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地过着。
孙远航每天六点过就起床，先烧开一壶水，洗漱完再去把孙蛮叫醒，等孙蛮易服服的时候，泡两碗豆乳，和她一起就着豆乳吃面包。清晨，从小区到地铁站这一段路人烟稀少，孙远航不放心孙蛮一小我私家走，所以每天都早起陪着她一起出门。
一月了，外面天寒地冻的，孙蛮窝在她温暖的被窝里面，抱着孙远航昨晚给她灌的热水袋不愿起床。孙远航站在床边催她起床，她撅了撅嘴，闭着眼睛就往被子里缩。孙远航伸手去抓她，却被她带偏了重心，站不稳倒了下去，隔着被子压在她身上。孙蛮从被子里探出头，睁开眼睛盯着倒在她身上的孙远航。
孙远航的脸和她靠得很近，鼻尖带着丝丝冷气，让她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她看到孙远航那双悦目的丹凤眼红红的，双眼皮无力地耷拉着，眼下泛着青，下巴上也冒了一截儿青青的胡茬。
孙蛮知道这段时间哥哥一边忙着期末考，一边给人补课，还要早晚接送她。她突然有些心疼，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下巴。
“哥，你怎么不刮刮胡子？扎到我的脸了。”孙蛮的手在孙远航脸上轻轻游走，最后停留在他的额头上，大拇指抚过他的眉。他眉骨立体，眼窝深邃，看人的时候就显得很深情。
“对不起，我忘记了，”孙远航愣了一下，呆呆地感受着孙蛮温热的手从他脸上抚过，又很快地清醒过来，从她身上下去，站在床边伸手拉她，“快起来吧，别迟到了。”
孙蛮牵着孙远航冰凉的手顺势坐起来。孙远航走出卧室，关上卧室的门，在客厅等孙蛮易服服。
其实孙蛮赖床是因为昨天晚上梦到孙远航了，这并不是第一次。孙远航已经无数次成为她梦境的男主角了。
自从初中时，她的发小姗姗神神秘秘地递给她一本渡边淳一的《失乐园》的那天，她对性的理想就可以在梦里演练，而陪她演练的工具只有一个，那就是孙远航。
其实孙蛮早就知道相爱的男女之间会发生那样的事。
戚萍是一个很有文学修养的人，他们在叙城的家，主卧有一个大大的书柜，客厅有一个小小的书架，都摆满了戚萍珍藏的大部头书籍。在她和孙远航住的客卧里也有个书柜，但只用来放他们从小到大用的课本和习题册。
孙翎对他俩很严格，周末都禁绝他们看电视用电脑。孙蛮上初中时，同班同学险些都有自己的手机，但一直到孙远航上了大学，孙蛮升了高中，孙翎才给他俩买了手机。因此，孙蛮唯一的乐趣就是画画和看书。在姗姗拿着手机在被子里偷看言情小说时，孙蛮正在一本一当地消化戚萍的精神遗产。她从中窥探世界，即便与手机里的世界完全差异，但仍然给她增添了不少乐趣。
有段时间她看了家里的莎士比亚全集，因为感受到戏剧的魅力，又看了曹禺。先看了《北京人》和《日出》，厥后才看的《雷雨》。在看到四凤和周萍相恋时，她突然有种不妙的感受，像是内心运动被窥探一般，她便不敢再看。她知道这个剧本是高中要学的，她曾经偷偷翻过孙远航的课本。从那天起，她便时不时理想哥哥学这篇剧本时的反映。
但那个时候，这样的念头才刚刚破土，她对两性的认知主要来源于生物课本，以及小说中一些隐晦的描述，这些还不足以支撑她进行进一步的理想。孙蛮坚定地觉得她确实是很爱孙远航，但那样的爱就是日常生活中一点点累积的亲情和友情。横竖肯定不恋爱。虽然她也并不懂恋爱，但她深知这样的恋爱是不伦的。她坚信着这纯洁的情感不会变质，但青春期的激动实在可恨。尤其是孙远航到了高中之后愈发成熟帅气，比起她班里那些还热衷于开玩笑的男生来说，完全就是另一种条理的男人。
孙蛮上初二时，班上已经有许多同学在这方面有了富厚的理论知识。有一次月考结束，班主任提出给各人放影戏。在征求了各人的意见之后，他用教室的电脑在网上下载了一部动画影戏。影戏开场，班主任起身回办公室改卷。放到一半时，画面突然卡了一下，等再播放时，就不再是动画影戏了。孙蛮不知道那是什么，往屏幕上瞥了一眼只看见两条腿，就百无聊赖地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周围的同学窃窃私语，言语中透露着一种神秘的气息。班长看不下去，起身快步走到讲台上把电视关了，教室里才平静下来。
