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再见到那个陌生男人,是在国庆假期来临前第二天。
“叠个千纸鹤,再寄个红飘带~”叶梦实在车棚停好车,甩着钥匙往前走,发现那三个正偷偷摸摸在公交车牌后窝成一排,眉头紧皱面色凝重地望向马路劈面。
“你们看什么呢?”
“嘘。”舒白示意他小点声,不要打草惊蛇。没戴近视镜,只能眯眯眼看。
“石头,你认识劈面那个穿黑褂子的大叔吗?”叶梦华想了想,自己不认识,叶梦实多数也不会认识。
“哪个?”
“就那个,马路劈面,白车旁边那个穿黑衣服的。”
男人正好转身,三小我私家默契蹲下,唯独叶梦实跟个大电线杆子似的杵着,看到了男人的正脸。
“我似乎,和他说过两句话。”
“说过?”叶梦华大吃一惊,声音瞬间高了八度,在旁边舒白的提醒下紧急压下。“歉仄歉仄。说过话?你确定?”
“我应该没认错,上周在车棚停完车车钥匙忘记拔了,照旧他提醒我的。”
叶梦实追念了一下其时的情况。
“或许就是这样吧。”
三人相互短暂交流了眼神。
“上周,那这么说,他真的盯上我们有一阵子了。”舒白浓密的眉毛皱成了一团。
“咦~好恐怖啊!”叶梦华吓得满身起鸡皮疙瘩,用手来回不停搓。
“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一定是看我长得太可爱太好骗了,要把我拐走卖到大山沟里去。”叶梦华想想都觉得可怕。
石头在一旁轻笑搭腔。“简直,你也就长得好骗了。”
“你什么意思叶梦实?”
“不是我说什么了我又,我的意思是夸你长得智慧呢。”
“你放屁你!你给我站住!小兔崽子!”
两人打闹着离开,只剩舒白和于子夏站在原地。
“夏夏,你认识那小我私家吗?”
于子夏低着头,摇了摇头。
“算了,我们先去教室上课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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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意思是说,有人市井在盯梢你们?”
“没错!”
办公室里,三人背着手站在李莫愁桌子旁边。有道是有困难找人民警察,有时候找找人民教师也说得已往。
“不能吧,我没听说过咱们这片发生过这种事啊,你们几个小丫头别自己吓自己。”
李莫愁忙着补之前落下的听课条记,完全没心思搭理她们几个。
当学生时候忙着补作业,当了老师还忙着补作业,这叫什么事啊。
“莫愁,我觉得你一点都不体贴我们。”
下一秒李莫成就写错字了。“我怎么不体贴你们,我这不听着呢吗?你看看我这都写错字了。”
叶梦华:“一心二用。”
于子夏:“三心二意。”
舒白:“反复无常。”
舒白说完还没觉得有哪里差池,其他人纷纷侧目表达疑惑。
李莫成收起本子和笔,给三人吃放心丸。“行了行了,别自己吓自己了,明天放学我和你们一起走。”
叶梦华开口问。“为什么不能今天放学?万一他今天就下手了呢。”
“你看看,我刚说什么来着,路口都是摄像头,人流这么聚集,谁青天白昼绑小孩。今天我没空,放学要开会。”李莫成拒绝地行云流水。“舒白这个成语水平啊,真是不敢恭维,回去快找个语文水平高的好好教教她吧。”
临走前,三人嘀嘀咕咕。
“咱们谁语文水平最高?”
“我不行,我只会应试,夏夏吧,让夏夏教你。”
“我能拒绝吗?”
俩人异口同声。“不——可——以。”
李莫成看着三人走远,轻声笑了笑。
“李老师,你真放心她们几个女孩子呀?我刚听说有人盯梢呢?”
“没措施,今天实在是没空,看校长几点开完会吧。”
到底照旧孩子,谁放心的下呢。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叶梦华的无心之言,终究照旧一语成谶。
晚上放学,四小我私家有说有笑刚走出大门口,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女人,伸手欲将于子夏拽走,事发突然,大脑连反映的时间都没有。
舒白第一时间上前拉开了于子夏,叶梦实立马拿出两米的气势挡在了三个女生面前。“干嘛呢!干嘛呢!哪位啊你!”
“没事吧?”
“没事吧夏夏。”
于子夏呆呆摇了摇头,大脑完全一团浆糊。
女人不依不饶,依旧要带走于子夏。“哎呀你让开!”
“我凭什么让开!我就不让!”
“于加宾!你死哪去了?快过来资助啊!”陌生女子似是在转头召唤同伴。
于加宾,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在于子夏的脑袋里嘭一声炸开。
“于加宾!你走了就别再回来!”
刘萍那声歇斯底里的怒号,她从三岁那年,一直清楚记到现在。
校门口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连门卫都忘了自己从守卫室出来是干什么的。
吴佳妮来接郝连下班,正好撞见这一幕。看见人群中心是认识的几个小孩,两人硬是里三层外三层挤到了台风眼。
“怎么回事?”
