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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瓶碎镜

残瓶碎镜

一只急躁 著

  • 短篇

    类型
  • 2024-06-27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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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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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允许长数

残瓶碎镜 一只急躁 2921 2024-06-27 16:40:24

  许初棠回来那天,乡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富贵。

  他如今是进士,状元之才。

  红袍玉冠,身骑白马头簪牡丹,引得万人空巷。

  唯有街尾的一件陋室,破落的大门遮盖的严实,对这位状元郎避之不及。

  可偏偏许初棠就在这家停下了。

  他手里捏着一张红纸,上面用得是金漆书写。

  我虽从未见过,却也能感受到这纸张的矜贵。

  他如实珍宝,双膝跪地,隔着一道门对屋内大叫:

  “寒门许氏,求娶赵氏贵女。”

  周围噤若寒蝉,本嬉闹的人群因为这话都受惊的瞪大了眼睛。

  接着即是门庭若市的喧哗。

  有女子感伤他的情深义重,有男子唾弃他的有眼无珠。

  无一不是惋惜。

  喧闹中,那紧闭的大门终于松了松。

  出来的是一个蹒跚的老人,身后还跟他失明的妻子。

  “你还来干什么,弱弱早都已经死了,你连最后的清静都不愿意给她吗。”

  许初棠高举的手松了松,震惊的瞳孔附满了猩红,最后是一抹妥协的苦笑。

  “我知道。”

  我在空中颤了颤,他上京求学三年,未曾回来一次,如何知道我的死讯?

  既然知道,今日这副模样又是什么意思?

  不等我细想,壮志满怀的少年又开了口:

  “我允许过要娶她,就不能失言。”

  我瞧见他哭了,一颗豆大的泪珠砸在地上,却将我烫的心里空了一片。

  他没失言,是我没做到。

  我允许照顾好自己,等他回来。

  可在他离家的第二天,我就死了。

  我叫赵弱弱,因为是早产儿身体欠好,得了这个名字。

  街坊邻居都拿我打趣,比作红楼里的黛玉。

  连爹娘都怜我体虚,将我当个瓷娃娃看待。

  唯有许初棠,他唤我赵小钰。

  他说‘钰’是名贵的意思,我就像钰,被他们珍视。

  我其实不识字,可每次听他这么叫我,心里就特别兴奋。

  他家境贫寒,怙恃早亡,却满腹才情,中秀才时尚未弱冠。

  所以他也是村里的宝物。

  第一次见他,是我爹叫他抵家里拿些菜叶果腹。

  他捉襟见肘,没有银两,更不愿无故受了父亲的美意。

  便提出做我的‘先生’,教我习字。

  看着这个青涩懵懂的少年,我欣然同意。

  我日日在家中养病,他总给我带些稀奇离奇的玩意逗我开心。

  他讲话轻声细语的,只有在教我识字时多了些严厉。

  凶得恨了,我也恼他,日日冷着脸。

  他没了法子,就拿话本给我瞧。

  既能识字,又多了趣味。

  “为何磁瓶要放在东边,座镜要放在西边?”

  我指着书上得图,眨巴眼睛问他。

  “这是一种考究,寓意家中平安,另有一种说法。”

  “另有什么意思?”

  我凑上前,不管许初棠羞红得脸。

  不停得追问,他竟直接逃了。

  我很是不解,直至他第二日来,扭捏得样子差异寻常。

  给我手里塞了一面很小得铜镜,然后又羞得跑掉了。

  阿娘说,镜子也是女子,玉瓶就像君子,所以另有家中伉俪琴瑟和鸣的意思。

  许初棠这是在向我表达心意。

  我瞧着铜镜,嘴角微微勾起。

  他们念书人,就是墨迹。

  既收了礼,我自是回了的。

  他手上拿着玉瓶,脸上不知是惊是喜。

  横竖自那日之后,他教书时,再没凶过我。

  最多就是叹气:“无妨,以后看书时,我做你的眼睛。”

  就这样,他给了读了四年的书。

  他说要娶我,可我没想过真的能嫁给他。

  我知道,他金榜题名之日就是我们再无瓜葛之时。

  所以在他要上京求学时,我第一次出了村,想去乡里送他。

  我畏惧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了。

  我停在驿站,瞧他依依不舍的脸上挂着笑,朝我招手:

  “你好好养病,一定要等我,等我做了大官,给你请最好的医师!”

