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此言一出，其他人马上起哄起来：“诶，霓裳，你适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说的是共奏，哪有度良宵啊！”
“对啊，霓裳，你之前跳了舞从不提度良宵这事的啊！”
“真是自制那小子了！”
听着旁人的哄闹声，霓裳轻轻一笑，眼眸中有了征服般的喜悦感，待探香坊这么多年，她自然是知道，男人嘛，好面子，最爱争强斗胜，如今她众目睽睽之下唯邀他一人度良宵，就算他心中不怎么乐意，也一定不会拒绝她的。
她唇角微勾，轻声道：“令郎，可喜欢？”
程于归一听这虎狼之词，向退却了一步：“这……这……霓裳女人，这就免了吧……奏奏曲照旧可以，度……度良宵不行！”
他怎么可能让自己这么早就失了身子，那未来的夫人怎么办！
霓裳蛊惑笑着：“令郎，不行以哦！奴家不会让你失望的……”说着，上前勾了勾程于归的衣带，神情挑逗暧昧，嘴中念叨着：“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她抬头直直盯着程于归，目光灼灼：“人憔悴……”
程于归再也受不了了，他撇开目光，嘴中喃喃着：“柳三变的词再好，也不是这般用的吧！”
不愧是难得一见，一刻千金的花魁，霓裳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是如此勾人心魄，在独霸男人的心这一方面，她的水平可算是到了至高无上，入迷入化的田地。
单看那双感人的狐狸媚眼，狐狸眼本就生来带着妩媚，长在霓裳身上其优点则被发挥到了极致。含情眸中既有所有男人皆会匍匐于其石榴裙的张扬自信，也有甘于依偎在男人怀里的温柔灵巧，这任谁看了，都是会犯迷糊的。
可偏偏程于归不吃这一套，他习惯了风骚身，可这种风骚，是万花丛中过，片片不沾身的风骚。
他少年白马过花堂，看遍姹紫嫣红，他会问花，会抚花，会撩花，却不会随意折花，更不会将随手折来的花别在发间。
忍了太久，他决定不忍，程于归一把抓过霓裳的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金元宝放在她手心，又俯身拿起绣球塞回她手中：“霓裳女人，我今日实在是有事，身体欠安，这是在贵店的茶水费和对你的赔偿，你……你今日照旧再觅良人吧。”说着，不等霓裳反映，赶忙转身将叶蓁蓁从席间拉起，朝窗户边跑去：“叶蓁蓁我们快走！”
这一系列行动休迅飞凫，飘忽若神，竟有种逃亡之感。
一众女人追了上去：“诶，令郎！”程于归全当她们是饿虎，一脚踹开窗户便拦着叶蓁蓁一同飞了出去，绝不转头，只剩下女人们倚在窗口叹息。
其中一个惋惜道：“唉，这么悦目的令郎，想来也是个风骚之人，没想到却对夫人这么专情，就连对着霓裳姐姐这样的大美人都无动于衷。”
在这种地方，女人说话自然是话里有话，字字带针，霓裳听出了她的冷嘲热讽，白了她一眼，冷冷道：“若真是专情之人，还来这青楼做什么？”说着，闷闷走开了。
先前那个女人看着霓裳的背影，有些不甘，她声音尖锐道：“不是，你自己得不到，跟我置气做什么呀？”
程于归把叶蓁蓁带到一处阁楼屋顶上，便忍不住道：“不是，叶蓁蓁，你故意看我笑话呢！”他松开她，面露气愤：“我真想就把你丢在这！”
“啊！”叶蓁蓁大惊失色，慌忙抱住程于归的腰：“不要啊！这里好高啊！”她声音中起了哭腔：“程于归，不要把我丢在这啊，我法力还没有恢复，摔下去，会死的！”
“法力还没回复？”程于归冷笑一声：“我看你是基础不会这术数吧。”
“嗯……”叶蓁蓁呜呜哭着，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管会不会，横竖你就是不能把我丢在这，你要保我平安，呜呜……”她越哭越起劲。
