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明棋
“不错，”李承瑾挑声说道，“怎么了？”
“爷，那你怎么放心她在这王府之中？”说话之人乃是曲蒙河，身为将门之后，他虽在谋略上尚有不足，但也能察觉其中潜伏的弯弯绕绕。
犹豫片刻，曲蒙河继续试探开口，“爷，否则我们……”
“我们什么？”李承瑾将手搭在扶手之上，问道，“那依蒙河之见——又该如何？”
“驱逐出府，或许与一户农家，不管怎样，万万不行留在府中。”李承瑾既开口问他，曲蒙河便也就照实将自己心中所思所想尽情宣露，一一说与李承瑾听。
“曲兄，这就是你的差池了，”韩谦凯身边——柳逸朝扇着扇子，拱手道，“既然当今圣上将她赐予王爷，那么王爷就应当收下她，否则，不就是驳了陛下的面子？”
“否则，王爷——也欠好向陛下交差……”柳逸朝拖着声，拉长着音，话语中意有所指，只是曲蒙河这个武将身世之人，并没有听出他话语中包藏的玄机。
“什么交差，”曲蒙河问道，“柳兄，你这话问得，我怎么还听不懂了呢，那小天子送来王府一位女奴，和王爷要如何交差又有什么关系？”
“哎呀，曲兄，你，你可真是朽木不行雕也，”柳逸朝将扇子猛地合拢，一副唉其不争之模样，叹息道，“皇上送来了人，你二话不说就将其打发了，这不就是给圣上——拱手送上爷的把柄了吗。”
“行了，”乌檀木椅上，韩谦凯打着圆场道，“曲兄不擅长谋略，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到这里，韩谦凯话锋一转，道：“不外话又说回来，柳兄，你似乎在人情世故上，也是略有不足，怎么就五十步笑百步，真是有些贻笑大方了。”
“韩谦凯!”听到这里，柳逸朝道，“你怎么能劈面拆穿我？”
“什么叫拆穿，我明明实话实说，”韩谦凯双手一摊道，“柳兄，不要被人抓住小辫子，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起毛来了。”
“头可断，血可流，唯独面子不能丢，韩谦凯，我和你拼了！”
言罢，柳逸朝站起身来，拿着手中折扇就要向韩谦凯敲去。
“行了，”就在这时，高座之上，李承瑾突然开口说道，“柳逸朝、韩谦凯，你们年龄也不小了，如今——怎么也二十有余了，怎地这般意气用事？”
“柳丞相、韩太傅，也都年过半百了，你们却如此顽劣，叫二老怎敢放心？”
柳逸朝偷偷朝韩谦凯撇了一眼，见韩谦凯倒是一副受益良多的模样，于是他也随着直起身子，与韩谦凯、曲蒙河一同向着李承瑾躬身行礼道：“王爷所言极是，我等——知道了。”
“如今这前朝公主楚淮安，是皇上摆在明面上的一步棋，”再次落座后，韩谦凯率先说道，“我们现在既不能杀她，也不动她，实在是，让人有些头疼。”
“皇上既然把她放在明面上，那么背地里，肯定是安了眼线在府中，只是现如今，我们——尚且不知是谁，”柳逸朝摇着扇子道，“这小天子防咱们王爷防得这么紧，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爷有多稀罕这个位子似的。”
“想当年，高祖去世，王爷胞兄太子李承轩继续皇位。”
“谁承想，李承轩因染顽疾，于六年前驾崩，本该由大皇子继位，但这大皇子却莫名失踪，只能由幼帝李朔峦登位上位，那李朔恋不外也才一十一岁，别说治理朝纲了，就是诗书礼乐也未曾完全习得，甚至日常琐事都需人照料，为了这乌涂山河稳固，爷不得已才当了这劳什子摄政王爷，帮幼帝分忧解难。”
柳逸朝继续道：“这些年，随着天子心智成熟，王爷也逐渐将手中权利，慢慢移交于他，可他可到好，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在一些有心之人的挑拨之下，记恨上了咱们王爷。”
说到这，柳逸朝不由叹气道：“咱们这叫什么——尽心尽力鞠躬尽瘁，还讨不到好。”
“现在小天子将前朝公主放在明面上，摆明了就是在宣战，”曲蒙河流，“若是王爷对她轻举妄动，即是给了那小天子脱手的时机。”
“明棋只能暗防，”李承瑾开口道，“我们非但不能动她，甚至还需透露些无关紧要的信息与她，这外貌上的功夫——还需得维持一副君亲臣恭的表象。”
“也不知这表象，会在何时被拆穿，”韩谦凯指尖敲着檀木扶手道，“到那时，朝堂之上也许要更新换代……”
“近日以来，圣上愈发肆意，征战沙场，讨伐明轩本是王爷之劳绩，然在将要胜利时，被他横插一脚，不光命王爷回到王府，还亲自带人去攻打了太云城。”
柳逸朝摇着折扇，眉头微蹙，道：“不光将讨伐明玄，夺得大统的劳绩全部抢走，还不知与这前朝公主密谋了什么，将她送来王府，膈应王爷。”
“这摆明了他的态度——我现在杀不了你，但我能膈应你，早晚有一天将取走你项上……”
柳逸朝的话没有说完，只是抬起手来，放在脖子上面，做了个砍头的行动。
“皇党势力，近些年愈发壮大了。”说话之人是向来保持缄默沉静的——曲蒙河。
他皱起眉，指尖紧握，道：“小天子的这颗肆虐之心也快要包藏不住了。”
“小天子嗜杀成性，以暴制国。”
“杀人不外头点地，但是虐杀无辜宫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皇党和旧派之争，似乎就差个引子，”韩谦凯敲击檀木扶手的指尖微微一顿，随后说道，“朝堂之上的较量争斗——一触即发。”
“一朝天子，一朝臣，”柳逸朝摇着扇子，喃喃说道，“这场朝堂内战，怕是躲不外去了。”
主座之上，李承瑾手撑眉梢，似是乏了，向来不容置疑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漫不经心道：“战争——是制止不了的，只是不能是现在而已。”
言及此处，柳逸朝似是有些不解，开口问道：“既是早晚之事，现在与否，又有何差异？”
李承瑾道：“北讨明玄本就使得民不聊生，再加上朝堂内战，迎新换血，这乌涂，将会成了第二个亡国的明玄，天子在怎么样，仍是当今圣上，你们说话——却也需要小心在意。”
听到这里，韩谦凯、柳逸朝、曲蒙河一齐恭声道：“是，王爷所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