  我藏着眼底的泪,与他离别。

  这些年身子一直不错,我总觉得自己是能等他回来的。

  可隔日我从驿站离开,就见骑兵围捕,像是在抓什么人。

  我连身上的籍契都没能拿出来,就被抹了脖子。

  我爹娘总觉得我的死都是许初棠的原因。

  就连许初棠自己也这么觉得,吃了我爹的闭门羹他也不气。

  只是放下婚书,又往我家塞了好些银子。

  当了大官果真就是阔气。

  他塞得那些银两够我爹娘下半辈子在这小村富甲一方。

  阿爹本想节气些扔了那铜臭,可瞧着失明的阿娘照旧默默收了起来。

  自我离世后,阿娘日日哭,眼睛就给熬坏了。

  爹想去县衙讨个公正,却被打断了腿。

  他们说我游走在领土,恐有通敌之嫌。

  是死有余辜。

  可那些士兵我认识,在许初棠给我的话本子瞧见过。

  那些人不是边军,是禁军。

  我从未上京,莫说禁军连上京城的麻雀都不认识,怎么会惹了宫中的朱紫?

  这几年,我一直找不到凶手。

  只能做一个孤魂野鬼。

  唯有盘索在阿娘身边,才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孤苦。

  透明的身形突然一晃,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我引了已往。

  我定睛一瞧,许初棠正在刨我的坟!

  “许初棠,你干什么!”

  “许初棠,你快点停下!”

  我着急的阻拦他,却无能为力看着自己一次次穿过他的身躯。

  不是喜欢我吗?我瞧这许初棠是恨极了我。

  要否则怎么做出此等事情。

  我死了三年,早就是一堆白骨了。

  打开棺椁,里面另有熏人的臭气。

  许初棠跪在地上,摸索着白骨像是他珍视的爱人。

  我满身泛起鸡皮疙瘩,想去拦他。

  “许初棠,你可是念书人,怎么人都死了还来偷香窃玉。”

  许初棠听不见我的话,却是突然抬头,似乎真的看见我一般。

  天气应景的下起蒙蒙小雨。

  他拿走了我尸首旁边放置的小镜。

  “无论生死,你都是我的人。”

  胸口蒙蒙的,脸上似乎有泪。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绪。

  只是从今以后,我似乎只能跟在他身边了。

  我随着许初棠去了上京。

  城中,八街九陌,万人空巷。

  只是这菜看着不新鲜,若阿爹阿娘有时机来此喊买,定能赚上一大笔。

  许初棠没回家,他先去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府里。

  府里坐镇的是一个女孩。

  她头戴金簪,面若桃李。

  身着金丝玉纱,被娇养的白白嫩嫩。

  和我们乡下人那副粗所的样子可纷歧样。

  我听府里的人叫她公主。

  许初棠进来时,她正在责怪下人备的水太烫。

  一见着许初棠便换了样子,怕羞待怯,轻跑过来娇滴滴的叫了他一声许郎。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许初棠却嘴角勾起笑意,将人揽入怀中。

  “许初棠!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是喜欢我吗?不是要娶我吗?”

  我下意识的指着他开口痛骂,活脱脱将村口大娘骂亏心郎的模样拿了出来。

  可看见许初棠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模样突然噤声。

  是我先骗了他,不怨他负了我。

  再说了,我一个死人怎能要求别人对我念念不忘。

  我一路莫言随着许初棠回了他家。

  心里堵着的一口气,不上不下,我总觉得自己又要被憋死一次了。

  他和那个公主要结婚了。

  真正的结婚。

  整个上京,只要瞧见他的马车,无一不感伤他们的珠联璧合。

  心里酸的泛苦,可我知道本就该这样的。

  我只是想他别那么快忘记我。

  带回来的小镜一直被他压在箱底。

  直到过了三天,才见了光。

  堂屋主座,东瓶西镜。

  玉瓶照旧当年的样子,只可惜这小镜因为常年闭日已经有了痕迹。

  此等破落不堪之物,与他这堂屋格格不入。

  我随着他在主位上坐下。

  他扭头看我,四目相对,可只有我看得见他。

  心里跳漏了一拍。

  如今这样像极了我们曾许诺的琴瑟和鸣。

  他抿了抿唇,眼底含着的泪在他离开的一颗滴落下来。

  出了门,他照旧那个玉树临风的谦谦令郎。

  他又去看那个公主了。

  只是这次还多了一小我私家。

  是那个公主的哥哥,似乎是太子。

  他没许初棠悦目,就连说话也欠好听。

  “初棠,等你和小鱼儿婚后,就是一家人了。”

  许初棠对他拱手,袖下牵着那公主的手未曾放开:

  “我也等不及要和小鱼儿成为一家人了。”

  我缩在树后捂着耳朵,那字字句句偏偏照旧穿了进来。

  明明这话,许初棠也和我讲过。

  那时爹娘也喜欢他,早就将他视为一家人。

  我瞧爹娘对他比对我还体贴,就生了闷气,同他无理取闹。

  “许初棠,你凭什么娶我。”

  他想了很久很久,最后拉着我的手摸上他的心口。

  他说他不是才气斐然的惊世文人,家中也没有奇珍异宝。

  可他,另有命。

  若他负了我,这条命我随时拿去。

  所以我是真的动了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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