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月非已经被贬到粗使丫鬟的队伍中去了。自上次冲撞到了公主，后面的生活便开始不顺起来。
月非伺候公主用早膳，菜未合口，于是挨了罚；伺候公主易服，穿衣服行动太重，于是挨罚；公主要秋日桂花，派月非去采，公主说月非采的花太丑了...诸如此类。
月非到后面已经很小心翼翼地活在宫中，却照旧会受罚，挨两个巴掌已经成为这两三个月来，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朱紫脾气一向都是幻化莫测的，谁也猜禁绝，上个月，伺候公主三年的贴身丫鬟，不知道什么由头，被公主命令乱棍打死，那丫鬟最后还在地上跪着磕头，明明已经泪如雨下，明明畏惧地哆嗦身子，却照旧在那谢恩。
谢公主只要她的命。
人命，在这是世道间，一文不值。
粗使丫鬟的生活照旧很难熬的，吃穿用度都是下下品，每日还要干脏活累活，月非细长的手很快就长出了茧子，生出了冻疮来。
月非虽然攒着一点银钱，却也不敢花销在宫里，而且下等丫鬟买药都很困难，药很贵且效果欠好。
低等的贱草，谁都要来踩一脚，看见别人的苦难，有些人就开怀大笑。
唯一让月非有些欣喜的即是，有一日她休息的时候，睡醒来感受有什么工具搁着腿，打开被子一看，是一个白色的小瓶子。
那是僧人的。
那是小僧人的！
月非的兴奋连续了很久，虽然她见不到小僧人，但是她至少知道，他是在体贴她的。
今后，只要月非的冻疮药用完，第二天就会有新的药泛起在她腿下。
过年的时候，突然传出来了一个消息，布一国要来朝拜天子。
这消息从前朝传到后宫，再传到黎民口中，等各人都耳熟能详的时候，布一国的使者已经到了大宁的国都，浩浩汤汤的队伍，每小我私家都穿着毛皮做的衣服，腰间挂着弯刀。
布一国的人大多都是高鼻梁，络腮胡，人高马大的，说起话来叽里咕噜，大宁的黎民听不懂。
只有跟在领头的来后面清瘦的青年，说着一口隧道的大宁话，然后给他们当翻译。
这年除了布一国来朝见，另有另一件大事。
菩提寺名闻天下的大僧人被天子罚禁足了，另有可能会被看Ψ，据传过来传已往的消息说，是常念大僧人利用菩提寺敛财，被英明神武的天子发现了，于是要杀了常念，以正视听。
月非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冻疮药已经用完了。
距离常念被行刑的时间，另有一个月。
月非忙乱无措，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三千青丝，在如花般盛开的年纪竟然白了几根。同屋和她要好的丫鬟看见她如此，不禁看着她担忧她。
“你有什么事都可以给姐姐说，姐姐虽然只是个粗实丫鬟，但是比力在宫里也待了这么几年，也许还能帮到你。”她是个很仗义的性子，说话也十分直白：“原来女儿家就经不得烦心，再这样下去，你看着就比姐姐老了都。”
“夫姐相貌本就年轻。”月非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看着也照旧一副心慌伤心的样子。
“你怎么啦！姐姐最受不了别人没精打彩的，你有何事姐姐说出来，姐姐尽全力帮你解决！”银夫一脸受不了的样子。
“我...”月非欲言又止，深深叹气，把脸偏到一边。
“怎么啦！”银夫皱眉，脾气似乎要上来了。
月非叹气，犹豫再三，思考了一番，决定相信银夫，究竟银夫看见过她从腿下拿出小瓶子时，一笑而过。
“我想...夫姐，此事牵连甚广...”
“麻溜点，你先说，我若是能帮你，一定帮你一手。”她给出允许，眼中泛着真诚。
月非似乎被勉励了一番，她开口：“我想，见见我的救命恩人，常念大师。”
银夫在宫中快十年了，虽然依旧是个粗实丫鬟，但人脉却十分广。
在听完月非的话，银夫也没给月非精准的回复。
直到第五天，布一国使者上朝觐见天子。
前一晚下了一场大雪，月非起床后就被部署去扫雪，银夫就是那个时候来的。
银夫和管事说了什么，塞了一个小袋子给管事，便带着月非走了，临了，还给月非戴上了一个斗篷，遮住了脸和眼睛。
月非就这样随着银夫，视线里只有银夫的后脚跟。
他们随着运菜的车出了宫，然后通过了被防守的小门，进去了地牢。
“你去看看他吧，也许是最后一眼了。”银夫拍了拍月非的肩膀，和看守的侍卫交流了眼神，转过头嘱咐道：“这是我相好帮你部署的，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快些。”
月非谢谢所在颔首，随着侍卫进去了。
地牢里阴暗湿润，才一小会，便觉得这股湿气难以忍受，又看见同行的年老穿的衣服都是防水的，月非的心落不到实处。
走了小一会，僧人便泛起了。
他在草对上打坐，闭着眼睛，神色放松。
月非捂住嘴，眼泪都要往下落。
小僧人穿的单薄，一层破破烂烂的里衣带着血迹，脸上也脏兮兮的，看起来好狼狈，就像一块美玉被摔碎了一般。
“你去吧，我得在这里看着。”侍卫说的很小声。
月非走近，慢慢跪倒在木栏杆面前，她很小声、很小声地唤他：“常念大师...小僧人...”
被叫的人一惊，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睛是通红的，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你...”常念震惊，久久说不了话。
“小僧人...他们都说你贪污了许多几何钱，可我不信，皇上一定是冤枉你了...我...我要如何才气救你啊...”月非用力地抓住栏杆。
常念审察着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神色悲悯：“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
他靠近，眼睛里是慈悲：“你要珍重自己，手好些了吗。”
月非的眼泪止不住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我唯愿世间苦难少些，再少些，可是，在冥冥之中，我却也是苦难的制造者。”常念叹气：“阿弥陀佛，你去找素嬷嬷，她有法子带你出宫，自此你便能天高任鸟飞，不拘于这四方天地了。”
“那你呢...”月非盯着他，想看清他，可是泪水已经糊了眼。
“该走了。”侍卫有些着急，拉着月非，就往外走。
朝廷重犯，前来探视的人必须要有陛下的旨意，若非是因为欠了银夫相好的很大一小我私家情，他怎么会放人进来，有不是嫌活的太长。
“小僧人...你好好地...等我...”月非捂着嘴，泣不成声。
常念温柔地看着远去的她，就像小时候那样，平静温和，目露慈悲。