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习

　　期末考之前，孙蛮和孙远航都格外忙碌。孙远航的期末周来得要早些，除了几门闭卷考之外，另有两份大作业和思政课的论文要交，天天晚上回家都窝在电脑前敲键盘，经常熬到凌晨一两点。孙蛮单是为了应付每天的作业和周测，就已经精疲力竭，但为了适应金市的命题气势派头，不得不接纳题海战术，每天也十二点半才睡。

　　在极端疲惫和有巨大压力的时候，人总是容易迫切地想要寻找精神寄托。孙蛮渴望与孙远航待在一起，纵然每天只能在清晨和夜晚与他共处短短几小时，也足以化解她的疲惫。但孙蛮的内心深处还想要更多，她期待孙远航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期待他能摸摸她的肚子和大腿，期待能像从前那样枕着他的胳膊入睡。他们原本是那么亲密，就应该永远这样亲密。

　　孙蛮觉得她可能有皮肤饥渴症。究竟在她的婴孩时期，能给她抚爱的只有孙远航，但孙远航那时也只是一个刚上幼儿园的小孩，哪里懂什么要给小婴儿做抚触训练。

　　孙蛮记得其时孙翎有花钱请一个保姆，她管那个保姆叫潘阿婆。但是潘阿婆只是履行了她的职责，卖力照顾他们两兄妹的衣食起居，并没有对他们有多余的情感。在孙蛮上小学后潘阿婆就离开了。有一些小学老师家就在学校旁边的教师公寓，煮大锅饭，交钱就可以在那里用饭午休。孙翎就让他们去老师那里了。

　　孙远航的情商从小就很高，知道如何快速地融入一个团体，获得他人的信任。所以他很受接待，大孩儿小孩儿都围着他转，每个年级都有认识他的人。孙蛮还记得她第一次到老师家用饭，孙远航把她揽在怀里，指着她对旁边的一群小孩说：“这是我妹妹孙蛮，她还小，你们都让着点她。”

　　或许从那个时候起，孙远航的温柔里就自带一种压迫感。但这种压迫感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在孙蛮面前释放，除非是他觉得很严重的事，或者孙蛮真的把他惹急了。

　　孙远航在孙蛮期末考前一周的周五结束了最后一门考试。晚上，他把孙蛮接回家，早早地就去洗了澡，准备好好补一觉。

　　孙蛮周一就要期末考，熬着夜把数学错题册上的题做了一遍，又把错了两次的题单独整理出来，准备考前一天再重点看看。等她温习完已经凌晨两点了。

　　孙蛮合上本子，打了一个呵欠，突然想去孙远航的房间看一眼。她悄悄打开客卧的门，怕吵醒哥哥，就把拖鞋脱在房间门口，只穿着家居袜踮着脚走了进去。孙远航睡得很香，在窄窄的单人床上侧卧着，偶尔发出小小的呼噜声。孙蛮悄悄脱了外套，穿着睡衣，躺在了他的身侧，小心翼翼地把被子盖在身上。

　　她想起来，在孙远航刚上高三的某一天，他突然把她拉到房间里，关上门，很严肃地对她说：“蛮蛮，你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你应该知道男女有别。你和我现在都在青春期，你不应该和我一起睡觉。”

　　孙蛮还记得她其时很是不解，明明前几周孙远航都还纵容着她，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她困惑地直视着孙远航的眼睛，小声问到：“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这样？”

　　孙远航别过脸，手指漫不经心地搅动着卫衣帽子的拉绳。“不为什么，就是觉得我们都长大了，再像小时候那样就不太好了。对了，我下周要去住校，家里到学校有点远，高三了，我得节约时间。”

　　“爸知道吗？”

　　“嗯，我已经给他说了，他同意了。”

　　“哦。”孙蛮垂下头，不再去看孙远航。

　　从那以后，孙蛮就再也没有在半夜找过孙远航。

　　只有在孙远航上大学的前一天，孙蛮在上床不停地小声啜泣，孙远航在下面听得心都要碎了，忍不住把她拉到下床，抱在怀里。其时孙蛮眼睛都哭肿了，眼泪鼻涕全糊在孙远航的睡衣领口。孙远航一只手拿给她枕着，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