“连哥,佳妮姐。我们都不认识那个女人,她莫名其妙就要拉走子夏。”
吴佳妮听闻心疼地搂肩慰藉于子夏,郝连问她认不认识那个陌生女人。
于子夏眼神像一潭死水,她不知道该不应算认识。
“来来来,她亲爸来了,我是她妈,我要带走她有什么问题吗?”陌生女子带着那个黑衣大叔重回众人视线。
叶梦实刚要叹息这大叔果真不是什么普通人,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喊。
“他不是我爸爸!”于子夏眼眶憋得发红,手握拳抖得厉害,声音徐徐弱了下来。“她也不是我妈妈。”
不应,不算,不应算。
女人和叶梦实郝连争执不停,吴佳妮掏脱手机报了警,这场闹剧众目睽睽之下急遽结尾。
刘萍接到派出所电话的时候正在给学生补课,讲到一半突然不讲了,随便留了个作业让学生自己写,自己则一秒钟不敢延误,跑下楼骑着老式自行车慌忙赶往派出所。
到派出所第一件事,就是确认于子夏的安危。
“没受伤吧小夏,是不是被吓到了,不怕不怕,妈妈来了。”刘萍满头大汗,强忍着泪水,眼泪却照旧不争气地掉下来。
于子夏被她紧紧抱在怀里,转动不得。
“妈,我没事。”
她能感受到,刘萍整小我私家都在哆嗦。
“没事,没事就好,都是妈欠好,妈没在你身边。”
于子夏伸脱手,悬在空中顷刻,便轻轻抚上刘萍的后背。
“妈。”
刘萍自知失态,松开怀抱,擦擦眼泪准备找身后那对男女算账。
“于加宾!”
一声清澈的耳光回荡在在场每小我私家耳边,四个小孩没见过这种局面,直接看蒙了。
女人见状赶忙去体贴男人。“你没事吧加宾,你这人怎么动手打人啊?”
“动手打人怎么了?我还想动手打你呢!”
眼看俩人就要揪头发开始一场恶战,两个路过的民警赶忙上前将两人拉开。
意欲上前的叶梦华见状默默退却一步,原来她还想上去资助,施展施展拳脚呢。
叶梦实在一旁把亲姐的小行动都看在眼里,他太了解他姐的大脑结构了。
三个成年人进了调整室,四个小孩等在大厅。
“除了小时候找舒伯伯玩,我还真就再没来过了。”叶梦实来回挥手驱赶着周围的蚊子苍蝇。“这都几月份了,怎么蚊子还这么多?”
叶梦华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把他嘴捂上了。“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舒白去舒建业那儿接了杯水回来,将纸杯递给了于子夏。
“喝点水吧。”
于子夏接过。“谢谢。”
叶梦实望着咽了咽口水。“姐,我也想喝水。”
叶梦华双手抱膀,也有点渴。“我也有点,你去接吧。”
“你去。”
“你去。”
厥后索性都懒得去了,两小我私家默契地只挪了挪黏在椅子上的屁股。
调整室里,一对二,剑拔弩张,舒建业听了背后直冒汗。
“你不是说好再也不回来了吗?不是允许过我不再打扰子夏吗?你现在在做什么?都当放屁了是不是?”
“你这人说话能不能洁净一点。”女人一听就火了。
男人伸手去抚慰她。“没事没事。刘萍,我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
“哼,有苦衷?你能有什么苦衷?”
“劈面那位,你能不能别装作一副我们欠你的模样,你现在的事情,你女儿的学费,哪样不是我们供应的?”女人语气中透露着满满的嫌弃。
“是,你也说了,我女儿,那我请问,跟你们二位有什么关系呢?”
一句话,问得女人哑口无言。
“我……”
“刘萍,你能不能不要像当年一样无理取闹,你也稍微理解我一点点好欠好?”
“我理解你?理解你什么?理解你当初抛妻弃子攀高枝,现在温香软玉在怀,万贯家财散不尽,想起另有个女儿来了?”
调整室里针尖对麦芒,大厅内却鸦雀无声。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路边黄色光晕亮起。
姐弟俩百无聊赖,头挨头睡得正香。叶梦实还不忘抽闲梦游打打蚊子。
于子夏靠在舒白肩头,似乎也睡着了。
“小夏是我肚子里出来的!这么些年也是我们家带的!凭什么你说要就给你!你算老几呀你!”
“我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血缘关系你总不能顶嘴吧,亲子判定我都做出来了。放过孩子,放过你,也放过我,这孩子随着你,不会有什么好出路的。”
“你放屁!随着你才是瞎了!我可不想我们小夏酿成你这种狼心狗肺抛弃情感的白眼狼!”
“怎么说着说着又骂人呢你!”
“我骂得就是他!另有你,同为女人,我真可怜你,喜欢上这样一个烂人……”
大厅的寂静陪衬得争吵声更为难听逆耳。
院里夏蝉躲在草丛中不知不知地鸣唱,幽暗的灯光下,一滴泪从于子夏的眼角滑落,滴在了舒白的肩头。
舒白伸脱手,默默捂住了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