放学后不久，姗姗拉着孙蛮跑到教学楼背后的小花园里。
“你刚刚看见了吗？”姗姗的脸红扑扑的，眼睛笑得弯弯的，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孙蛮，“就那个，上课放的那个。”
“啊？我没看，我在画画。”
看孙蛮一脸茫然，姗姗凑到孙蛮耳边悄声给孙蛮解释了画面内容。孙蛮的脸马上红得快要滴血。
她又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悄悄对孙蛮说：“这是上个月我生日小橘送我的。她预计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只觉得封面悦目就买了。你看看。”
孙蛮接过书，看书皮上写着《失乐园》，封面是淡色的花，确实设计得很悦目。她急遽翻阅了几章，连忙红着脸把书还给姗姗。
“我不看了。”
“别啊，你拿着慢慢看呀，”姗姗捂着嘴笑，“你又不看网文，这些事情，姐姐我早就知道了。你就别怕羞了，我们嘛，都到青春期了，谁还会一点也不懂呢？”
孙蛮推脱不掉，只好尴尬地把书装在包里。
厥后姗姗又拉着她讲一些班里的八卦，全都是谁又暗恋谁、谁又跟谁讲明的事。孙蛮一概听不进去。她背着这本书就似乎背了一个炸弹，坐立难安，担忧拿回家会被发现，尤其是和她在一间屋的哥哥。
“你照旧把书拿走吧。”她低着头对姗姗说，脚不自然地在地面上挪动。
姗姗照旧把书从她包里拿走了，拍了拍她的屁股说：“你呀，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等哪天你有喜欢的人了别忘了告诉我。”
“嗯。”孙蛮应了一声，头垂得更低了，“我得去找我哥了，否则他该等急了。”
孙蛮和孙远航其实在一个学校里，只是初中部和高中部在南北两个校区，中间由一个天桥连接。孙蛮和姗姗离开后，一路小跑到天桥处，正悦目到站在那里等她放学的孙远航。孙远航那时个子已经窜到接近一米八了，高高瘦瘦的，剃着寸头，五官俊朗，放在人群中算是比力扎眼的存在。孙蛮快步走了已往，心虚得不敢看他，生怕他发现她来之前和姗姗都聊了些什么。
“哥，走吧。”
孙远航习惯性地把孙蛮的包接已往拎在手里，另一只手搭在孙蛮的肩膀上。孙蛮以前很讨厌他这样，感受像被当成手杖一样拄着。但今天很反常地没有对他生气。
孙远航也感应有点奇怪。但他作业实在是太多，晚自习结束都还没写完，着急着回家赶作业，就没有放在心里去。
夜里，孙远航开着台灯赶作业。以前孙蛮都很快就睡着了，孙远航的台灯基础影响不到她。但这天晚上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正巧那段时间她看了点黑塞，虽然看得囫囵吞枣，对其中的哲学思想并不能很好地理解，但她很善于共情。此时，她绝望地想，她就是辛克莱，底下坐着那位就是她魂牵梦绕的贝雅特里斯，突然觉得自己竟身处恶的世界。她晃晃脑袋，终究照旧把这个念头抛弃了。她觉得这并不是恶，喜欢一小我私家怎么算恶呢，就算喜欢的是孙远航，那也不算是恶，只不外道德伦理上过不去而已。但这不算什么，她的内心世界开放包容，允许一切发生。
孙远航听到上床翻身床板吱呀作响的声音，担忧吵到孙蛮，飞快地写完作业关灯睡觉。结果关了灯后，孙蛮依旧没睡着，脑海里想着今天看到的事，又想着应该遵从自己的本心。索性起身，快速从楼梯上爬下来，理直气壮地掀开孙远航的被子钻了进去。
孙远航正纳闷儿，在她旁边手足无措地平躺着。
“我们晚上放了恐怖影戏，我畏惧，睡不着。”孙蛮把头蒙在被子里说。
“哦，好吧。”
孙蛮又转过来对着他，手在被子里乱摸，终于找到他的手，牵着。不久之后就在他身旁沉沉地睡去。
孙蛮做梦了，梦里有她，另有孙远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