程于归一愣：“这就哭了？你怎么这么容易哭啊。”
叶蓁蓁埋在他身上，不敢转动，身子却忍不住发颤，她哭道：“我就是怕你把我丢在这嘛！”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程于归皱眉。
“我信你嘛！”
“我说什么你就信？”
“你是好人嘛！”
“你，”这一连串行云流水般的问答使得程于归哭笑不得：“叶蓁蓁，你还真是会说话。”说着，他又揪住叶蓁蓁后背的衣服，将她从他身上挪开，似是抚慰道：“哎呀好了好了，不把你丢这儿，快起来，等会鼻涕都弄我衣服上了！”
也真是奇怪，不知为何每次这小妖一哭，自己就会忍不住心软。
叶蓁蓁在确定宁静后，才直起身子。程于归又拉着叶蓁蓁随意一坐：“坐下说话。”
程于归选的地方高，足以包揽整个夜市的泰半良辰美景，看获得喧嚣却触不到喧嚣，他们索性抬眸看月亮。
今日的月亮不算圆，却长得可爱，色泽皎皎似襁褓孩童新生的嫩牙，周边渺渺的轻烟似月殿姮娥的水袖。
叶蓁蓁偏头看程于归，终于问出了久存于心的疑问：“程于归，你真是皇子啊？”
这种隔乎世外的超然之感似乎使程于归心情大好，他淡淡一笑：“我骗你干嘛，怎么”他转过头看叶蓁蓁：“我看起来，不像皇子啊？”
叶蓁蓁认真点颔首：“确实不像。”
程于归拖长了音调：“诶＿你这小妖，你倒说说看，我哪里不像皇子？”
叶蓁蓁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扫了他一遍，仍是一脸认真：“我看……哪里都不像。”
程于归被气笑了，虽说这皇子身份他并没多在意，可叶蓁蓁既然这么说了，而且把他贬的一文不值，就说明他这人肯定有什么方面不够完美，曾子说一日三省吾身，他是得要好好听听旁人的意见了，本着知错就改的规则态度，他道：“哪儿都不像，那你说说，皇子应该像什么样啊？”
叶蓁蓁想了想：“这个……我也不清楚，可我听说人间的皇子多数是钩心斗角，城府极深，为了一把金灿灿的龙椅便可手足相残的那种！”她越说越呈恐吓之势。
“巧了，我生性爱风骚，好诗好文好玄学，偏就欠好那一把金灿灿的龙椅，”程于归语气轻巧又流利，似乎这话说过许多遍。
“可是你生来就是皇子啊，再怎么风骚，也不能改变困在皇位的局里。”叶蓁蓁抬眼道。
“我欲做雄鹰，而非小雀。这世上，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不会令我改变，令我心甘情愿地染指朝堂之事。这皇位啊，父君爱给谁给谁去吧，横竖我不稀罕！”他抬眸望天，眼中神采奕奕，恰似一切城府纷争，钩心斗角都与他无关：“等以后我就去云游，再不染这朝堂是非！”
“云游？”一听这新鲜词汇，叶蓁蓁马上起了兴趣，刚刚的略显极重之感也抛之脑后。
“对，游山玩水，何等逍遥自在！”程于归不再吝惜笑容，他笑得肆意张扬，在月华下，少年的脸意气风发。
“那……我能同你一起去吗？”叶蓁蓁眼巴巴地盯着着他。
“你？”程于归偏过头，看叶蓁蓁满脸期待的模样：“对啊对啊，你说了带我赏尽人间大好风物的！”
程于归干干笑了一声，这小妖，怎么总是拿这说事！
“你，你……”他有些犹豫。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妖看起来便一副不太智慧的样子，还时不时坑他几把，到了云游的时候，指不定要给他像今日一般惹出一堆麻烦事来，为绝后患，不如不带！
可是，她那闪闪亮亮的眸子中满是渴求，实在容不得拒绝。
而已，带出去历练一番，倒也不是未尝不行，眼下，临时算她是个不谙世事吧。
想到这，程于归故作爽朗，一挥手：“也行吧，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