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失言，娘子勿怪。”贾宪看她情绪降低，歉疚道：“我试试能不能与陈家官人讨个话儿，正常价收了你家的丝绸。”
想了想问道：“如果事成，能不能送我一块三尺见方的绫？”
“你要用绫？”孙雨有点疑惑。转念一想，也许他卖丝绸前想让人家看看品质。只是为什么要绫不要绢呢？
问道：“哪用得着事成，你想用就用。绢和锦要不要？”
“是我想要送给老师一些绫，用来装订书册。”
“送老师何须送绫，我另有一些锦料，用来送人最好了。”想了想，现在人多眼杂，等坐上牛车，再进空间去取。
贾宪奇道：“原来你家里还织锦吗?”也不矫情，点颔首，又问：“还没请教你的姓名。”
“我叫孙雨，子孙的孙，下雨的雨。”
孙雨笑起来，心里似乎被熨烫一样铺开了暖意，“过了一宿你才想起问名字吗？”
贾宪愣了愣，没有吭声。
孙雨叹息，正色道：“贾宪，记得有首诗里说‘有匪君子，如琢如磨’。我以前还不信有这样的人，现在看来是错了，其实我对于你也不外是个陌生人。”
贾宪的脸有点红了，直到伙计吆喝上车，才道：“不敢当娘子夸奖。”
孙雨看他尴尬的样子，也有点欠美意思。不再延长时间，跑到牛车前，踩着马凳慢慢爬了上去。
付托伙计：“等一下再走。”转头对跟来的贾宪说：“先别走，等我一下。”
车厢关闭，孙雨慌忙进入空间找到存放锦的架子。
来了绫锦院这么多天，她已经知道重锦是最珍贵的大锦了。要送人，虽然送好的。
于是凭据纹样裁了一块牡丹花锦，找块碎料子包起来。还想再裁了一块东绢，又犹豫。
街上人多眼杂，自己上车时明白没有带肩负。光这个锦的肩负就有点偏大了，再带上绢，那是鼓鼓囊囊一大包。照旧下次再说。
出了空间，拉开牛车的帘子，递给了贾宪。
原来贾宪的意思是下次晤面时要，没想到孙雨一会儿递出这么一个包来，差点没接住。惊道：“用不了这么多，你从哪里拿的？”
“我原来就在身上带着的。”孙雨迅速回覆。
她有些担忧被人留意到，连忙叫道：“伙计，走了！”
那伙计应了一声，收好马凳，一声吆喝。牛车慢慢走动起来。
贾宪愕然，望着牛车徐徐离去。突然想到早上出门时，只将学舍的门虚掩。
昨晚自己借口早上要出门服务，问门房小厮要走了钥匙，这会儿他估摸着没起来关门，急遽赶着回到学舍。
***
孙雨心想事成，这一趟既给空间增补了能量，还认识了个老实的少年，绢绫买卖也有点门路的样子。在牛车上就乐的合不住嘴。
总结了一下经验，昨晚确实太过冒险了，雇佣轿子，差点被那伙计抬到不知什么地方去。
厥后又冒失地提出去人家那里留宿的要求。
幸亏碰上个美意人，否则这轻佻的举动，在这个时代恐怕会惹来蜚语蜚语，甚至吃讼事也不为怪。自己以后照旧要谨慎小心。
转念又想，怕什么，大不了躲到空间里面去，看谁找获得我！哈哈！
这会儿却忘了昨天空间还不能随意进出的景象了。
到了锦绫院，孙雨整理好装束，装作从高姨妈家回来的样子。
进去寝所，那三个女孩还在梳洗妆扮，见到孙雨，叽叽喳喳好一通问候。
等孙雨梳洗一番，四人结伴，去伙房用饭去了。
孙雨这里满心欢喜，贾宪那里却忙的不行开交。
因为允许了要资助探询收绢绫之事，当天上午，先去探询了陈家绸缎铺的位置。
等散学后，他专门去铺子处视察。只见铺子门面五间，屋宇雄壮，装饰豪华，来宾们络绎不停，柜台上琳琅满目，几个伙计各行其事，也没有欺诈主顾的地方。
看了良久，心中悄悄赞美：陈家买卖做的这样大，果真有些原因。
转身回到学舍，到自己屋里取了孙雨送的重锦和抄好的《九章算术》册页，直奔二楼角上吴先生屋里。
“明是，你来了，快坐快坐。”
吴先生五十来岁，面容清瘦，颌下三缕长髯。看见学生过来，显出很是兴奋的模样，招呼落座。
贾宪紧走几步，先恭谨行礼。落座之后，外交几句。吴先生便问道：“你突然来寻我，可有什么事情？”
“学生已将古本《九章算术》缮写完成，并插图全部描慕下来随章附注，荟萃为上下两本书册。只是尚未封面装订，特来禀告。”
贾宪双手捧着册页，恭顺重敬的交给吴先生。他上楼之时已经组织好要说的话，打好了腹稿。
“已经成书了？好，矜矜业业，此汝之谓也！呵呵，”
吴先生喜不自禁，翻看册页，“辛苦你了。实在是我不擅长描图，才将此事托付给你。”
“不外些许小事，学生怎敢当先生谬赞。”
贾宪忙起身，“书封爵面，学生想用上好的锦来装订，先生以为如何？
吴先生用手摸着长髯，沉吟道：“锦自然好，只是书坊里的锦价贵些。”
在这个年代，锦价比绢价贵十几倍。吴先生财力拮据，自然有些犹豫不决。
“先生不必担忧，学生有一挚友，是机户人家，她家中储存有好些丝绸。昨日她听说先生装订书册的事情，特意送来一块锦过来。先生请看。”说着将锦送上。
吴先生很是惊奇。
这个门生内向少言，险些没听过有什么朋友。今天突然冒出这么大方的朋友来，真是奇怪。
其实以前在乡学，贾宪也有一二谈得来的友人，只是现在寄人篱下，平时又以学业为重，哪有时间外交应酬。
一来二去，在吴先生眼中成了个乖僻之人。
贾宪对陈家的尊长不太熟悉，但吴先生在陈家也有几年了，不知能不能帮上忙。
虽然他也知道吴先生孤高自许，直言相求的话，多数不会同意这种事情，于是先用“朋友送锦”试探一下老师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