就难以实现。好比，我和夏颜这次缄默沉静的缘起。
从最初的冷漠，到相互珍惜，到洒泪作别，再到现在同居于一个屋檐之下，许多的时光走过来，我们为何连平心静气地谈一谈都不能。我们心中都有对方，都能为对方着想，却唯独在是否回去的事情上相互抗衡。对方的良苦用心我们始终不能理解。不是说退一步天南地北吗？为什么我们都不愿寻找让自己退却的理由呢？
我们都在努力地挽救对方，而对方却始终认为那是划地为牢。我们都把对对方的爱看成信仰，却不能让它在最需要的时刻发出光线指引前路。这是一道致命的伤口，通向死亡。
无可奈何。无能为力。所以僵持。所以强硬。
夜更黑更静，世界徐徐进入到一种休眠的状态。伶仃无援的女子，站在阁楼之上，守望着掌心中不能完美的爱——她曾经深刻在脑海里的青春信仰，泪流满面。
夜风不停地吹过，身体徐徐变得冰凉，似乎它经过的同时，也悄无声息地掳去了一层一层的衣服。
蓦地，身后的灯灼烁了。我看见投射在地上的自己短矮的影子。紧接着，门吱呀一声打开，划破了夜的冷寂。夏颜轻轻走了出来——这中间，他略微迟疑了一会。
没有什么言语。我只感受到一双手从我的背后紧紧环过来，徐徐地，是稳重厚实的身体靠近我。我感受到夏颜的呼吸，甚至另有他下巴上坚韧的髯毛。那感受，让人想一直依赖着，再也不放开。
我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着，感受来自于夏颜的温暖和慰藉。眼睑失落地垂掉下来，几近闭合。
“小次，外边风吹着冷，进屋去吧！”他轻声说。柔软的语调里有一些委婉的乞求和淡淡的忏悔。
我轻轻扭身，挣脱他，一小我私家进屋，未曾说出一个字。
他跟在我身后，进屋，关门。门板与门框的撞击在平静的夜晚显得空洞单调。
死寂似乎又要蔓延开来。我闭上眼睛，对着虚空轻声叹气。这不是我想要的气氛。始终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