　　“蛮蛮，别哭了，听话，”孙远航擦掉她的眼泪，“我寒假就回来，用不了几个月。你要照顾好自己，学习太累的话要好好调治，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别担忧，我会经常和你打视频的。”

　　孙远航走的那天，孙蛮没去送他，她怕自己会在机场哭个不停，让孙远航放心不下。那一整天，孙蛮都缩在下床，缩在孙远航的被子里，什么也不想做。

　　“蛮蛮，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还没睡？”

　　孙蛮翻身惊动了孙远航，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孙蛮。

　　孙蛮心虚地转身想溜，不意孙远航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从背后把她整小我私家抱在怀里，还轻轻拍打着她的大腿。

　　“睡吧，快睡吧。”

　　他刚说完，孙蛮就感受拍打的频率徐徐变慢，力度徐徐变小。纷歧会儿身后的呼吸声就越来越沉。孙远航又飞快地睡着了。

　　“看来他是真的累了，都睡迷糊了。”孙蛮心想。

　　她心里清楚，孙远航定下的规则是不能轻易改动的。上个月他允许她睡在这里，一是因为客观条件不允许他把她赶走，二是因为担忧她目睹了父亲的去世心中压抑惆怅。

　　孙蛮知道，她现在已经过了这个掩护期了，如果孙远航明天早上看到她躺在他的怀里，预计又要对她冷处置惩罚了。

　　她悄悄起身，踮着脚走了出去。

　　第二天是周末，孙远航也没定闹钟，一觉睡到九点过。他感受昨天晚上似乎孙蛮来他房间了，但他不太确定那是梦照旧真实发生的。他起床去看孙蛮，孙蛮还在睡着，他想着孙蛮最近睡得太少，就没有叫醒她，转身去厨房蒸了桂花发糕，煮了两碗醪糟蛋。

　　等孙蛮睡醒，孙远航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吃完早饭，孙远航就开始守着孙蛮温习期末考。

　　“你感受现在哪科的问题比力大？”他一边翻着孙蛮的月考和周测试卷，一边问。

　　“语文英语是好的，新老师教得要领很不错，只是语文诗歌鉴赏总会扣分，英语完形总是会错一两题。数学有时候做不来，尤其是选择的最后一题，和最后一道大题，考场上时间紧，紧张了还容易粗心。政史地都还好，我之后计划选理科。物化生的话，生物对我来说很轻松，化学经常是因为粗心扣分，物理我基本上都是满分，偶尔扣分也是因为大题跳步骤了，公式没写完整。”

　　孙远航看了看卷子，点了颔首：“整体来看照旧很不错的。语文英语你不必担忧，平时多积累，这次期末要是来不及了也没关系。你转头准备一个本子，把平时做卷子遇到不懂的文言文词汇和诗歌意象纪录下来。英语照旧得多背单词，尤其注意一词多义词情况。物理大题你照旧得按步骤分条分点作答，老师不让你跳步骤是为了检验你逻辑思维的严密性，你得把该写的都写全。数学的话，我们一起看一下错题。”

　　孙远航站起来，俯身把孙蛮的错题册放在书桌上掀开，整个身子笼罩在孙蛮上方。孙蛮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以及他温热的呼吸，马上感受头晕乎乎的。

　　“你得归纳清楚这些错题考察的知识点，以及你没做对的原因。好比有些题是你对三角函数的变换掌握得不够熟练，导致你想不到可以这样解。有的题就是你做的时候粗心，等式变换的时候算错了。”

　　他仔仔细细地给孙蛮分析着她的错题，虽然孙蛮确实智慧，但究竟孙远航经历过高三系统的温习，回看高一的考题，照旧会比孙蛮想得更清楚一些。

　　“你呀，就是容易粗心大意，有些题明明不应错。下次再错得处罚你了。”孙远航皱着眉头说。

　　孙蛮吓得不敢吱声，乖乖地写着题。

　　分析完错题后，孙远航又把各学科整个学期的知识点给孙蛮梳理了一遍，才放心地去准备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