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咩哈哈哈大脑失智啦
纳兰英原本没想那么乖乖垂着脑袋受训的。
究竟杏贞女士阖眼前虽已是个掌权多年、年过古稀的七旬老太，可她如今也不是什么刚十几二十岁、没经历过丁点社会毒打的愣头青。
奈何某种名为“血脉压制”的工具显然未曾轻放过她，令她不得不安平静静、怂如鹌鹑地缩在原地，直到等着那边的杏贞女士既上纲、又上线地骂累了，方敢哼哼唧唧地为自己轻声反驳两句：
“我、我这不是头一次遇到直播全开麦，有点紧张嘛……”
“那全场就你紧张，别人就一点都不紧张？”杏贞女士想也未想地回怼一句，英子老师听见那话，险些被训得就地飙出泪来。
——这熟悉的语气、熟悉的用词。
——果真，有些工具，也是你国血脉里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
好比训孩子。
但问题是——
她都这个岁数了，她真不想再凭空多出个超级加辈的尊长来啊！
纳兰英双目含泪，嘴上随着丁点不饶：“那那那，那他们外国歌手确实是习惯了全开麦嘛！”
——剧本这工具哪都有，但人家显然不如咱们这考究“大团圆”。
他们看着更喜欢抓马猎奇的！
“再说，祖宗，我今年这都五十七了，声带和体力条件，哪还能比得上他们年轻人……”英子老师咕咕哝哝，习惯性开始逃避。
“可我看你后面进场那个洋人——就那黑不溜秋的洋鬼子，她年纪比你还大，人家怎么就没唱成你那个不争气的样子？”杏贞女士冷哼，她是分不清那俩位外籍歌手是叫什么的，外国人在她这里，一律统称为“洋鬼子”。
——明明是国人，还非得跑外边装大尾巴狼的，那就是“假洋鬼子”。
“祖宗，人家缇莫（没打错，不兴用真名）是黑人，人家在音乐上，那可是有人种优势的。”纳兰英硬着头皮继续辩解。
她觉着自己这会简直就是那个被煮熟了的鸭子——满身上下就一张嘴还硬着。
“还敢狡辩！”杏贞女士被英子老师这态度气得又发了火，“错了就是错了，发挥失常那就是发挥失常！”
“既有了错，那你好生认可，下回改了就是，偏要在这与老身嘴硬，寻一肚子的由头——你爹娘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我我我……我不是，不是，那个，哎哟——”冷不防被人劈头盖脸狠骂一顿的纳兰英手足无措，本就不算好使的脑袋瓜，马上愈发打了结。
其实她知道自己今晚发挥得不尽如人意，适才怼杏贞女士那么老多，也就是个为了面子，习惯性犟嘴。
奈何独断久了的杏贞女士显然不带理会她这点小心思的，一句没骂爽了那就再骂；一段话下去，没获得自己想要的态度，她还可以接着再多训上百八十段不带重样的话！
于是英子老师猝不及防被人啐了个狗血喷头，她脑袋直，肚子里憋着的存货少，这一时半会，她是既想不出能生噎住杏贞女士的理由、又扒不来能抚慰住这老祖宗情绪的话术。
头疼欲裂间她脑子里的某根弦骤然一短，索性便学着钟灵毓的样子，丝滑、顺畅，绝不迟疑地原地挺了尸。
当背脊接触到冰凉地面的一刹，她脑子瞬间便跟失了智一样恢复了一片空白。
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在这一秒全然占据她的整个躯壳，她这会甚至生出了一捏捏的、想要四肢着地的激动——
爬行！爬行！阴暗扭曲的爬行！
狮子拜天！猎豹飞驰！羚羊飞跃！乌鸦坐飞机！
咩哈哈哈看她猴子上树！人猿泰山！杏贞女士大开战！
？
杏贞女士？
……算了她照旧死一下吧。
险些真翻身爬行起来的英子老师余光骤然瞥见杏贞女士愈渐阴沉的脸，适才被地砖吸收了了的智商霎时回归上限。
纷歧定了解杏贞女士的性格，但一定深谙你国家长尿性的英子老师坚决伸手抽了张纸来，钟灵毓藏在纸巾漏洞里的眼睛瞥见她要躺尸，忙不迭偷摸朝一边挪动了身子。
——纳兰英子老师的专属躺尸位，有了。
“没什么事的话，祖宗，我们照旧继续烧纸交流吧！”纳兰英视死如归，“我会托付小钟托付她的牛头哥和马面姐帮我们传话的，祖宗。”
“好的英子老师，没问题的英子老师！”钟灵毓应声小小地诈尸了一下，边说边高高举起了两根拇指。
诈尸事后，她立马以越发专业且宁静的姿势，将自己挺成了太平间里硬了最少有三天的尸体。
纳兰英则努力学着她的模样，尽可能绷直了自己的四肢。
于是杏贞女士彻底被这俩倒霉玩意给气笑了。
“起来！都不许装死！”杏贞女士怒喝，英子老师闻言条件反射性地“嘣”一声起身坐了个笔直。
她扭头瞅见钟灵毓这个秀儿还在那装聋装瞎装死尸，爽性一巴掌拍上了她的脑门，震掉了那张抽纸。
——英子老师，您居然出卖我们的革命友谊！
被迫露了脸的钟灵毓错愕瞠目，纳兰英趁着杏贞女士不备，拧着脸露出了十分尺度的、反派的笑。
——谁跟你讲那什么“革命友谊”？
她可不想就自己挨批！
再者，你小子那实习章，究竟还要不要啦？
“啧。”读懂了纳兰英面上意思的小女人咂了嘴，遂不情不愿地在英子老师饱含威胁的目光下爬起了身子。
为了饭碗着想，她照旧决定先钻出来简朴控制下当前的局面。
否则，她预计就依着眼前这两位年均远超六旬的小老太太们的脾性……
她可以收拾收拾准备换个事情干了。
“好了好了，杏贞女士，您先别随着英子老师生气了，这事儿咱们光气也没啥用。”钟灵毓慢条斯理，就手推了把鼻梁上的蓝光眼镜。
“有些工具，照旧得从长计议……要不这样，咱先划分说一下自己这回来这的目的，等都说完了，再看看咱能怎么从中商量出个各人都满意的解决方案。”
“我先来。”强行按住一左一右两位小老太太的钟灵毓举了手。
“我就是为了保住时空治理局的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