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
祝衣说完这番话后,室内的气氛似乎一瞬间降到了冰点,谢溪看着祝衣此时尚显稚气的眉眼,几欲要气笑:“好,很好,祝衣,你以后最好不要忏悔。”
说着,就要拂衣而去,但是不知又想到什么,转身又坐了下来:“交杯酒不喝便不喝罢,你若执意不想成礼,本殿下也欠好强求于你。
“但和离之事,以后照旧不要再提了,本殿下的王府,岂是你祝衣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
说着,从箱柜中自己翻出来一个锦被,狠狠撂下,背对着祝衣,和衣躺下了。
这一夜祝衣在床榻上睡的并不牢固,前世的往事总是侵袭着她,她被困在其中,总是想落泪。
夜梦间,似乎能感受到一双手在不停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阿娘哄她睡觉一般,很温暖,在这样的轻拍之下,祝衣徐徐睡着了。
第二天在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祝衣环视四周,发现谢溪并不在房内。
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溪,她并不想报仇,一是上辈子祝家的结局,算是罪有应得,二是谢溪究竟是皇子,再不受宠,也有着名义上的身份。
抨击皇子,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她不想再让祝家随着自己再受那些磨难牵连了。
可不报仇又不意味着不恨,若自己日日都要看到谢溪,不死也要疯魔了。
“小姐,小姐?”
“嗯?”
祝衣的沉思突然被一阵声音打断,她闻言抬头,看到了一张极熟悉又极陌生的脸。
“小蕊?!”
“真的是你,小蕊,真的是你。”
泪不自觉的滑落,祝衣一边伸手抹着自己的眼泪,一边又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抚着祝蕊的眉眼,一边摸,眼泪一边扑簌扑簌的掉。
小蕊被她摸到有些发麻,用了用力挣脱祝衣的怀抱:“怎么了小姐,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祝衣的泪止不住:“没事,没事。”
祝衣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止不住的哭,也许是因为自己潜意识里,再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小蕊了。
小蕊是祝家奴婢的家生子,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其实其时在她嫁给谢溪时,小蕊已经快到可以离家结婚的年纪了,母亲其时给了小蕊膏泽,准许小蕊到了年纪就可以脱了奴籍,成为自由身的。
但小蕊其时想了想,照旧做了她的陪嫁丫鬟,厥后在王府时,祝衣又给她说了频频,小蕊其时半笑半真心的,说:“我要做小姐一辈子的丫鬟,和小姐在一起一辈子的。”
可是她们没有在一起一辈子,小蕊在祝衣二十一岁那年就走了。
和宸儿死在同一天,祝衣在那一天,同时失去两个自己最在意的人。
她的儿子在酷寒的雪夜被冻的没有呼吸,她的小蕊为了给她求得一线生机,一头撞死在了长春宫紧闭的大门里,而她自己,却在门口昏厥着,对着一切一切都无能为力。
小蕊听到祝衣说没事,飞快的将祝衣从床里拽起来:“没事就好小姐,快把眼泪擦擦,你看你哭的跟小花猫一样,刚刚殿下给我说,宫中来了旨意,让小姐和殿下午后进宫觐见呢。”
祝衣闻言,手慢慢的扣进掌心,一直到嫩白的手掌都被慢慢流出血痕,祝衣才慢慢反映过来,面对着小蕊笑着说:“好,替我梳妆吧小蕊,但是家里随过来的铺面,我今日还不太熟,你能下午帮我去看看吗?”
小蕊闻言,微微一愣:“我倒是没有问题,但是小姐,你一小我私家进宫的话,万一被人为难怎么办?”
祝衣轻笑的看着她:“没事的,我带着小竹她们去,只是母亲的那些铺子,只有你看着我才气放心。”
“好”
小蕊一边梳妆,一边和祝衣闲聊着,一直快到午时,祝衣才梳妆好,谢溪来找祝衣之时,看到的即是祝衣和小蕊凑在一起闲聊,祝衣笑的眉眼弯弯的,发髻的的缠枝红宝簪映着祝衣的芙蓉面,像天边的朝霞。
谢溪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咳作声,祝衣闻声,朝着谢溪的偏向望去,脸瞬间就沉了下来,一副极厌恶的样子。
怎么对别人就那么开心,对他就冷言冷色的,谢溪想着想着,感受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他记得上辈子,祝衣明明一见到他,永远都是亮着一双剪水般的眸子,亮晶晶的,很漂亮。
乍然落差这般大,谢溪一时之间,真是有些难以适应,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据他对祝衣的了解,祝衣就是那般的性子,总是喜怒无常的,但过几天,便又自己好了。
是以他昨天并没有将祝衣说的和离放在心上,他以为是自己喝的太醉,惹的祝衣又生气了,一直到今天又看见祝衣,他才惊觉,祝衣似乎是真的讨厌自己。
这怎么可能!?
但是谢溪并未来得及想太多,因为小蕊察觉到她们之间的气氛差池,笑着来打圆场:“殿下看小姐的装扮漂亮吗?”
“嗯。”
谢溪伸手想去摸摸祝衣梳妆好的脸颊,被祝衣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于是又只能悻悻的收回手:“漂亮,很漂亮。”
“走吧衣衣,宫里的车已经在候着了。”
一路无话。
到了宫内,谢溪发现祝衣的情绪似乎越来越降低,他有心想说几句话来哄祝衣开心,但是他一开口,祝衣的脸色便就更难看几分,他只得无奈的闭上了嘴。
算了,不说便不说吧,等到她开心了,自然就会说的。
轿辇停在长春宫门前,这次谢溪试着去拉祝衣的手,祝衣没有躲开,事实上,祝衣确实也没心思躲开了。
祝衣现在一门心思都在长春宫上。
长春宫之于祝衣而言,一直都算不上是什么让人开心的地方,祝衣上辈子险些所有的苦,险些都是在长春宫。
好比现在,祝衣还能想起来,上辈子自己在长春宫第一次觐见皇上皇后已经皇家那些宗室宗亲时,所受到的刁难。
长春宫殿内很平静,烛光摇曳,隐隐绰绰的,让人看不清上位人的脸,祝衣整衣坐下,平静的吃着自己眼前的吃食。
率先举事的是一位王爷,祝衣记得他,他的女儿其时也喜欢谢溪,只是宗室内亲,里连着里,自然也欠美意思开口。
上辈子听闻,那位王爷的女儿在知晓谢溪结婚之后,在家里整整哭了三日有余,那王爷传言最是爱女,因此在这日的宫宴之上,自是要为自己家女儿出口气的。
“闻言祝尚书世代是书香门第,家风高洁,臣现今看来,也不外如此嘛。”
“若真是家风高洁,又怎能放任自己的女儿做出这种行事来。”
“真是有辱门楣。”
“小殿下,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